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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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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门医》
    作者:顾盼若浅
    ☆、第1章 中值夜
    江面上碧波荡漾,微风徐徐。挨着不远处的岸边又是叫卖声连连,加上船舱里面随着江水流动而微微的摇晃,让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只可惜,林秋禾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刚刚回了这个两人住的船舱,不过洗了把脸、就着冷茶吃了些东西,外面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然后门就被人应声推开。
    “秋禾,姑娘这会儿醒了,要见你呢。”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穿青衫的丫鬟,一脸的颐气指使,“别让姑娘等久了。说起来,这也是你的造化!若不是姑娘晕船难受的厉害,怎么轮得到你近前!”
    林秋禾抬眼看了下,又连忙低头,低声道:“是的,秋莲姐姐。我这就过去。”
    是的,如今她都叫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当姐姐了,真是嘲讽。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老天给了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却是这样的机会。在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孩身上醒了过来,成了陈家刚刚买进府不过两年的丫鬟。
    既来之则安之,唯一好的一点就是这具躯壳里面如今装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又有着不少现代文明的底蕴做基础,林秋禾抓住了一个机会就成为了陈家唯一的姑娘陈自晴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手。
    谁让这三个月前没了爹的陈家姑娘不止身子虚弱,还晕船呢?她大学本就是营养学的专业,曾经照顾过数个难缠的病患。家里又是祖传的针灸中医世家,当年林秋禾的爷爷一把银针走天下不说,还悉数都传给了这唯一的孙女。话又说回来,陈自晴不过也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性子又好,不难伺候。
    林秋禾一边想着,一边扶着船舱的木壁向前走。拐过一个弯又往上一层就见一身月白色锦衣男子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连忙停下脚步挨着船壁侧立,等那男子路过的时候才低声道:“请秦三爷安。”
    来人正是陈自晴外家秦家派来接她入京的秦家三爷秦绍轩,也不知道是担忧表妹还是怎么的,他竟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径直朝着陈自晴的房间走了过去。
    林秋禾只能苦兮兮地跟在他身后,见秦绍轩果然是去见陈自晴就老实的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陈自晴的房间布置的温馨简单,许是刚刚又吐过的原因,这会儿虽然点了熏香,屋子里面却还是有些奇怪的味道。她见林秋禾进来,先是双眼微微一亮,然后才给秦绍轩见了礼。
    “晴儿身子不适就不要多动了,我是听闻你不舒服过来看看。若是难受的紧,不如我们靠岸请了大夫给你看看?”秦绍轩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担忧地看着陈自晴,“这距离京城还有大约七八天的行程,你若再这么瘦下去,只怕老祖宗见了会心疼也定然会责怪我这个舅舅没有照看好你的。”
    “劳三舅舅担心了。”陈自晴低声说,“只是我这身子向来不好,若是耽误了行程只怕到时候反而让外祖母担忧。不如咱们加快了行船的速度,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这般委曲求全却让秦绍轩皱起了眉头。
    “晴儿这是跟我见外呢,不过是慢上些时候,又有什么要紧?老夫人纵然是急着想见你,也是想见一个身体康健的外孙女,若是你病怏怏的见她,岂不是让她伤心难受?”
    这番话说出来,林秋禾就看到陈自晴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也不知道这秦绍轩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有口无心。病人最忌讳别人说她病怏怏的,特别是像陈自晴这种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天都要好生调养。
    见陈自晴脸色不好,秦绍轩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有失,又是安慰了一番,才道:“这事儿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就上岸寻医,然后走陆路回京!”
    走陆路行程最起码要慢上三天,更何况路上颠簸反而没有江面上走着让人舒服。林秋禾蹲了隔礼送秦绍轩出了门,这才连忙回头看向陈自晴。
    果然,这丫头这会儿正捂着口干呕呢。
    她连忙过去扶着,一手轻轻的按在陈自晴的穴位上,一手则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小瓷瓶放在陈自晴的鼻尖处让她闻。就算没有银针,只用手刺激穴位也是有效果的。
    如此双管齐下,陈自晴这才算是好受了点,一抬头就满眼泪光的对林秋禾点头。
    “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过了才好。”陈自晴说的认真,等好些了就让林秋禾坐下说话。
    林秋禾也不客气,松了在穴位上按着的手,顺手就拉过一旁的布墩子坐下,低声劝解道:“姑娘千万别哭,只是这两日里面江面上起了风才会如此难受。等着风停了,船不颠簸你自然就好了。”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秋禾姐姐就不要劝慰我了。”陈自晴笑了下,却还是听话地止住了眼泪才又道:“也是奇怪了,同样地东西,怎么就拿在你手里给我闻就能够让我舒服不少,其他人拿着,就算是好受也是有限的。”
    林秋禾自然不会承认她扶着陈自晴的动作才是关键吧?按压穴位加上薄荷油的清香,双管齐下才是减缓陈自晴晕船的关键。其他人并不知道扶着陈自晴的玄机,自然无法做到像她这般有效。
    甚至同房的秋莲还以为她是故意献媚,才不管需不需要都用一只手扶着陈自晴呢。
    陪着陈自晴说了会儿话,又扶着她闻了两次薄荷油,秋莲连同着另外一个丫鬟碧云就送来了些简单地食物。
    都是清清淡淡的素菜,按照林秋禾的吩咐,甚至连着油盐都少放,加上熬得软糯的江米粥,让舒服了不少的陈自晴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的粥,连着花卷都下了下半个。
    一屋子的丫鬟皆是开心不已。毕竟,主子好了他们才好。若是主子不好,他们纵然是再用心照顾也是不好的。
    听闻姑娘的外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秦家,这些自幼在南州长大的小姑娘们都心中惴惴不安着,生怕到时候入了京城被秦家人嫌弃,不能继续伺候在姑娘左右。
    这话,跟着秦绍轩来接陈自晴的那位张嬷嬷可是没少说呢。
    有着林秋禾压阵,加上行船放慢了速度,之后陈自晴虽然又难受过几次,不过好歹没有吐了。眼看着再有三五日就要到京城,谁知道竟然又出事了。
    那日是秋莲晚上守夜,她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就睡的沉了些,结果第二日一早起来就见陈自晴的被子从床边落下去一大半,床上的陈自晴更是双颊绯红,一看就是夜里着了风寒,这会儿发热了。
    低声叫了两声不见陈自晴有反应,秋莲吓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一路直接冲到了秋禾的床头把她给摇了起来。
    秋禾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头疼。
    “姑娘病了就该请大夫才是,你叫我有什么用?”她有些恼火,“你还不赶紧去回了秦三爷这件事情,若是拖的再久点,只怕到时候就不止是责罚那么简单了。”
    封建社会可是没有人权这么一说的,她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丫鬟若真的是犯了事儿,说打死也就打死了。
    秋莲满眼的泪光,死死拉着林秋禾的袖子不放手。
    “好妹妹,好妹妹,平日里面我待你也不差,你就帮帮姐姐我吧。要是三爷知道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姑娘病的这么严重,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不要说自林秋禾穿越过来之后,两个人就没什么交情,单是平日里面秋莲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剔,有什么杂活都一概推了,秋禾就没有道理帮她。
    更何况,这种事情若是沾了身,万一到时候秋莲一口咬定是她没照看好陈自晴,请托到了秋莲面前又哭又求,她秋莲见她年纪小这才一时不忍帮了忙……
    这样的事情之前不是没发生过,秋禾那时才穿越过来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见那个背黑锅的小丫鬟被一顿好打赶出饿府,后来拖了半个月虽然好了些,却也又被老子娘给卖了出去,只可惜被大户赶出来的丫鬟没有什么好出路,只好被卖入了花船。
    那丫鬟的下场不言而喻,如今年龄小些只能够当丫鬟伺候船上的姑娘,等到年龄大些,若是来不及赎身,只怕也就只能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秋禾只觉得浑身发寒,用力抽出了手中的胳膊,大声道:“昨天夜里是秋莲姐姐值的夜,姐姐没照看好姑娘,如今跑到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边叫喊,究竟是想做什么?若不早早的请了大夫,只怕姑娘的身子可熬不住!”
    ☆、第2章 借药
    林秋禾声音又清又脆,穿透力极强。加上刻意为之,住在隔壁船舱的柳嬷嬷就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秋莲害怕地捂住秋禾嘴巴,林秋禾喘不过气来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正用力挣扎着。
    “这是干什么呢?”柳嬷嬷脸色一沉,“昨夜不是秋莲当值吗?这会儿怎么不伺候姑娘起身,反而在这里?”
    “这……这……”秋莲并没有立刻放下手,张口就是不着调的谎话,“昨天夜里我不舒服,是秋禾当值的……”
    她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被柳嬷嬷阴沉的眼神盯着,浑身都微微发抖起来。而秋禾也不甘示弱,既然想要引来的人都来了,她就立刻张口朝着秋莲的手心咬了下去。
    “哎哟!”秋莲吃痛,下意识地就松了手。秋禾连滚带爬的下了船,光溜溜的小脚立在冰凉的地面上,开口道:“还请嬷嬷明鉴,昨日夜里确实很是秋莲姐姐值夜,刚刚她神色惊慌的儿回来,才把奴婢叫醒。她……她这是昨夜没有照看好姑娘,让姑娘发热了,故意往奴婢身上推呢。”
    柳嬷嬷听到陈自晴半夜发热,早已经顾不得那许多,狠狠地瞪了一眼秋莲转身就出门大声叫了起来。
    秋莲被秋禾一口气揭穿,恨得牙痒痒。然而,秋禾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立刻套了衣服,穿上鞋子就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陈自晴病倒的事情立刻在船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等到秦绍轩知道消息的时候,果然立刻就开始责问昨夜是谁值夜。
    有着柳嬷嬷作证,秋莲再没有办法攀诬林秋禾,最终因为是在船上不好责罚,只是把她捆了丢在最下面的货仓里面,等到靠岸就立刻发卖出去。
    柳嬷嬷见秋禾机灵,就让她直接顶替了秋莲的位置,彻底提升为了陈自晴的贴身丫鬟,跟柳嬷嬷带来接陈自晴的大丫鬟翠袖管着左右。只是,柳嬷嬷对秋禾也不是那么满意,摇头道:“到底年龄小了些,若放在往年,怎么也要再熬个两年才会提上来的。”
    林秋禾在她不满纠结的审视目光中听得心中发颤,还好她不是以成为主子的贴身大丫鬟为人生目标的!
    虽然处罚了秋莲,然而陈自晴还是病着的。这船上没有大夫,因为秋禾懂些医理就直接被秦绍轩派去照看陈自晴,而他则吩咐船夫加快速度赶去下一个码头,好靠岸寻医。
    陈自晴病得不省人事,船上又没有银针,秋禾只得趁着拿热水给她擦身的时候偷偷按压穴位刺激陈自晴身体的潜力。如此这般,她也是累得浑身酸疼。等到中午的时候,床上的病美人这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双眼就见一只小手正拿着帕子过来。
    “可是秋禾?”陈自晴并没有糊涂,慢慢转头看着床边的秋禾,露出一丝苦笑,“我又病了?”
    她声音嘶哑,秋禾见她醒来,连忙丢开帕子,兑了一杯温热的水过去,小心地喂了她喝下,这才低声道:“姑娘昨天半夜里面发热了,如今秦三爷正急着让赶路靠码头寻医呢。”
    陈自晴叹息,“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秋莲呢,是去休息了,还是偷懒故意指派你的?”
    “秋莲姐姐……”林秋禾心中一阵犹豫,然而想到之前秋莲毫不迟疑的在柳嬷嬷面前诬陷自己,推卸责任,就狠下心来,隐瞒了她的去向,“秋莲姐姐身子也有些不舒服,秦三爷怕她照顾不好姑娘,反而过了病气给姑娘,就让她这两日里面歇着了。”
    若是告诉陈自晴,秋莲因为她病倒而被责罚,只怕依着陈自晴善良的性子会到秦绍轩跟前去求情。不如就此瞒着,不然等秋莲放出来,非但不会有感激之情,心中还会更加怨恨她。
    林秋禾哄着陈自晴喝了药,又陪着聊了几句。主仆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柳嬷嬷推门而入,道:“姑娘真是运气好,三爷刚刚传来话说是遇上了晋王,如今听闻姑娘病了就派了身边那位张御医过来给姑娘看诊。”
    她说着就过去,扶着陈自晴靠在床里头,然后又叫秋禾找了架矮几一样的炕桌,又在上面架起小屏风放在炕桌上挡住陈自晴的脸。
    秋禾在一旁看得偷偷咂舌,不过就是看个大夫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架势吗?就算是古代,这陈自晴也不过十二岁,这么避讳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这么一折腾,陈自晴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呼吸也粗重了些。秋禾眼明手快,连忙摸出了帕子给她擦了下额头,这时候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柳嬷嬷,屋子里面可停当了?”这是船上一个年轻媳妇的声音,按俗林秋禾跟着也要叫一声吴嫂子。听到她的声音,柳嬷嬷回头看了秋禾一眼,她连忙机灵地过去开了门,“吴嫂子好,柳嬷嬷请您进去呢。”
    她说话间抬头,就见一个相貌清秀儒雅,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吴嫂子的身后。见她望过去,那男子还很好心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秋禾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只怕这位就是柳嬷嬷之前提起的张御医了。她连忙低头,站在门边上,“张御医也里面请。”
    那张御医闻言就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吴嫂子瞪了林秋禾一眼,这才躬身请了张御医进去。张御医微微拎起下摆迈脚进了屋子,吴嫂子这才在后面轻轻地戳了林秋禾一指头,“平时见你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犯迷糊了?什么叫做‘也’,那可是御医院里面供着的大官,你个不要命的,张御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然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你这么闹腾。”
    林秋禾穿越而来有段日子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么严重的阶级差别,吓得吐了下舌头,乖乖的缩着脑袋跟在吴嫂子的身后不敢再吭声,生怕那位张御医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她的小命。
    这么亦步亦趋着,柳嬷嬷回头找了两眼,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好当张御医的面说话,只得亲自在旁照看着。张御医坐下,净手,然后才把两根细长的手指搭在了陈自晴隔着屏风伸出的手腕上。
    林秋禾见没人注意了,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位张御医半响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收手道:“姑娘自幼身子就弱,之前海上风浪大受了颠簸,加上伤心之事郁结于心,一并发作起来这才病倒的。”
    他说着再次净手,一旁的吴嫂子就连忙把药箱给递了过来。从里面拿出纸笔,张御医略微沉吟了一番就写下了药方,边写边道:“想来你们秦三爷出远门也未来得及带上药材,恰好晋王那里常备着。我看这小丫头机灵,不如就随我过去抓药吧。”
    说着他伸手轻轻一指,正是点了一旁呆呆愣愣的林秋禾。
    秋禾一愣,嘴巴微微张开错愕地看着张御医,更是一副又呆又二,傻乎乎的样子
    那张御医笑着对她点头,语气温和:“小姑娘,跟我来吧。”
    “张、张大人……”吴嫂子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搞不清楚状况的林秋禾,“这丫头还小,只怕不够机灵,不如我跟着陈御医过去?”
    “你们姑娘这边还要人照顾呢。”张御医微微蹙眉,“我看这丫头挺机灵的。”
    吴嫂子还想说什么,就见一旁的柳嬷嬷清了下嗓子。
    “那秋禾就跟着张御医跑一趟吧,不要乱了规矩冲撞了贵人,快去快回。”
    秋禾连忙低头蹲下行礼,“是,柳嬷嬷。”
    张御医就出了船舱,林秋禾连忙起身小跑着追了上去。两个人一路到了船面上,她这才看到了那位晋王的船只。
    看着比他们的船大上不少,也华丽的多。两船之间架着一个木板,而水面微微晃动,林秋禾低头看了一眼就开始觉得眼晕。
    “别怕。”这时候张御医突然低声开口,伸手过来,“我拉着你过去。”
    林秋禾警惕地抬头看着这位张御医,真心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张御医微微扬眉,手又往前伸了点儿。“我的年龄当你父亲都绰绰有余了,你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