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沐：“……”但看了一眼周围，如果这群人醒了，保不准就把点点捉住吃了。这没良心的，先去避难也无妨。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把脑中混乱的记忆弄清楚。
    东历十年四月，大昭的军队举国北上。昔日大昭送来古纳的质子，被接过去之后一跃成为大昭皇太子，亲自挂帅领兵，二十万铁骑以雷霆之势直捣古纳都城。
    古纳被攻破的时候，李念收回架在他脖子上面的剑，留给他几句话：“羊群会心疼孤单受伤的狼，狼群可不会心疼孤单受伤的羊。岑沐，你被护得太好了。”
    所有的记忆刺激着他，岑沐头疼欲裂。记得生机的草原变成了一片狼藉，记得自己族人被关上囚车，记得那个被他救下多次的中原质子最后带兵毁了他的家，拿剑指着他。
    囚车停稳，岑沐睁开眼睛，一口闷血从嘴中涌出。
    “赶紧下来！”下面的军爷拿着鞭子催促着，稍微慢点的身上难免手上苦。
    岑沐在最里面，下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几道血痕，他皱眉扫了一眼，被推推嚷嚷赶进了牢房里面。里面关押的都是古纳贵族女眷，可能是因为岑沐长相阴柔，竟然被送到这边。一见到他，里面的人脸上就没有个好脸色，嘴里还不停地啐骂着，几乎就差扑上去打岑沐了。
    “都是你，要不是你大昭怎么可能会攻打过来！李念那个杂种就该死！”
    “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背叛我们在所难免。姐姐不要生气了，咱们就算是死，也得拉个中原人垫背。”
    牢房里面的女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是你当初没有救李念，我们族人何至于此？”
    岑沐沉默着不发一语，是啊，要是他没有救李念。大家现在应该都还在草原上面好好骑射，晚上篝火通明地跳舞吧。
    “姐姐，岑沐哥哥一直对我们很好，这事情也不能怪他。”阿古拉是岑沐的大表姐，身体柔弱了一些，从小就和岑沐一块儿养病，关系与别人比起来要好很多。
    第379章忽而白首(二)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可汗死后，那李念竟然会带兵吞并了古纳！”她愤愤开口，“雪夫人一直教导我们善良仁义，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怪沐哥哥。”
    雪夫人是岑沐的母亲，不是古纳人，是中原人。
    嫁到草原之后，也一直与大家相处得很好，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爱屋及乌，岑沐在柔柔弱弱的模样，在草原粗犷的男子中间，明面上也没有遭遇多少欺负。只是背地里，大部分草原壮汉都嘲笑他比姑娘们还柔弱，以后嫁人算了，娶了别人，万一让姑娘守活寡就不好了。
    阿古拉和他一样体弱，因此也就成了岑沐不多的好友。他们从来只有看热闹的份儿，骑射打猎也不走远。不过好在岑沐守着母亲的福分，由着可汗的疼爱。
    雪夫人死后，古纳可汗也没有再娶，甚至更加喜爱岑沐。故此，岑沐才有权力把李念从多次刁难中救回来，自古中原送来的质子，就没几个能活着回去的，能被送来，基本上就是一个大昭皇帝抛弃的棋子。
    李念是个例外。
    受岑沐之庇护，在古纳享受着贵族的礼仪教育，最后反咬了他们一口。
    大军进入古纳短短几个月，就全部攻下。古纳自此，在这片土地上面消失，划进大昭领土之中。
    已经入夜，岑沐蜷缩在墙角，他身体不好，从雪夫人肚子里掉下来身上就带着病气，调养了十几年也只能勉强压住。现在没有药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冷。阴暗的地牢里面，姐妹们嘤嘤地哭，吵得他脑壳疼，耳中心里都无比烦躁。
    这群姑娘的会怎样呢？听说官宦家族的女子会被拉去充为官妓，长的好看的说不定还能接着富贵日子，但是不好看的或许也活不下去。而且，国破家亡，她们真的愿意忍辱偷生活下去吗？守着清白死去，还是苟且偷生，当真是一个难题呢。
    而岑沐自己，男丁会被杀头吧？要么李念来带走他，要么就是死。
    不用做选择，也是挺好的。
    “沐哥哥，我好冷……”只有五岁的涛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到岑沐旁边，他扯了扯岑沐的衣角，小声呢喃。岑沐虽然体寒，但是终究是个男子，比姑娘家的体温还是高些。涛涛年纪太小，关进来的时候一直抓着阿古拉不放，所以被关在女子的牢房里面。
    这里面虫子老鼠什么的都有，缩在岑沐身边，比那群哭哭啼啼女人舒服不少。
    岑沐一把把孩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冷，哥哥抱着你。”脸颊贴在涛涛额头上，岑沐这才发现他好像有点发烧。
    “哥哥，我好渴……”涛涛呢喃，语气中透露着虚弱疲惫。
    阿古拉这时候醒过来的，“怎么了？”
    岑沐如实相告：“好像是发烧了。”涛涛拽着岑沐的衣角紧紧不松手，他看着阿古拉拿着脚边的破碗走过去，忽然喊住了她，“把这个那去试试吧。”
    岑沐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双面刻着精致的纹样，似是贵重。
    第380章忽而白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