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涯看到已经出现在了小地图的边缘的绿洲的图像，肖涯的嘴角在帽檐的遮挡下微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果然，没出肖涯所料，没过多久，那位向导突然盯着一从低矮的黄色灌木看了一阵，忽然精神振奋道：“绿洲！是绿洲！签名不远应该有绿洲！”
    “真的？！”这下连楚留香等人也来了精神。要知道石观音的自留地一向是鲜有人至，就算是常年在沙漠中讨生活的沙漠向导也知之不详，现在能在这么一处所知甚少的地域里，找到一处绿洲，那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啊！
    即使他们的水资源并不短缺，但是，面对久了这漫天黄沙，只要一把面上的遮挡拿下来说不定下一秒就被糊一嘴沙子的情况下，恐怕任何一个人对于绿洲都是无比渴望的！
    胡铁花一听说绿洲就在前面，当即便憋不住了，登时眼睛一亮，竟是直接舍了骆驼，运起轻功便向前狂奔而去：“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爷爷我现在抖抖胡子都觉得能掉下来三斤沙子！咱们快去，找到了水源，正好也好好洗洗！我觉得，我这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姬冰雁瞬时冷笑道：“洗什么洗？大沙漠里哪来的水给你洗胡子？反正洗了也要脏，还有，你身上本来就有虱子，还用的着长吗？再说了，若只有一处水源。你用水洗胡子，难道还要大家都喝你洗胡子的水不成？”
    胡铁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不洗就不洗呗，嘴用得着这么毒吗？我怎么就长虱子了？没证据的事儿，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说着胡铁花一刻不停地向前掠去，显然，即便是姬冰雁的毒舌，也阻挡不了他对水源的向往。毕竟……大沙漠这种气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就连肖涯都有些受不住了，毕竟，他虽然体质没变，算得上身强体壮，但是，没了内力，又是内功门派，这寒暑不侵的能力可就大打折扣了！
    肖涯不由在心中感叹，怪不得明教都穿的那么清凉呢！他以前还吐槽明教在沙漠里那么热，为什么衣服领口开那么大，却非要带个兜帽，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他错怪人家了，虽然说他记忆里也有沙漠中的景象，但是圣墓山的情况显然要比这里强得多。他现在亲身体会，才终于明白了，穿的清凉是因为热，带着兜帽是为了防止风沙迷眼，真的不是单纯的为了耍酷！
    不过，现在羡慕也已是晚了，即使少林的校服确实有那种暴露的，但是，以这个世界的背景，和他现在的人设，却是断断不能那么穿的。他现在只能裹着这厚厚的僧衣，虽然法相庄严但是既不酷炫又受罪的很，也是so sad！
    然而，不等肖涯感叹完，突闻前方胡铁花的声音突然想起：“啊！老臭虫！你们别过来！流砂啊！！！”
    “什么？流砂？！”众人闻声色变，那老向导的声音都不由抖了起来：“快走！我们现在说不定也在流砂的区域内！快沿原路退回去！”
    老向导的做法倒是没错，毕竟流砂这种东西，本就是有进无出的，不过，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远远听见陷在流砂中不断挣扎着的胡铁花的声音，当即将手中的缰绳一扔，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先走！我去看看能不能把老胡拉上来！”说着楚留香便已经仗着自己轻功绝顶向着胡铁花疾飞而去。
    姬冰雁面色铁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自然不是不担心胡铁花，但是他有自知之明，若是要为楚留香他们提供钱财，为他们出谋划策解决后顾之忧他确实在行，但是，这种危机情况，他的武功比起胡铁花和楚留香来说实在是差了一个层次，他就算跟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若是他不慎落入了流砂之中，恐怕不仅帮不了忙，还有可能添乱。
    所以姬冰雁固然心中担忧不已，但是人还是没有丝毫动弹的，但是，他虽然不能去帮忙，但是让他如那老向导所说转头离开，那也是万万不可的！要知道，现在身陷险境的那两个，可都是他的兄弟！他们虽不是嫡亲的兄弟，但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又岂是简单的血脉亲情可以形容的？须知，父子仍可反目，可是他们三个却都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
    不过，他虽打定主意不会独自离去，但是，他仍是记得转头道：“明虚，你跟着向导先走吧，我留下看着。我们稍后就会跟上。”
    “……唉~”肖涯不由轻叹一声，稍后就跟上？只是到时候能跟上的是几个人可就不一定了吧！姬冰雁虽然是个经商的材料，但是就凭他那点道行，想骗肖涯还是差得远呢！自己心里都没底还想把他劝走？他若真是这个时候走了，就算楚留香他们不会怪他，但是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啊！他虽然武功没了，但是他的知识是没有少的！比起纯粹靠着轻功和蛮力拖拽的楚留香，他可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呢！
    而且，恐怕没有人比有着明教记忆的他更加清楚流砂的威胁，圣墓山的环境虽然比旁处好得多，但是历年前往中原的商队，只要没有教中弟子护送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在黑风暴和流砂之中！他现在虽是少林，而且武功全失，但是，论起应对流砂的经验，恐怕就连那老向导都没有他经验丰富，毕竟，普通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拿自己的命来试验怎么救一个陷入流砂之中的人！
    肖涯的思绪越飘越远，姬冰雁却是见他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出声催促道：“明虚！大师！快走啊！”
    肖涯不由失笑，就他那满脸的迫切焦急还想把他劝走？他像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吗？他们想要保护朋友的迫切他知道，但是……他即使没有武功，却也从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肖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便翻身下马，向着胡铁花的方向走去。
    “明虚！”姬冰雁大惊，立刻便想起身去追：“你不要命了吗？”
    “贫僧自有办法应对，姬施主且稍待片刻便是。”肖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沙里。
    “这……”姬冰雁这下也不由犹豫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倒是不担心肖涯会骗他，他既然说有办法，那么自然应该是真的有办法，但是，他可没有忘记，肖涯是没有武功的啊！就连他的武功去了都是添乱，肖涯一介没有半点武功的普通僧人，又如何能救得出胡铁花呢？！
    不过，人都已经走了，前面便是流砂的区域，姬冰雁不敢贸然去追，只得一边留在原地等待，一边急得团团转。极目远眺，却只被烈风刮起的风沙迷了眼睛、被炙热的阳光烧灼了眼睛，却是死活也看不到远处的动静，他闭目倾听，却又没有楚留香那样的好感知，当下也只能急得跳脚，却无从得知胡铁花那边的情况。
    而另一边，楚留香此时也是急得焦头烂额、满头大汗，他虽然仗着轻功够好，每次在流砂上都是一触即离，倒是也没有深陷泥沼，可是，轻功本就讲究一个借力，他的轻功终究不是肖涯的系统轻功那种违反力学的存在，他纵是轻功再好，在空中借不着力，他所能动用的力量也是十分有限的。
    故而，此时挣扎了许久，他借着轻功在胡铁花身边左绕右转，路过胡铁花时顺手扯上一下，拉上一把，虽然借不上力无法将胡铁花将流砂中拉出来，不过索性，也终于止住了胡铁花下陷的势头。
    不过……看着自己体内急剧消耗的内力，楚留香的面色也不由难看了起来，踏沙无痕是厉害，但是要做到这种地步，即使是他的轻功也必须要消耗大量的内力才可以达到这种效果，这样的程度他并不能长久的保持下去，再这样下去，一旦他的内力消耗过大，不仅救不了胡铁花，就连他自己都有可能要交代进去啊！
    楚留香想到了，胡铁花自然也注意到了，看到楚留香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胡铁花一咬牙，一把甩开了楚留香的手，冷声道：“走！你是想我们两个都栽在这里吗？”
    楚留香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亦是咬牙道：“不走！你怎么就知道我救不出你？！”
    胡铁花自然也不是不想活，可是，他更不希望他的生的希望是用他兄弟的命拼出来的！胡铁花面色铁青地别开脸，却并不答话，只是，他双手抱臂，避开楚留香的手的动作，却是说明了他的态度。
    楚留香心中不由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他自是知道胡铁花是担心他的安危，可是，胡铁花现在还没有完全陷下去，让他就此收手，见死不救，他也是绝对做不到的！他怎能看着他的兄弟去死？！那绝不可能！
    楚留香抬手便向胡铁花的肩头抓去，胡铁花也是急了，竟是直接出手挡住了楚留香的手，他骂骂咧咧地说道：“老臭虫！你还不快滚！你再不滚！信不信爷爷抽你？！”
    楚留香刚想出声，却忽而听到一声轻叹从身后的风沙中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弥陀佛，胡施主何至于此？楚兄也不过是一片好意罢了，而且……此事危险，还是由贫僧来做吧。”
    “明虚？”/“明虚大师？！”楚留香与胡铁花同时惊呼出声，他们将目光投去，只见，一道沾满了风沙的缁衣僧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自风沙之中，缓步从容而来……
    第62章 明镜亦非台 十三
    “明，明虚？！”楚留香看着缓步而来的肖涯一时失神, 脚下失了分寸, 竟是转瞬便被那流砂没了半个鞋底, 他急忙内力一吐，一个用力挣脱了流砂的吸力, 扭身再次在流砂上不停地飞掠起来。可是，此时，他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全是肖涯, 或者是说, 满满的全是看到肖涯出现在了这里的惊愕。
    肖涯自是也注意到了楚留香的失态, 更不用说胡铁花那直接张开了嘴巴，一不小心就被灌了半嘴沙子的样子了, 一看就知道他们现在的内心有多么震撼了。要知道他们现在一个半个身子陷在流砂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完全吞下去就此丧命, 另一个却是脚根本不敢沾地, 就怕一沾地就被流砂给留住了，可是, 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竟然看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像站在平地上一样, 脚踏实地地站在了流砂上？！他们真的不是眼花吗？！楚留香突然怀疑他是不是遇到了假流砂, 因此，他不由将信将疑地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后果可想而知, 当楚留香当机立断地将自己的鞋扔在流砂里，自己慌乱地脱身离开的那一刻, 他的心中是绝望的，完犊子了！胡铁花肯定能为这个笑上他十年！他到底犯的什么傻，竟然会去想试试这流砂是不是真的？！他怕不是智商被胡铁花传染了吧？
    肖涯自然不会错过楚留香犯傻的动作，不过他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便将目光转向了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的胡铁花。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流砂里，一个劲只顾着哈哈大笑，全然不顾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沙中。
    肖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抬手解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大串的佛珠，将握在手中递向胡铁花道：“胡兄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胡铁花盯着那颗颗圆润饱满个头还不小的小叶紫檀念珠看了片刻，随即摇头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你在这里站立已属不易，我怎能拉你下水？你快走吧，我虽不知你怎么在这流砂中来去自由的，但这里毕竟危险！你还是快些离去吧。”肖涯听了也是无奈，这一个两个倒好，他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怀疑他隐藏武功呢，结果他们全都是担心他的安危，反倒没一个在意他怎么在流砂中来去自如的。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个诡谲的江湖中留下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传说吧。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胡铁花，再或是嘴毒到让他都差点破功的姬冰雁，他们都是以诚待人的人，这样的他们，这样的他，肖涯又怎能有理由不救呢？
    肖涯轻笑着解释道：“无妨，我既可在此处站立，自是因为我所站的地方没有流砂。”
    “什么？！”胡铁花与楚留香都不由露出了意外之色，他们刚刚站过的所有地方都有流砂，肖涯又怎么能每一步都走在没有流砂的地方呢？不过，肖涯既然这么说了，楚留香自然也就扭身落到了他身边想要试一试他的话的真假，倒不是他不信肖涯，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他想要再验证一下罢了。
    结果，脚一落地，楚留香刚刚心里一咯噔，想要再次弃鞋逃生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对！这是……脚踏实地的感觉？！竟然真的不是流砂？！楚留香这下顿时不由用看神仙一样的眼神望向肖涯。
    这下胡铁花也不用问了，毕竟楚留香的眼神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胡铁花当下也不犹豫，伸手便拽住了肖涯的佛珠。胡铁花下陷的趋势随之停止。
    肖涯立刻双手握住佛珠的另一端，用力地拉着胡铁花向上提。可是，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毕竟他现在的武功已经全部消失了，想靠他自身身体的力量，凭借一串佛珠，拉起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肖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而且，他忘了，他的腰前几天刚被撞伤了，虽然只是并不严重的跌打伤，但是谁让他们上路的匆忙，而且……胡铁花的体重也绝对和轻不沾边呢？
    肖涯一用力，腰间突然一痛，猛地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流砂中，楚留香也被吓了一跳，还好他就站在肖涯身侧，连忙长臂一展，将肖涯拉进了怀里，同时将肖涯手上的佛珠，转到了自己手上，楚留香长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明虚，你拉不动就直说啊！你若是掉下去了，我们可不知道该怎么救人才好！下次一定要记得先保护自己，莫要逞能，你既撑不住了喊我一声便是，谁还能怪你不成？”
    胡铁花连连点头应和道：“是啊！是啊！我老胡可不轻！明虚大师，你可吓死我了！你要真出点什么事，那我可就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肖涯不由苦笑着扶了扶腰，苦笑道：“莫要这么说，活着才是一切，我不过是忘了腰上有伤，一时失察罢了，你莫要内疚。”
    “你别管他！”楚留香一听当即哼了一声，横了胡铁花一眼，道：“你腰上的伤不也是他砸出来的？你就别安慰他了，他成日里疯惯了，也是时候好好反省反省了！也省的整日里胡作非为，犯了事还吓得跟兔子似的！他也该学会思考事情的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