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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论失宠是如何练成的_第30章

      崔道融给他的纸张上条条列着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闲谈八卦,纪诂在其中是热门,自他那次从马上摔下来回家静养后,似乎也许久没有动静了。
    柏子青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桌上的茶有些凉了,他拿手探了探,没喝。赢粲走的是先帝在时的老套路,以四书五经中一节段书文一篇,比的一个是时间,另一个是文笔。他来的时候还没正式开始,这会儿功夫,堂下琢磨出题目的人,已经开写了。
    柏子青对殿试的题目也不感兴趣,他坐的久了,便有些头疼,喉咙里痒痒的感觉又上来了,他虽不想喝冷茶,却也只好倒了一杯喝下。
    方璟就在他身边,巍然端坐着,桌上的茶杯和果蔬点心都未动,似乎也很是不安的模样。
    堂内无人说话时便安静极了。柏子青转头看方璟,一点点地见这种不安累积,在最后一名殿试考生上交卷纸后迸发出来,达到了顶点。
    众目睽睽之下,当今的天子翻看完了试卷。他的表情带着和蔼与慈善的笑,并没有点出好坏,也没有让众人进行下一轮的问答。
    他让方璟站起身来。
    柏子青掌中茶残余的凉意未消,他看着方璟那身天青色的长袍,两三步游曳向前,站在诸位考生的跟前。
    “殿试告此一段落,皇上有话要问——”
    赢粲的眼神很深,而方璟并未回头,果然是两人早有准备。
    “皇上问,堂下之人中,上告科举舞弊者是哪几位?”
    张珣几人跨一步上前跪下,拱手行礼。
    “皇上问,上告官员参与舞弊案,可有人证物证俱在?”
    “我等皆是人证,而物证在此——”张珣从袖中掏出几叠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面额的。
    “皇上问,会试皆实行锁院制,除却监考官与仪制清吏司,谁有办法可直进各位院中,以银票行方便?”
    “按礼说,无人可行。”
    “是么?”方璟轻启朱唇,他那张明艳的脸在堂中各人或不解或震惊的眼神下缓缓绽了个笑,“剩余的人中,可有自己招认的?或是说纪大人,你可曾想起这钥匙到底是否离身过?”
    纪仄颤颤巍巍从位子上站起,“微臣……微臣不知……”
    赢粲挑眉,“云华,纪卿既然不知,想必与他是无关的了。”
    “臣……臣真的不知!是……是秦升他……”
    被猝不及防叫出名字的那位秦升秦大人闻言,从容站起。当下跪了一地的人,柏子青的角度看去,那位秦大人好似在心里提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开口,“臣要上告!礼部尚书纪仄纪大人为给自己亲戚行便利,以千两银票为由,逼迫他们在卷纸上属他人的名字。”
    “胡说!”纪仄皱眉,拒不肯认,“统统都是瞎说!这其中怎会有我的亲戚?!再言,那银票分明是你……”
    “纪大人……”秦升缓缓道,“有无人证物证可证明此事与我有关?”
    “你……!”纪仄咬牙,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终于摊在地上,“臣……不认罪。”
    赢粲点点头,笑着道,“既然如此,便暂押天牢,等候调查罢!”他的话音刚落,便有羽林卫鱼贯而入,带头的是大理寺卿纪映淮。
    “那么,此次的状元是评不出来了?”见纪仄正要被押走,一直一言不发的柏子青忽然出声,“皇上,这可是殿试。”
    除却那位被屈辱押解着的纪大人忽然抬头望向柏子青,其余的人都在看赢粲,包括柏子青。可赢粲却只是挥挥手,让纪映淮带着人下去了。
    “既然如此,众卿便散了吧——”
    柏子青没有动,他坐在原位,看着纪仄被带走,看着秦升随着其余礼部的官员一道出了殿门,太阳穴如抽丝地疼。
    礼部的人……还要株连。那秦升,也是在局中的人吗?
    大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连宫女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回过神来的时候,方璟站在赢粲跟前,正在与他说着什么。
    “……委屈吗?”
    “不会。”方璟笑着答,“云华能帮上皇上的忙,是云华的幸事。”
    柏子青沉默着从位子上站起来,他的步子渐渐加快,甚至引得方璟轻喊了一声“皇上”。
    他只是伸手去抓赢粲桌上的卷纸,其中有一张与其他都不同,所有试卷中,唯有那张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与会试时的那文章,一模一样。
    “张珣是你刻意安插进会试中的?”柏子青的声音很低,他的手重重将卷纸拍在案上,拍在赢粲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崔道融的?你放张珣引起我的怀疑,是要看我柏家和秦家关系如何,是否在朝内结党……但你最终的目的,却并不是柏家,而是纪仄。因为他连年在朝中与太多的人有瓜葛,收了太多的钱,以为得贿与受贿的都是同一批人,便不足以担心。可他没想到,秦升也是你安排好的。”
    “让我想想你是怎么联系上秦升的,方璟说的对,他没有钥匙,能拿到钥匙的,唯有纪仄的身边人。想必他们俩早在很久以前便同流合污,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秦升为了保命,与你全盘托出,并配合推出纪仄,秦松年也同意,换一个事不关己甚至是当面上告的好名声,来跳出泥潭。而张珣,正好在背后推波助澜,你找的这个人可以,那副模样,竟连我也瞒过了。只是你不曾想过我会突然要求看会试的文章吧?那篇东西,你写了多久?”
    柏子青闭了闭眼,“历年的科举都是为仕而学,官场的容量有限,录取名额甚少,礼部的纪仄走了,秦升走了,你的人也可以上台了……恭喜。”
    柏子青手按下的地方全被他的冷汗浸皱地不像话。他那时就说了,这篇文章是真的好,甚至引用了各篇名录,其中一句是柏子青也甚是喜欢的。
    “‘温柔在诵,最附深衷’。”柏子青叹气,“我还以为……我早该看出来的。历代科举,都愈加强化了官僚政治,任人唯亲,假公济私者层出不穷,再严的条例也只是使得官员获利再多罢了。你相信你自己的人,我也相信我父亲,若是你始终不信柏府的忠诚,那么我大可劝说父亲,让他告老还乡……”他抬起眼,最后问了赢粲一个问题,“你今日,为何让我过来?”
    小九在院中看见柏子青的模样,大吃一惊,“公子!您怎么这个样子就出去了……”
    柏子青撑着回羲和宫,呼吸已经很重了。他觉得头疼腿疼腰疼,浑身都疼。
    他自己明明很清楚不过,为什么赢粲要叫他来?就算不为别的,为他那次出宫,他也非来不可。
    只有他能站在这里,如方璟一样。
    方璟是赢粲的人,为他一字一句,鞭笞责问。
    柏子青也是赢粲的人,所以,柏舒有没有告诉他什么;崔道融有没有告诉他什么;长平公主有没有告诉他什么……在堂上,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决定了赢粲会不会收回那些“特权”。
    这就是赢粲啊。
    柏子青迷迷糊糊地想,他想要的或许并不是除去柏家,或许只想让他乖乖听话。
    他前世错在太信他,知道赢粲对他不会手软,今世才处处防备。可这次,这种防备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赢粲既然觉得新君的位子坐不稳,就必然会早早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