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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分节阅读_110

      他到岭外的时候,马就因为力竭而倒下,自己整个人也差点摔了。强行提起的内力眼下撑得经脉生疼,丹田也想要裂开一样,令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如鬼了。
    端清来得巧,也不巧。
    巧的是山中忽起大火,岗哨都乱成了一锅粥,再适合浑水摸鱼不过;不巧的是他下马之时,迎面又有两匹骏马携风踏尘而来,似乎刚自远方回归,打头那人紫衣银面,背后负着流云古剑。
    赫连御似乎对于在此地见到他十分惊讶,愣怔了片刻才挥手让身后的玄武殿主魏长筠先行退下,
    他勒马在原地踱了几步,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欢喜,哪怕隔着面具也丝毫不减:“端清……道长,怎么会来迷踪岭?”
    端清冷冷看着他,袖中双手慢慢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而后又松开。
    他不答,赫连御就自己接了话:“总不会是想我了吧……自我接任宫主以来,道长别说贺喜,连来看我一眼也不曾。”
    这话里透着无限哀怨,端清都当了耳旁风,开门见山地问道:“顾潇如何?欺芳在哪儿?”
    “道长说的什么笑话,你的妻子自己不看好,如今却来问我?”赫连御只手托腮,“道长也看到了,我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怎么会晓得?”
    顿了顿,他补充道:“至于顾潇,若道长说的是先坏我大事、又在飞云峰下拦截我的那小崽,倒的确是知道。”
    端清眉目一寒:“将他交我。”
    “道长何必如此冷淡,我又没亏待他什么,只是用他做个让你来找我的名头,现在如愿以偿,当然是不难为的。”赫连御笑了笑,“多年不见,道长陪我走一路,我带你去接他,如何?”
    端清转头看了眼山中火光,不置可否:“你不着急?”
    “倘若我的手下连这些杂鱼都处理不好,我还不如换条狗来看门。”赫连御翻身下马,只手虚引,“请吧。”
    端清也不迟疑,抬步跟上了他,一路上赫连御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可他一句话也没应,饶是如此,赫连御也高兴得很,丝毫不觉乏味。
    直至他们到了泣血窟。
    赫连御带着端清避开岗哨,从山中密道直达泣血窟内,没把人牲之类的杰作呈现在端清眼前,只带他进了那最后的密室。
    闻到新鲜的血腥味,端清眉头拧紧,赫连御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燃,照亮眼前一隅。
    下一刻,端清看到了满地狼藉,和面前洞壁上的半截刀刃,因为这把刀生了些铁锈,因此离体之时还蹭刮了些许肉屑残留,未干的鲜血还顺着刀刃涓滴淌下,在壁上蜿蜒出猩红一线。
    他不知道这些血是谁的,也不知道这把刀穿过谁的身体,只是在这刹那间浑身发凉,胸腔里一团血肉像被只冰冷的手用力攥住,随时可能捏碎。
    端清的身体微不可及地一晃,就听见赫连御“咦”了一声:“奇怪,他原本是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
    说罢,他举着火折子细细查看了一番,沿地上血线看去,恍然大悟:“了不得,竟然是往这边去了。”
    端清看去,只见赫连御说的乃是一道暗门,由巨石铸成,约莫有千斤之重,以顾潇的武功气力,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
    但是,还有一个人可以。
    他借着火光,看到石门上有两只血淋淋的手印,比起男子来说小了不少,五指也纤细,分明是女子才有的手。
    端清忽然就慌了。
    他半生纵横又倏然退隐,从来没有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候,甚至于落在石门上的手都有些发抖。
    赫连御只是无声微笑,他看着端清,如看着已经踏入陷阱、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运力双手推开了这扇门,就像一个天真孩童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盒封。
    山风呼啸而来,暗门之后是一处并不十分宽敞的平台,下面是断崖,虽有长河流水,暗流却急。
    平台上血迹斑驳,顺着这些血往前看去,崖边有两个人,一站一跪。
    跪着的女子气力将竭,站着的少年却身形不稳。
    他手里握着从地上捡起的惊鸿刀,颤巍巍地指着顾欺芳,眼里时而闪过清明,时而又陷入疯狂,仿佛魂灵都被撕扯成两半,以自身为战场,开始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顾欺芳想喊他一声,可惜是在喊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前伤口咳血,听到背后暗门启动,她和顾潇都本能回头,两人俱是瞳孔一缩。
    顾欺芳是惊怒,顾潇却像是忽然发了疯,提刀就像她头颈砍去。
    “住手!”端清瞳孔紧缩,一掌凌空而去打在顾潇手上,这一刀失了准头,他整个人也跪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赫连御的一掌也破空而至,将顾潇击得向后一倒,若非本能地用惊鸿刀插入山石吊在边缘,恐怕整个人都要掉下去。
    第80章 破茧(六)
    顾潇在泣血窟待了三天。
    这里如赫连御所说的那样,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连光线都是昏暗得可怜,里面兜转得像千疮百孔的心思,难以找到出路,还随时会冒出人牲来偷袭他。
    顾潇身上有伤,虽然被赫连御派人草草上了药,可那药敷上去顿时就不觉疼痛,他便在心里叫道:“糟了。”
    以他身上的伤口来看,再好的奇药也做不到立竿见影,就算是有,赫连御也绝舍不得用在他身上,这药敷上去立刻止疼,就只能说明……它很可能是有毒的。
    他被扔进泣血窟,身边只有把锈迹斑斑的长刀,还没恢复多少气力,养在洞里的人牲就闻着新鲜血腥味来了。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和正邪是非,只有猎物和猎手的厮杀,所有的对拼落到最后,都是简简单单的你死我活。
    顾潇好几次都想着,我干脆这么死了吧。
    死了就一了百了,不会饥渴,不会疼痛,哪怕尸体被这些人牲吃成光秃秃的骨头架子也没关系,大不了先给自己来上一刀,痛痛快快地去了,总好过受这样的折磨。
    可他死了,顾欺芳和端清怎么办呢?
    师父和师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这么大,还没来得及还上丁点恩情,恐怕到了阎王爷那里,下辈子也要去当牛做马的。
    更何况……死去终得万事空,徒留生者意难平。若他真的死在了这里,赫连御也不会放过师父和师娘,反倒叫他们白费了心血,赔了伤心又遇危险,他怎么能这么干?
    顾潇咬着牙忍了下来,他一边对付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人牲,一边探索着复杂的泣血窟,想要找到逃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