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御书房，莫小川静静地站着，莫智渊依旧如以往一样，不给他好脸色，也不理会他，只是批阅着奏折。莫小川站在一旁，便如一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目不斜视。
    不过，莫小川的心里却是为之一松。莫智渊这样对他，便说明不会将他怎样。若真要收拾他的话，怕未必能够见到莫智渊的面。
    时间缓缓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小川只觉得如此站着无聊至极，而且，看着莫智渊不断地重复着看奏折，批阅的动作，更觉得无聊。心中思索，这皇帝当着，好似也没有什么趣味。
    就在莫小川心中胡乱思考的时候。莫智渊却合上了奏折，抬起头望向了他，口中的声音很是淡然地说道：“想什么呢？”
    “臣是在想，皇上这次又要罚多少钱，臣已经没钱了，再罚府中之人，饭都没的吃了。”
    莫小川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语，却有些俏皮。
    莫智渊微微一笑，道：“你会没钱？”
    莫小川用力点头，道：“皇上明鉴，确实很穷。”
    “少油嘴滑舌。”
    莫智渊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道：“你这般胡闹下去，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莫小川慌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可是，臣没有胡闹。”
    莫智渊迈步饶过桌案，走到前面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小川，轻哼了一声，道：“起来吧。”
    莫小川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好似很害怕的模样。
    “还装？”
    莫智渊又瞅了他一眼，来到近前，道：“我们莫家，何曾出过你这等目中无人之人？虽说，朝中有些官员所做之事，是有些过。但惩戒他们，自有国法。你是莫家之人，皇室中人，怎么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此无法无天。若是皇室都如此，让天下的百姓如何看待律法？”
    莫小川低着头，道：“伯父息怒，侄儿知晓错了。”
    莫智渊又是一声冷哼，道：“的确，你奶奶宠着你，护着你。但是，你别忘记了，你还是一个王爷，朕还要让你带兵出征，你如此模样，岂能让人放心？”
    莫小川面色一喜，道：“伯父、不……皇上，您真的让我带兵？”
    “本来如此打算，不过，现在却要再考虑一下了。”
    莫智渊说道。
    “啊？”
    莫小川一脸苦相，道：“皇上，臣以后不敢了，求皇上让臣带兵吧。那些蛮夷人太嚣张了，竟然胆敢犯我边境，若不给他们一些教训，便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你这般鲁莽，还要带兵？你让朕怎么放心把将士们的性命交于你手？”
    莫智渊冷声说道。
    “侄儿不是已经说了，不敢了吗……”
    莫小川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莫智渊淡淡地问道。
    “哦……没有……”
    莫小川急忙闭口。
    “不过，此次禁军中的年轻人，都以你为首。若是将你留下，暂时亦没有一个合适之人。再说，此次我们皇室也需要对天下人表一个态度。你可以去，但是，你若再敢如此鲁莽，莫怪朕不再护你。”
    莫智渊沉声所到。
    “多谢皇上！”
    莫小川又跪了下来，高声说道。
    “本来，枢密院和兵部的意思是，让你担任副统领之职，不过，看你这般冲动，副统领之职，便暂且作罢，看你以后的表现。让你领副将之职，带兵去支援前线大营，朕会给花旗冲下旨，以后，你需要听他调遣。”
    莫智渊慢慢地走到御书房的屏风旁，背着双手，道：“你退下吧。”
    莫小川点了点头，正欲往出走，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又有什么事？”
    莫智渊蹙了蹙眉头，不过，却依旧，道：“说！”
    “您让臣带兵，可是，这兵在哪儿啊？”
    莫小川弱弱地问了一句。
    莫智渊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道：“都让你把朕气糊涂了。”
    说着，从书案之上拿来一张锦帛，丢给了莫小川，道：“这个兵部提出的，朕已经准了。你便按照这个去办便是。朕会让人配合你的。”
    莫小川面露喜色，拿起锦帛，仔细地看了起来。其实，这上面的内容，他已然猜出了大概，不过，态度却需要做出来。仔细看完，莫小川的眉头皱了起来，道：“皇上，臣可否不完全按照这上面所书去办？”
    “嗯？”
    莫智渊扭过头来。
    “您看，这上面有一条：‘凡我西梁禁军将士，可自愿递交请战书，只要递出请战书者，便可随军出征。’臣觉得，有些不妥。首先，征兵不该只局限于禁军，凡我西梁子民，皆有守土为国之责，只要他们有心，便可参军。若是只局限于禁军的话，岂不是阻挡了许多的爱国有志之势。而且，‘只要递出请战书，便可随军出征。’这句，也有不妥。有些人，平日间疏于训练，多有懈怠，这些还好。但是，更有些人，身体极差，便是训练，亦不可能有什么战力，若是无论好坏，全部带去的话，不单浪费军饷，让他们妄自送了性命，甚至，还会给大军添出许多不可掌控的变数，甚至会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所以，臣恳请皇上能让臣灵活掌握这些。”
    莫小川面上露出诚恳之色，恭敬地说道。
    莫智渊想了想，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准了。”
    莫小川听罢，松了一口气，又道：“皇上，臣还想请一道圣旨。”
    “你的事怎么这么多？”
    莫智渊蹙眉：“说！”
    “臣想请皇上给予臣零时授职授命之权，当然，职位限定在副将之下。而且，禁军之中多有些桀骜子弟，他们自幼生长在官宦之家，有些人的出身，甚至高于许多副统领。还请皇上给予臣对此次援军的完全调动权，当然，花旗冲统领的命令，臣会照办的。”
    莫小川说这话的时候，好似提起了许多的勇气一般，说罢，甚至额头有些见汗。
    莫智渊低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零时授命也就罢了，这授职，算怎么回事？既然是临时，那么兵部和吏部是否需要登记造册？若是需要，那么，还属于什么临时？若不需要，你这授职，又算是怎么回事？这授职之事，还是莫要再提。”
    莫小川忙道：“臣的意思是，容臣提前授职，而后向兵部上报。若是到时候兵部考核，觉得臣所授之职有异的话，再做定夺便是。”
    莫智渊沉吟一会儿，微微点头，道：“好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莫小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伯父是天下最好的伯父，也是这天下最好的皇上。”
    “溜须拍马……”
    莫智渊一挥衣袖，道：“下去吧。”
    “是！臣告退。”
    莫小川恭声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待莫小川退去之后，莫智渊望着被他关上的屋门，面露沉思之色，过了一会儿，摇头微笑，继续批阅奏折了。
    出了御书房之门，莫小川并未停留，快步离开了皇宫，甚至未去太后宫去探望老太后。一直当他离开宫门颇远之后，这才面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之前，在御书房之中，其实，他的心中颇有压力。对于莫智渊，莫小川琢磨不透，不过，对于自己，他现在却是能把控住了。一直以来，他给莫智渊的印象，都是在武力和军中有天赋，对于朝堂和权谋之术却是涉猎不多。
    他不想破坏了莫智渊对自己这样的印象，而上一次，莫小川被柳敬亭带走之后，却差一点让莫智渊改变了对他的印象，所以，这一次，莫小川尽可能地挽回局面。所以，在对于朝廷之事的时候，他尽量地表现的有些弱势，在这方面，完全不会回转，而关于选兵和军事，却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
    虽说，他不知道，莫智渊会认同多少，但是，也只能尽量如此做了。
    只是这样做的过程，无疑是与虎谋皮，让他倍感压力，当时额头上的汗，却也不是装出来的，只是流的恰是时候。
    长吐一口气。莫小川催马前行，心中稍定。莫智渊虽然已经下旨，不过，还未在朝堂宣布，若是现在便去办征兵之事的话，恐怕还会多一些麻烦，所以，此事今日倒是不急，明日再开始亦可。不过，提前的准备，却是可以做了。
    回到府中，莫小川直接来到了司徒琳儿的住处。
    至从司徒琳儿来到王府，莫小川还未曾来过她的房间，一切都是交给茹儿去办的。现在进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司徒琳儿看到莫小川来到门前，急忙迎了出来，道：“这是哪阵香风，把我们的大王爷吹来了。”
    莫小川望着司徒琳儿，似乎，自从司徒玉儿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之后，她的性格也变得活泼了一些。最早遇到的她，给人一种端庄而多谋的感觉。
    在幽州城遇到她的时候，让莫小川觉得，她甚至变得有些可怕，与那些常年混迹在权力场中之人一样，深沉而且每说出一句话，都似乎藏着阴谋一般。
    而现在的她，却多出了几分少女才有的开朗，而且，似乎身上的担子轻了，让她也变得不再那般沉重，虽然依旧很是聪慧，却少了那分让人感觉到压抑的城府。
    相比之下，莫小川更喜欢现在的司徒琳儿。
    听她开玩笑的语气，莫小川笑了笑道：“琳儿姑娘这是那般话，若是没有香风吹，我便不能走来吗？”
    “琳儿怎敢阻拦王爷。这王府本来便是王爷的，王爷想到哪里，便到哪里。小女子便是想拦，又拦得住吗？”
    司徒琳儿说着，引着莫小川朝里面行去。
    司徒琳儿所居之处，乃是翻修过的齐王府。现在成了晨郡王府的一部分。这里的建筑要比莫小川所居的后院好上许多，便是司徒琳儿的居所，也宽敞的很，总共两层，上面的一层，是闺房和书房，下面的是客厅和饭厅。
    司徒琳儿与莫小川来到二层，却并未进入书房，而是来到了司徒琳儿的闺房之内。踏入屋内，并未如寻常女子闺房那种脂粉之气，相比之下，却更增添了许多书香之气。
    司徒琳儿与一般的女子很是不同，便是这书房之中，也布置的很是大气，旁边一张桌案，上面摆着纸笔砚台，厚厚的纸张上，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什么，在桌案的背后，是占满了整堵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有一块地方，明显被经常翻动，书籍摆放略显烦乱。
    莫小川走过去看看，大多是关于地形和兵法的书籍，甚至还有些奇门遁甲之书。不过，莫小川对于这些奇门遁甲，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因此，一目扫过，便不再理会。
    不过，通过这些不难看出，司徒琳儿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些，应该是想要帮助莫小川征战沙场而用吧。
    随意拿起了桌上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迹，莫小川来了兴趣，抬眼问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司徒琳儿微微点头，道：“有些乱，王爷莫要见怪。小女子是个懒人，有时候懒得多走几步去书房，便把大多东西都搬到了这里。而且，置办这些东西，也用了王爷不少钱。王爷莫嫌琳儿是一个吃闲饭之人便好。”
    莫小川摇了摇头，没有答言，只是仔细地看着那一个个漂亮的蝇头小楷，这一手字，却不是他能写出来的，他的字，本来便不怎么好，现在便是多有练过，也只是勉强能见人罢了，想要达到司徒琳儿这种程度，怕是没有十年之功是不可能的。而且，什么也都说悟性，莫小川对书法一途，却是缺少了悟性。
    但是关键处，并非是这漂亮的字形，而是记录的内容。大概地扫了一眼，却见司徒琳儿已经在计划怎么征兵，怎么选拔，怎么鼓舞士气等等，各方面的方案。
    大多都和莫小川所想相差不多，且做的比他想的还要仔细而全面。这让莫小川不禁多看了司徒琳儿两眼，一直他都以为司徒琳儿脑子聪明，对于权谋之术也颇为了解。
    现在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个天才，在这行统筹方面之事，却也十分在行，而且，看她经常翻的书籍，便知晓，怕是，对于战局的把握和布局，应该也有相当的能力。自己将她带回来，看来是得了一个宝。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看着司徒琳儿，道：“琳儿姑娘当真是让我意外啊。”
    “怎么？”
    司徒琳儿狡黠地笑着，道：“小女子的手笔还如王爷的眼吗？”
    “岂止是入眼。便是我亲自做，也未必能比琳儿姑娘做的更好，虽然，有些地方，却因为圣旨的关系需要改动，不过，也没有大碍。”
    莫小川由衷地说道。
    司徒琳儿笑着，道：“多谢王爷夸奖。琳儿整日在府上白吃白住，若是不做些事，自己心中都过不去。能为王爷出一份力，也算是求一个心安吧。”
    莫小川看着司徒琳儿，笑了笑，道：“不过，琳儿姑娘有如此大才，却是让我有些舍不得了。若是你哪天要嫁人，我不知该不该答应，万一让别人得了这般人才，对我却是极为不利的。”
    司徒琳儿听到莫小川如此说，一双美眸怔怔地望着他，眼睛轻轻一眨，道：“那王爷这般聪明，便没有想过什么对策，让这种事情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