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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舒以安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两根食指不安的搅在一起不停的转着圈圈。“对不起哦……我没带钱包出来,可不可以等我回了学校再把医药费拿给你?”
    褚穆哑然失笑。“为什么?”
    舒以安以为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带钱包出来,一时咬着下唇脸上带了些连自己都不察觉的粉红。“也没想到答辩的时候会出这样的事……走的太匆忙了。”
    “你想哪儿去了?”褚穆好整以暇的身长玉立的停在她跟前,神色戏谑。“我是说……你一直都和男人分的这么清楚吗。”
    这回轮到舒以安懵在当场了,心里顿时冒出了无数个疑问的泡泡。马上急着解释,“不是的,我还没有男朋……哎呀,反正就是你帮了我能送我来医院我已经很感激了,总不能还要你帮我付钱啊。”
    舒以安才到自己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纤瘦的好像自己一只手就能抱在怀里。因为在病床上躺着的缘故,头发松松软软的披在肩上,整个人着急的样子没由来的让褚穆唇角染了些笑意,几乎是反应比脑子还要快的抬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
    顿时,两个人都被他这个动作愣住了。舒以安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个行为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而褚穆……则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了掩饰尴尬,褚穆清咳一声先迈开脚步。“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因为是中午,褚穆怕她打了针不舒服,特地车速降得很慢。又或者是……他不想开的那么快。舒以安偷偷看了一眼表,十二点半,已然快要到下午面试的时间。
    “那个……把我送到前面街口的地铁站就好。”
    褚穆专心的看着前方路况,微微蹙起眉。因为地铁的方向是和学校完全相反的两个地方。“不回学校吗?”
    “下午约了一个公司去面试。”
    “这么早就着手准备找工作了?”
    他依稀记得家里头隋晴念叨了褚唯愿多少次让她上点心找找工作,可人家姑奶奶到了现在都在家里吊儿郎当的盘算着月末去法国玩儿的事儿。
    “是,都在找就试着碰碰运气吧……到前面放我下去就好。”
    褚穆向反方向掉头,“哪个公司?”
    “安雅尔集团,一个对法出口的贸易公司。”
    褚穆也对这个公司有所耳闻,一个在国内很有影响力规模也很大的外企。“怎么不参加今年的政考?我记得……你的成绩很好。”她上台之前自己曾经翻过她的学生档案,成绩每一门都是以优秀结业的。并且她的口语更是达到了作为一个标准翻译的要求。
    舒以安眨了眨眼睛,很明显的偏过头去躲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心虚的握了握自己的双手。“因为——赚的少!”
    褚穆被她这句话逗乐了,忍不住中肯的点点头。“有发展。”
    最后褚穆还是把她送到了安雅尔公司的楼下,让她距离面试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到达目的地。舒以安摘掉安全带很认真的对褚穆表示感谢,“你可以给我留下个号码或者卡号吗?这样我回了学校可以把钱打给你。”
    褚穆不得不说他一点儿也不想跟她谈论这个,于是干脆直接转移话题。
    “论文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们打招呼,毕竟不是你的失误。”并且……褚穆想到她昏过去的样子神色沉下几分。“你确定你不追究自己忽然休克这件事吗?”
    同寝室四年,哪里会有室友不知道她对什么药物过敏这种说法。明明是想用最下三滥的手段让她出问题,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阻止她毕业。舒以安黯下眼神,有点低落的摇摇头。“有什么可追究的呢,可能她也不是故意的吧,不过……论文的事还真的麻烦你了。”
    “褚穆,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双清透圆圆的眼睛有些忐忑,可那一把温和柔软的嗓音又让人听的心痒。看着她下车顶着瑟瑟秋风往大厦里面走的背影,褚穆忽然觉得自己变得……似乎没那么……消极了。
    中午回去的路上,褚穆就给自己的教授打了电话,拜托他舒以安的事情。老头在那边哈哈直笑。纵是研究学术数十年的老人也忍不住打着八卦。“你小子跟人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次倒是毫不避讳的来我这里讨人情?”
    褚穆拿着电话微哂。“什么怎么回事儿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人家都让我给问昏迷了来您这里给开了通行证,毕竟,是我的责任。”
    老教授倒是也不急,知道这个得意门生是胡乱扯了借口来敷衍自己。意味深长的念叨着,“你是我的得意门生,那丫头也是我的得意门生,倒不如……你看看?”
    褚穆倒是真的沉默下来,老教授听着那头他沉稳的呼吸刚要再开口劝劝。谁知却忽然来了回应。“我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他现在下意识的抗拒感情,虽然时隔一年,对于陶云嘉的情感无论爱恨早就没那么强烈,但是,毕竟中伤过没那么坦然自如。听到老教授的提议的时候,最让褚穆感到慌张的是他竟然有那么一会儿是认真考虑琢磨的,他对舒以安这三个字,也并不感觉到漠然。
    老教授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只怕是被陶云嘉伤的太深了……他任教几十年,见过的学生太多太多,也有过很多门下弟子结婚成家这样的好姻缘。当时知道褚穆和陶云嘉在一起的时候,老教授就曾经感慨过。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只怕日后是要生出些什么事端啊。
    下午回去处理了些公事,因为正面临着外驻或者留在京里,任何事在那个时候的褚穆来说都显得尤为重要。也很快投入到工作状态,把上午那件小小的插曲给忘在脑后。忙完了一个会议,出来的时候雨下的正大,天空阴沉的不像话,闪电夹杂着巨大的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透过办公室外的窗户看去,竟隐隐的有种末世之感。
    秘书看着外头的雨,也有些忧心忡忡。“这雨恐怕不小啊,老大咱们还是早点走吧,别回头堵在路上出什么事儿。”
    毕竟……四九城这地下排水系统……可是真够让人担忧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把前文写过的褚先生暴雨求婚的那一段写完,但是喷着喷着就又喷多了,不爽(~_~;)
    所以妈蛋豁出去了 明天接着更!!!!你们看吗?!!
    第50章 大梦初醒
    真像猜测的那样,还没有一个小时的功夫天气骤变,原本还只是有些暗沉的天色突然变为浓浓的深灰,空气中湿润寒冷的空气夹杂着暴雨席卷了这个城市。
    雨量很大,是京城数十年来罕见的一次。平均降雨量竟然达到170毫米,整个城市的电台,媒体,新闻铺天盖地报道的全是有关这次强降水。因为水利工程和地下工程颇多,地面渗水积水严重,就连两米多高的公交车都被迫陷在了路边,城市交通系统彻底瘫痪。
    整个四九城忽然陷入一种灾难来临的恐慌。
    褚穆的车堵在高架上,跟着缓慢冗长的车流一起停滞不前。期间隋晴打了好几个电话嘱咐他要他务必注意安全,晚上六点,正是下班归家的高峰期,褚穆茫然的坐在车里也有点焦躁。收音机里不断传来有关这场降水的最新报道,哪里塌陷,哪里民房被毁,哪里的车子陷入井坑,哪里的百姓遭到了洪灾……
    江北辰和纪珩东在京里的俩人也憋在路上,三人反正也是堵着干脆就纷纷致电互相幸灾乐祸。商量着一会儿走什么地方能顺利点,纪珩东甚至在路上还搭救了一对儿母女。
    江北辰呵呵的笑着,想到远在城东老房里住着的女人更加心不在焉。“你搭救是假,司马昭之心才是真的。生不出来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当爹啊!”
    车里开着免提,纪珩东一把捂住听筒心惊的看了看后面坐着的一对母女冲着手机骂道。“你丫儿脑残是吧!!!”
    褚穆没什么可惦记的,只有一个妹妹行踪不定,但是给褚唯愿打了电话知道她正在家里跟隋晴打的鸡飞狗跳也就放下心来,百无聊赖的坐在车里抽烟。
    电台里最新的交通路况传来,城里北环的cbd商圈困住了大批下班的白领,地铁站沦陷。褚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咬着烟卷的动作下意识的停滞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中午送舒以安去的地方好像就是那里……
    不禁调大了收音机里的音量,报道里说商圈附近的街道上站了不少的人避雨,中途有好心的私家车路过会带上很多顺路的同胞,但是还是处境困难。褚穆垂下眼看了下表,六点半……已经强降水将近三个小时,那丫头……面试结束应该早就回校了吧?
    事实上,舒以安正如广播里说的那样,和大批大批不能回家的人被困在了路上。面试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因为安雅尔是大集团,面试的人多的吓人。轮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的不小了,她想着淋点雨快几步跑到地铁站兴许就好了,可是一向乐观的舒小姐却错误的估判了形式。
    雨越下越大,没跑了几分钟身上穿的毛衣就被打透了,最后不得不站在街角的一家书店门口避着,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雨就要漫过路面了,因为都是些名贵的纸制品,书店老板不得不早早关了店门鞠躬道歉让避雨的人到房檐下头,这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房檐下头有外企的中层,有放了学的学生,有带着宝宝的母亲,有着急回家做饭的主妇……他们纷纷拿出电话或接起或打出的询问着彼此的情况,但是这个时候却又统统都被冠以灾民这样的名号,看着已经模糊的街道,舒以安有点悲观有点落寞的想,在这个自己不熟悉的城市没有任何归属感的城市,有谁会记得自己呢?
    周围的人不断被家人和亲人接走,来来往往下,却只剩下舒以安一个人。
    褚穆有些烦躁的掐了烟,最后看了眼时间。她穿的那么少上午才刚刚从医院出来,他知道她的家不在这里,这么大的北京城没有亲人,她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车流开始有了起色慢慢的往前移动,看着街上不断匆匆跑过的行人,褚穆忽然往家里相反的位置转了车头。原本被自己可以忽略的有关她的片段此刻又都清晰的浮现起来。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他只赌这一次。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从此以后彻底忘掉舒以安这个人,像之前很多个日夜一样回到自己的轨道,继续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波澜不惊也安然无恙的生活。如果遇到她,他就从此以后接手舒以安今后的人生,不管她愿不愿意。因为他自欺欺人的想,那一定是天意。
    调头回去找舒以安大概是褚穆活了这么大做过最没有把握也最荒唐的一件事,一件全凭机遇和运气的事。他顺着北环路慢慢的开着,仔细认真的看着路边每一处避雨的地方,也许她早就回了学校……也许她被别的人接走了……也许……那么多那么多的也许让褚穆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同时也暗自嘲笑这样一个自己。
    有的时候,不管你相不相信宿命,它总是那么巧合却又恰当的安排你出现在你的人生。
    褚穆看到舒以安的时候,几乎是认命的叹息了一声,同时还有点欣喜。隔着水雾重重的车窗,他也能清晰的看到她单薄的身影。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她就那么静静的,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风雨,看上去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车上一直常备着伞,是那种很正式很商务化的大伞,纯黑色的伞面银色的手柄符合褚穆一贯清冷精致的风格。
    其实不是没有犹豫的,但是看到她在风中明明很冷却还是强忍着发抖的身体那些情绪就都被他抛之脑后,他此时此刻,只想,带她回家。
    舒以安原本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雨势的,再一个低头就看到车旁只离自己几步之遥的褚穆。他穿着大衣面色平静,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中,缓步向自己走来。就那一瞬间,舒以安差点忘了呼吸。
    两个人的目光都直直的看着对方,谁也不曾移开。舒以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他朝着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能毫不躲闪,只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他靠近。
    头顶上的伞把舒以安轻而易举的就收到了自己可控范围内,褚穆看着她脸上几滴剔透冰凉的水珠,忽然有些生硬却直白的开口。
    “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有汽车轰隆着驶过的声音,有雨落在地面上的断断续续的沙沙声,有行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还有……他深沉冷静的……求婚。
    舒以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漫长的道路上会出现这样一幕,或者说不抱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预兆的,或者是小心翼翼的对褚穆这个人怀有太多的感情,在这个凉薄慌乱的雨夜,舒以安仅仅离他不过一只手的距离,忽然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紧张的指甲都快深陷在手心里。
    褚穆看着她从眼中滚出的泪珠,轻轻的叹了一声。把伞塞到她的手里,脱下大衣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然后伸出手去动作温柔的擦她的眼泪。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宜,但是我是认真的。”
    “舒以安,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再这么生活下去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不想再看到她一个人没有任何依靠的生活下去了,两个人总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没有一次,能够让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是活的理直气壮恣意妄为。她礼貌,谦恭,温和,对待任何事情都能平静乐观,哪怕是毫不掩饰的伤害她都能笑笑了之。
    在褚穆的印象里,女孩子应该像褚唯愿一般娇纵,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哭着喊着去购物,可以随心所欲的发脾气,而不是向舒以安这样,惶恐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
    舒以安在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心脏像被人抓紧了脑中来不及反应,做了一件让自己今后想来都不知是后悔还是庆幸的事。
    她轻轻的点头,然后说出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舒以安任凭他把自己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被他抱上楼。褚穆是把人直接带到了自己单身时住的公寓,一个一百五十平米的精装高层。直到舒以安洗了澡换上了他宽大衣服之后,整个人也还是懵懂的。
    褚穆拿了煮好的姜水递给她,沉默的用大毛巾给她擦微湿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舒以安回过头来有些执拗,“褚穆,你明明有更多的选择的。你不会后悔吗?”
    褚穆扭过她的小脑袋手上的动作没停,略微沉吟了一会儿。
    “为什么要后悔呢?我选择你就是打算要把你带进我的人生,至于今后的事。”拿着毛巾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褚穆忽然低下来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一句慢慢来,就是两年。
    舒以安的呼吸有些急促,梦境真实的让她无处可逃,拼命的想忘掉想摆脱可是那一幕幕却偏偏连一个字句都不差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手下意识的抚到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舒以安好似惊醒般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地方是医院里专门设置的墙壁和设施,鼻间呼吸的也是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大梦初醒,已过千年。
    舒以安慢慢的抽出原本被握着的手,眼神空洞的盯着输液瓶,终是说出了自己最不曾想象过一句话。虽然平静,那也是足以让她心如死灰撕心裂肺的。
    “褚穆,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褚穆为啥娶舒小姐,说白了就是觉得她活的孤单可怜他很心疼,又不想让别人照顾她。
    有些时候总是一些巧合的决定恰恰影响了你的一生,从褚穆决定回去找舒以安的时候,就注定两个人要牵扯一辈子。
    舒小姐迈出情路上最重要的一步了,为她的成长,也为她的付出。
    第51章 方知千年
    褚穆的手指骤然收紧,刻意偏开目光不去与病床上苍白的女人对视,抿唇看了看挂着的静点瓶平静的往外走。
    “药输完了,我去叫医生。”
    病房门轻轻的打开又轻轻的关上,舒以安听着门锁细微的咔嗒声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经历过自己的生死,也亲身体验过另一条生命的安危。无疑的是,舒以安这两样儿占全了。
    她想,如果这个孩子不曾出现过,自己究竟还能不能与褚穆继续这段濒临崩溃的婚姻。答案是,不能的。从二十岁遇到他,二十二岁嫁给他,——再到二十四岁离开他。这是舒以安人生中所做的最荒唐也最让她甘心情愿的事情。直到血液慢慢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刻,舒以安才发现她之所以能够在这场爱情里委曲求全,是因为她对未来抱有希望和幻想,她执着的相信只要自己在这桩婚姻里注入全部的认真和感情,一定会有好结果。可是现在,残酷的现实和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去的裂痕也让她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她所期待的未来,遥遥无期。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够接受孩子的离去和死亡,她也不例外。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她能清晰的听到手术器械的碰撞声,能敏感的感知到冰冷的金属探到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她看着头顶上明亮晃人的手术灯,忽然冷静下来。她想,从那一秒钟开始,她要学会一个母亲应有的强大和坚忍。而这第一步,就是离开他。
    哪怕他不会同意。
    医生很快就来了,为首的还是那个女主任,身后跟着一个小护士,褚穆走在最后。翻开舒以安的病例看了看,示意身后的护士拔掉针头。转身冲着褚穆指了指病床外的遮挡帘子。
    “不好意思,我需要给她检查,家属外侧等候。”
    褚穆不放心的看了眼舒以安,依旧是半闭着眼睛不愿意见到他的样子。长久的静默,半晌才听到他沉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