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兴奋的西门吹雪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师父的不对劲，但，叶孤城作为这道视线的承受者，面对着肖涯的审视和西门吹雪希冀的目光，叶孤城心中充满了绝望，不，西门，你仔细看看，你家师父的眼神可半点都不像喜欢他的样子！那眼神……？？？他们以前结过仇吗？
    第一次见到剑神家的家长的剑仙被针对的一脸懵逼，对，就是那种第一次上门女婿看到岳父拎着棍子站在门口堵他的感觉。【可怜，无助，委屈.jpg】
    不过，不等叶孤城回过神来，也不等西门吹雪注意到肖涯不对劲，肖涯便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恶意，勾起了一抹颇为得（bian）体（tai）的笑容：“久仰大名，可否一战？”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第79章 君子疾如风 十二
    说实话，遇到这种情况, 叶孤城是非常懵逼的。唔, 当然, 这并不是指肖涯向他约战的事情，而是……自他学剑有成, 尤其是在他领悟了天外飞仙之后，叶孤城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事实上一直到西门吹雪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并且十分淡定的帮他将衣服下摆沾上的灰尘拍掉的时候, 叶孤城这才刚刚回过神来。“这……”叶孤城望着肖涯刚刚放回背后的重剑欲言又止。
    不过, 作为过来人的西门吹雪倒是十分理解他的感受, 出言安慰道：“别放在心上，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以力破巧确实蛮不讲理, 你也应该感受得到师父重剑中的剑意并不圆满。”
    可是就是这种不圆满的剑意却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叶孤城这辈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剑术到底过不过关。那副呆愣愣地样子, 就连一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陆小凤都不由有些于心不忍, 捡起叶孤城落在地上的剑，塞进他手里, 安慰道：“没事, 你和西门的剑法已经是我们见过最顶尖的了……唔, 除了叶大哥。不过，你也不用难过的，叶大哥毕竟是西门的师父, 他比你们大，剑法比你们厉害也很正常吧？”
    不, 这并不正常！叶孤城只觉备受打击，要知道剑道修行这种东西若是真的可以那么简单的用年龄来衡量的话，他也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被江湖人称之为剑仙了，虽然这么说有些打击人，但是，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于剑之一道，很多时候，确实天份比努力要可怕得多。
    而且更让叶孤城感到无力的是，如果是西门吹雪，他也只会感叹后生可畏，江湖代有才人出，可是，肖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人竟然可以轻易地将他的剑打飞！这对于叶孤城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说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西门吹雪的剑是飞了的，但是，当时他还认为是西门吹雪不愿伤人所以放了水，却没曾想，他们才刚对了几招，肖涯突然之间一换重剑，他就立刻没有了还手之力，这实在是有些太打击人了。
    不过，索性，虐完人之后神清气爽的肖涯还是勉强还有点人性的。看到叶孤城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肖涯终于大发慈悲地笑道：“不必太放在心上，我比你们打这么多，和你们这些小辈打本来就是以大欺小，就算赢了你也用不着惊讶吧？还是说……”肖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说你认为我和你差不多大？”
    叶孤城哑口无言，是的，他确实是那么认为的。
    这下子就连西门吹雪都不由露出了一抹惊色：“孤城？！”
    “你竟然认为叶大哥跟你差不多大？！你对你自己的年纪有什么误解？”陆小凤也是大呼小叫道。
    “陆小凤！”花满楼喝止了陆小凤夸张的动作，但是，陆小凤一脸惊讶的表情叶孤城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于是，叶孤城看着自己对面双手抱臂，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的肖涯，陷入了沉思。西门吹雪几人的反应令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说实话，他真的很想问，难道不是他们对于肖涯的年纪有什么误解吗？
    最后还是肖涯轮转了这么多的世界看出了叶孤城的疑惑，嗤笑道：“你莫非不知道，这人的脸才是最最会骗人的？”
    猛地听到这么一句，叶孤城还没反应过来，陆小凤便最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嘿嘿嘿，我就知道叶大哥你肯定是和肖大哥一样的人。”
    肖涯挑了挑眉：“哦？什么样的人？”
    “不会老呗！”陆小凤理所当然地答道。
    肖涯不由失笑，他还真是对他有信心啊！其实，这么说也不错，只不过，他可不能给他们塑造出这种奇特的认识，要是再出一个和嬴政那样长生的存在，那他可就真的吃不消了。肖涯轻笑一声，道：“倒也不是不会老，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则，只不过是因为功法特殊的缘故，所以，只要不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否则我的样貌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叶孤城左看看，右看看，看着自己身边全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的三人，他也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久居南海，眼界狭隘，竟然不知道这世界上青春永驻的功法什么时候都这么不让人惊奇了吗？
    看着自己新认识的好友西门吹雪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叶孤城也不由地收敛了自己惊讶的神色，他努力的告诉自己，这很正常，这一点也不奇怪，不就是青春常驻吗？不就是一个看着比他都年轻的人其实是一个老怪物吗？这一点都不值得奇怪……才怪啊！！！
    叶孤城看看肖涯那张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又默默地转头看了一眼镜中自己那张留着胡子的脸，叶孤城突然觉得，他，或许，大概，可能，需要剃一下胡子，毕竟……看着自己那张可以称得上一声帅大叔的脸，再看看陆小凤那张自从胡子冒出来之后外表年龄猛增的脸，叶孤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嫌弃。
    胡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虽然说世人常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看着前辈比自己年轻，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啊！尤其是，叶孤城突然发现，对比一下西门吹雪，他竟然硬生生被衬得老了十岁！好吧，虽然他比西门大了不少，可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叶·龟毛·出场自带特效·讲究起来连皇帝都甘拜下风·孤城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的。
    于是，他决定，回去就把胡子剃了！一刻都不能多留！他！叶孤城！南海（yi）剑（zhi）神（hua）绝对不能输在颜值上！
    咳咳，好吧，以上陆小凤童鞋友情提供的胡编乱造，剑仙的内心肯定是不会这么放纵不羁的，但是，形象改造，这个是可以有的，因为，肖涯即使有良心也不肯能留给一个很可能拐带了他家孩子的“大叔”的，于是，他非常绝情地在叶孤城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扎了一刀：“唉~真要是看脸的话，大叔，你年龄都这么大了，别练剑了，看看你这一脸小胡子，满脸的沧桑啊！阿雪，你还是换个交流剑道的对象吧。”
    西门吹雪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家师父又开始胡闹了，不过，一边是自己刚认识的好友，一边是教导了他四年多的师父，即使这个朋友是他的剑道知己，人生挚友，但是西门吹雪的选择依旧是十分明显的：“师父……其实，叶城主也不算太老，最多也就比我大十岁而已。”
    十岁！十岁！十岁！西门吹雪多大，叶孤城心里是有数的，毕竟，江湖人都知道，他七岁习剑，七年有成，初出江湖便闯下了偌大的名头，至今已有五年。所以说西门吹雪最多也才二十岁而已，可是，他觉得他比他大十岁……叶孤城一口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老半天他才幽幽地开口道：“西门，我才二十六……”
    不等叶孤城说完，另一边肖涯又开始作死了，他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都二十六了才突破道境？西门，你这朋友的剑不行啊！他的剑你也就看看，别太放在心上。”
    西门吹雪虽知肖涯这是在胡搅蛮缠，要知道这天下可以在剑道上堪破道境的恐怕也就只此一人了，却是被他嫌弃年纪太大，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可是，谁让他是他师父呢？西门吹雪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应道：“是，师父放心，我有自己的剑道，只是切磋交流而已。”西门吹雪还不是肖涯这种落井下石之辈，小心的偷换了概念，免得打击到自己的朋友。
    不过，他却是忘了，他们这些人里，可不止肖涯一个人喜欢没事皮一下，只听陆小凤非常及时的补刀道：“啊咧？叶城主你竟然比我还大两岁？”
    叶孤城也是心高气傲之辈，本来看在西门吹雪的面子上，也因为肖涯的实力，故而他才一直没有开口，可是，如今陆小凤一开口，叶孤城也是忍不住了，他径直挥开西门吹雪搀着他的手，直视着肖涯的眼睛，沉声问道：“阁下二十六岁时便已入道境之上了吗？！在下虽然不才，但于剑之一道还是有所心得，阁下何以贬斥我的剑？！”
    叶孤城周身剑意勃发，显然是被激怒得狠了。毕竟……年龄什么的无可更改也就算了，可是，肖涯指责他的剑不行，这却是令他无法忍受的。一次他可以当成玩笑看在西门的面子上视而不见，可是一而再？他今年虽已二十六岁，习剑也已超过二十载！虽说他并不至于认为他的剑道天赋就真的举世无双无人可以超越，可是，他也绝不能认同有人说他的剑不行！即使肖涯的剑比他强也不行！
    肖涯感受到叶孤城周身陡然炸开的剑意也是不由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叶孤城的反应竟然这么激烈。要知道，对于叶孤城而言，复国才是他人生的第一追求，而剑道，不过是他的爱好而已。肖涯一直认为，叶孤城并不像西门吹雪那样忠于剑道，可是，此时此刻，感受到叶孤城身上那种纯粹而凛冽的剑意，肖涯才知道，他错了。
    或许叶孤城最初拿起剑的目的并不纯粹，或许叶孤城心中记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但是，叶孤城心中对于剑道实质上的爱是绝对不比西门吹雪少分毫的。他从出生起便背负着飞仙岛，背负着叶家的使命，可是，背上再多的重担，也无法改变他对剑道的追求。他爱着他手中的剑，这，毋庸置疑。
    肖涯看到了叶孤城眼底宛如被挑衅了的孤狼一般的凶意，肖涯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他有向道之心，对待西门吹雪亦可称得上以诚相待，可他却将他的诚意、尊严抛于脚下，这样的做法，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渣字啊！
    陆小凤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他不由缩了缩头，不敢出声，西门吹雪亦是垂下了眼睛，他虽然帮亲不帮理，但……这事确实是他们过分了，为了他和叶孤城日后那场交战着想，他还是不要插嘴，让他家师父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好。
    肖涯沉默了片刻，方才站直身子，对着叶孤城一揖致歉道：“是我失言了，还望叶城主见谅。”不过，不等叶孤城发难，肖涯却是忽而扬起头来，扬声道：“叶某不才，虽然不敢说二十六岁直入道境之上，却也敢说，当年我的剑道修为绝对在叶城主你之上！”
    “就凭你那连剑意都不全的重剑？！”叶孤城也是被气笑了。
    肖涯也笑了起来：“谁说我用的是重剑了？”
    叶孤城不由一愣：“什么？！”
    肖涯也不多话，抬手拔剑，不过，这一次，他拔出的却是他腰间的西天聆雪。
    晓来闻莺鸣翠柳，踏雪断桥寻旧梦。
    风过莲塘犹飘香，霞落秋水云栖松。
    雪消梅隐香入土，月冷寒泉凝不流。
    四季轮转、日升日落、月上中天。剑入鞘，可看剑的人，却久久未能回神。叶孤城知道，他的剑道从来没有到达过极致，可是，同样，他的剑道，早已是这世间的极致。事实上，当叶孤城真正掌握了天外飞仙的时候，他就开始迷茫了，他的路，到底在哪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谋划了那么久的复国是对是错一样，他从那一天起，也不再知道他的剑要去往何方了。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那是一瞬间最极致的璀璨，那是一瞬间最震撼的存在，一剑出，连他注视了一辈子的大海也要为之寂静。是的，天外飞仙从最开始的对手就不是人，不是剑，而是那波澜壮阔的大海。
    叶孤城从开始练剑，就每日对着那大海的潮起潮落，他生于南海，因而更能够明白大海的无情与强大，他的剑道没有老师，如果有，那大概便是那每日与他相对的大海了吧。面对这样的敌手，叶孤城能够悟出天外飞仙，大概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了吧。
    可是，对于叶孤城而言，掌控了天外飞仙，他感受到的，从来不是强大，而是……无力。因为，固然那一刻的绚烂宛若永恒，可是，好像永远只是好像，剑光尽，潮水会再次涌来，大海，依旧无情。当叶孤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迎着南海的风暴用出天外飞仙之后，他是狼狈地爬回沙滩上的，那一次，汹涌的海浪险些将他卷入深海，若不是他水性好，怕是早已不知道沉到海底的哪片淤泥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