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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云姝她们三人来的时候也是算着万守义还在家的时候来的,云姝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当着万受义还在的时候说的好,免得到时候到了后头他们又来搅合。
    云姝到了苗氏哪儿的时候,苗氏已经用过了早膳半闭着眼播着手上的念珠念着佛经,在沈妈妈唤了一声之后,方才睁开了眼睛看着刚刚走进门来的万淑慧和云姝。
    “老夫人,小姐带着姝儿小姐来看您来了。”沈妈妈笑道,“老夫人之前还不是惦记着么,今日小姐和姝儿小姐可算是来了。”
    苗氏听着沈妈妈这般说着,视线却是看向了万淑慧和云姝两人,好一会之后方才道了一声:“瘦了。”
    万淑慧听着自家母亲那般一说之后这眼眶也微微地有些泛红了起来,当下哽咽地叫了一声娘,而云姝则是端端正正地同苗氏行了一个礼数,叫了一声“外祖母”。
    苗氏近日来听得外头的风波不断,先是去府衙里头状告云弘的,又是杨家退亲这闹腾的,这一波一浪的,真真是半点消停都没有,苗氏原本对于万淑慧要生下这腹中的孩子这事就有些不满,觉得这已经没了多少关系还生了作甚,但后来听了大夫所言有落胎有性命之忧这才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并不代表着她是欢喜的,再加上后面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也闹得苗氏心中没有了个底,自家女儿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是她那样性子绵软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但若不是她——
    苗氏将自己的视线最后是落在了笑意盈盈的云姝身上,上一次她来的时候便是可见一斑了,但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罢了,真能够敢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成?
    云姝见苗氏看着自己,也便是朝着苗氏露出了一个笑,甜甜道:“外祖母这般看着姝儿,是姝儿有什么做得不对?”
    “你还有什么做的对的,这些日子来,外头的那些个风浪嚼舌头根子的都是能够嚼死个人的,你说一个好好一个姑娘家的,惠儿你也不好好管管,这往后谁还敢来娶了这丫头!”苗氏严肃地道,“如今你这样子,姝儿再这样子,这往后的日子里头,你是打算如何是好了?”
    万淑慧被自家老娘一个训斥,她这面上也微微楞了楞,直觉反应过来便是要道歉,只是这话还没有是说出口,倒是云姝笑眯眯地先回了:“外祖母,姝儿不怕。这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是我和娘,做得再过分了也没什么错的,所以姝儿这日子可过的抬头挺胸的。外祖母也是一番好意,您怕姝儿这往后嫁不出去,但往后的事情谁晓得呢,反正我现在还小,能多陪陪母亲。”
    如今这名声都已经成了这般,这往后这亲事还能够有什么好的!苗氏心中哀叹一声,但看着云姝那似乎也半点也不知道忧愁笑着的模样一时之间也难以将这些个话说出口,这千万般不好可到底也是自家的外甥女,她也只能是朝着万淑慧看了一眼,那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提醒,似乎是在对万淑慧说着——这丫头你给看紧一些,切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了,否则这整个雍都之中只怕是没有什么人愿意来结这个亲了。
    万淑慧也看到了苗氏看来的那带七分提醒三分警告的眼神,她是知道自己母亲这是在指什么,但现在的万淑慧早就已经没了当初那怯懦的心思,就像是自家女儿当初所说的那样,她做的也没有什么错的,这明白道理的人总是能够明白道理的,这不明白道理的说破了嘴皮子依旧还是不明白的。万淑慧还觉得杨杰明实在是太配不上她这心尖宝了。
    苗氏看了万淑慧良久也没见万淑慧说点什么,心中不免地有些郁结,正想着要提醒一下的时候,云姝倒是甜甜地开了口道:“外祖母,今日我同母亲来还有些个事情要同您和舅舅说呢,劳沈妈妈去将舅舅请来可好?”
    苗氏听到云姝说是有事要说,这倒是让她多少有点困惑,这之前自己拿儿子同媳妇闹的有些难堪,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苗氏也就最初云姝她们刚搬去那租赁的宅子的时候才去看了一回,给塞了十两银子,之后也便是没有再去了。而万淑慧同云姝也是搬出去之后第一次回来,这一回来之后就要同见人,这是?!
    苗氏略有几分紧张地道:“是不是你那混账舅舅又做了什么事情来了?”
    她直觉反应就是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又去闹了,上一次去闹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两人回来吵翻了天,胡氏那一张脸黑了许久,更是闹腾的府里头没个安宁日子,但苗氏到底还是看中着万守义的,这府上也便是只有这么一个挣钱的,这往后还是要靠了他给披麻戴孝送终的。
    想了一想之后又朝着云姝和万淑慧道:“他虽说是混账了一点,但到底也是亲人也还是一个男人要在外头行走,有些事你们也别太较真了去,这往后我也会盯着不叫他们再去惹了你们就是了。”
    云姝也知道苗氏的无奈之举,她这外祖母能够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十分不容易了,也已经算是尽量靠了一个公道,但到底心里面还是在意这唯一的儿子的。
    云姝笑道:“外祖母多心了,舅舅是怎么样性子的人我和母亲那里还不了解,今日来是真的有事要寻了舅舅的,保证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喜事,请了来就是了。”
    苗氏听到云姝这么说,她的心底里头也没有多宽心,云姝刚刚那话听着的确是个十分识大体的,但事实上这细细一品之后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似褒实贬的意思,她也没有多作计较,朝着沈妈妈看了一眼。
    沈妈妈得了意,急忙出去之后打发了院子里头的一个粗使丫头去将话传了一传,又回了屋里头伺候了。
    粗使丫头很快就回来了,在家之中的万守义来了,同行的还有胡氏。
    万守义在看到万淑慧和云姝的时候神情多少还是有几分的不自然,倒是那胡氏,一想到自己的好事全给云姝这丫头坏了之后心中更是一见面就恨得厉害,似乎觉得自己当初被万受义打的那半张脸依旧在火辣辣地疼着,当下就酸溜溜地道:“哟,小姑子和外甥女来看了,我这当舅妈的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没脸进了门来呢!”
    “老大家的,胡说什么呢!”苗氏看了胡氏一眼,斥了一声道,示意胡氏不要在这个时候撒泼。
    “老夫人,我这里哪里胡说了,这一个说好听了是同人和离了,仔细地说了去还不是被男人不要了的,这剩下一个那可就更厉害了,被未婚夫给退了亲,还带了一堆人去把人给赶了,拆了房子。那般大手大脚的,只怕如今不是手上没了银子来要银子,要不就是想搬回来了吧?”胡氏十分风凉地道,她是一贯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的,如今这府上也是她当家,银钱过的都是她的手,就算老夫人手上有些闲钱那也是不多的,她自是不放在眼内的。
    胡氏看向苗氏道,“老夫人,今儿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要银子家里面可是没有的。守义不过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要不是家里面多少还有点底哪里经得住一家子的吃喝。这要搬回来的话,我是更加不能同意了的,远哥儿已经十七了,也是到了说亲的时候,这家里面若是有这样的一个姑母和表妹,人家一探听,咱们远哥儿的事儿还能有戏的?再说了,当初小姑若是在家中安静地呆着这也就算了,出去之后闹腾了那般的大事之后又要回来,这我可是短短不能忍的,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求一个公道不能让人这般欺负了去!”
    苗氏听着胡氏所说的这一番话,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胡氏说了这么一堆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进门不准。可这些话从侧面婉转地说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样含枪带棍连讽带刺的说出来,万淑慧再怎么样也是苗氏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她这心里头哪里是能够舒坦的。
    万淑慧的面色之中也有几分难堪,但她抿着唇一句话不说,章妈妈也觉得愤慨的很,但还是牢记了云姝所说的那些个话半句也不插嘴,心里头却是将这狗眼看人低的胡氏骂了个彻底,想她们家的姝儿小姐,那可是要田有田要地又地要铺子有铺子要酒楼有酒楼的人,哪里会来同你胡氏要钱,咱们这些当奴婢的都能沾了好处要了田地,这天底下也便是只有你这种没点眼力界的舅妈才会想着这点破事。
    这般一想之后,章妈妈抬着头挺着胸,完全当胡氏的那些个话是在放屁。
    云姝也全然当做没有听到胡氏的那些个话,她道:“舅妈放心,我和母亲没打算着要搬了回来的,今日来还是有件喜事要来告诉外祖母同舅舅舅妈来着。”
    胡氏听到云姝这么说的时候,她从鼻子眼里头哼了一声,这丫头邪的很她这嘴巴里面所说的那些个好事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你这孩子也别卖关子了,说吧。”苗氏道,她先一步开口,免得到时候胡氏再说出那些个胡话来。
    云姝看了那神色各异的三人一眼,这三人原本可算是同她们最是亲近的,但事实上唯一想着她们好的也就只有苗氏一人,胡氏巴不得她们母女两人被人踩到脚底下,而万守义这个原本应该是护着她们的舅舅却是个利益小人。
    云姝看着苗氏,这话虽是对着苗氏说的,但实质上却是说给万守义和胡氏夫妻两人听的,“外祖母,有人向母亲提了亲,母亲也同意嫁给那人了,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外祖母和舅舅两个当长辈的首肯方行,所以今天特地来告之。”
    云姝这话一说出口,厅堂上的不仅仅是被云姝点了名的苗氏和万守义楞了,就连胡氏也愣住了。但这最先反应过来的却还是胡氏,她嘴角一歪,嘲讽地道:“我当小姑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呢,这才过了多久,这又是要嫁了,你还嫌弃不够乱是不是……”
    “舅妈,你还需要谨言慎行才行,我母亲一来没有守寡,二来也不是被休,是堂堂正正同人和离的。这和离是个什么意思,舅妈应当懂得吧?”云姝冷冷地看着胡氏道,“既然和离了,母亲为何不能二嫁?再说了,我母亲的性子温婉,到底比不得有些人泼辣成性,也不会道人是非,更不会算计旁人,又还年轻,所以就算是和离了也会有人娶。”
    胡氏被云姝那一顿讽刺,颜面上便是觉得无光的很,想要发作却是看到苗氏那警告的眼神,她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有扑上去和云姝闹起来,只是恨恨地哼了一声站在一旁打算着一会有什么见缝插针的机会定是要好好说上一句的。
    苗氏从震惊里头缓过神来,她到底也见不得万淑慧那般孤孤单单的模样,之前是担着被休的名头的确是有些难听,如今和离再嫁也不是什么难看的事,在雍都之中也不是没有的。大家大户之中还有这等事情,皇家之中还有公主同驸马和离另嫁的事儿,她们万家如今这小门小户的,也不是什么难看的事情。只是她倒是有些不明白自家女儿怎么就一下子想通了突然说起这件事情来了。
    “那人人品品性如何?”苗氏问道,“哪里的?”
    “雍都里头的,同我们住的也还算近,是个好人。”万淑慧缓缓地道,这个问题云姝早就同她说过一些个见了苗氏之后可能会问道的事儿,这回答也便是云姝让她回的,千万不能当着万守义夫妇的面提到柳博益的名讳,含含糊糊地说就行,“他不嫌弃我是嫁过的,也说了会带姝儿像是亲生女儿,就连我腹中的肉也是会当做亲生的来看。”
    胡氏又是一个冷哼,凉凉道:“原来是个愿意戴现成的绿帽的汉子啊!”她是知道万淑慧租赁的那个地方可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在那边附近住的人也不是个什么有权有势的,再者不嫌弃娶个带了拖油瓶的女人还愿意戴绿帽的男人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有钱的人。
    “你这不开口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苗氏骂了胡氏一句之后这才看向万淑慧,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样的男人也算是难得,你若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的,娘老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往后也没多少仰仗,他既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若是能做到就最好不过了。你既已经同意了,怎得他就没个表示?”
    “外祖母,那叔叔倒也是个有心的,本就想请了媒婆上了门来的,但又怕外祖母和舅舅不同意,我便是想着同母亲来探探外祖母和舅舅的声。外祖母和舅舅要是不反对,那回头便让叔叔寻了媒婆上了门来下了聘礼。”云姝道,“外祖母不会怪罪吧?”
    苗氏点了点头,赞赏了一句:“这事也可算是办得仔细。”苗氏觉得也好在如今这母女两人先来探了探底,否则匆忙之间有媒婆上了门来还真是能吓住了她不可。苗氏想了想,自家女儿到自己面前来提这件事了,她也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了,便道,“我这里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老大,你可有什么意见?”
    万守义摇头:“妹子既然是来说了,也便是自己认准了,我这当哥哥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自是答应下来的,只求往后那人能善待妹子和外甥女就成。”
    苗氏颔首,看向云姝和万淑慧:“这事我们不反对,你回头去通个气,让他寻了媒人来下了聘就成,这时间早早地定了,你这肚子可等不得。”
    胡氏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可不,趁着现在肚子还没大起来嫁了也好,要是等上几个月大着肚子进了门那可真是要难看死了。”
    “舅妈说的极是,所以我和母亲也觉得这三书六礼因为有些仓促,只怕是做不得全了,外祖母你看这事怎么说?”云姝就重避轻地又问了一句。
    苗氏也可算是多少能够通情达理的人,她也晓得自己女儿的情况,如今是没见怀,但女人的肚皮这说大就大起来的,当初她有着身子的时候只觉得这肚皮是一夜之间直接起来了的,而且现在这样,三书六礼不全也没有法子,毕竟自家女儿这以前是成过婚的,哪里还能够再同当年一般一礼一礼慢慢下来,有媒婆来上一趟下了聘礼然后定了婚期便是可以出嫁的,有些个人家这两个步骤都是不走的,自己收拾了东西去了家门也有的。
    她点了点头:“只要他待你好,这些都不打紧的,毕竟你这也不能太过张扬了。”
    云姝见苗氏认同了,她又缓缓地开了口道:“外祖母,这其中也还有一些个事情,虽说这三书六礼是没做全了的,但叔叔也说了,花轿是要来迎的,免得真是半点声响都没有就进了门。我倒是不打紧,但母亲作为嫁娘来说还是有几分考究的,到时候母亲是在那租赁的宅子里头出嫁呢还是在舅舅家出嫁?这聘礼要是送来舅舅家,这嫁妆是不是也应该要置办一些……”云姝越说这声音越发低了一点,甚至还有了几分踟蹰的意思,“总不能是让母亲空空荡荡地就进了门吧,您看……”
    胡氏这琢磨了一下,当下就回过味来了,心中一下子就像是有着一团无名火在烧一般。好你个万淑慧!好你一个云姝!感情现在是来要嫁妆的!一想到嫁妆,胡氏再也不能在一旁装聋作哑了,她急切地道:“这些个事情同你外祖母说有个什么用!难不成还想要你外祖母给添置嫁妆不成?我说姝丫头,你这心肠也太狠了吧,将手都伸向你外祖母了呀,你这哪里是有半点的孝道可言!”
    胡氏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词严,几乎是化身成为公堂之上的青天大老爷,恨不得直接那惊堂木一拍吆喝了人给这臭丫头一顿教训。
    云姝也不恼,她道:“舅妈这说什么话,叔叔这聘礼送来了府上,到了那日花轿一来没有半点的嫁妆空空荡荡地就出了门,这不是叫人笑话,到时候除了笑话母亲外还得笑话舅舅舅妈,说是万家这般行事的,到时候这话说的难听了舅妈又要有话要说了。再说了,我到时候是要同母亲一起过活的,这聘礼自然是归了舅舅舅妈,舅妈还小气个什么劲儿……”
    “那这人聘礼有多少?别说舅妈这贪财什么的,若是那人送了极高的聘礼,我们自然是要回上一些。但就如同寻常人家的聘礼,你母亲也不是没有嫁过人的,当初她嫁出门的时候已经给添妆过了,如今这再嫁还要娘家添妆的,这也委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胡氏双手叉腰地道。
    云姝像是被胡氏那话给说中了亏心事一般,她这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迟疑,半晌之后才道:“叔叔倒是个勤快人,只是这前头也是有过一个妻子的,后来没了,如今还有一个比我还要大几岁的儿子,这聘礼方面……”
    胡氏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她就晓得能够接受万淑慧的男人多半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如今还竟然是一个鳏夫,还有一个儿子,这能够出多少钱的聘礼来,那样的聘礼还要家里给添置嫁妆的,胡氏怎么想都觉得吃亏,她道:“虽说是个鳏夫,不过配了小姑你也是刚刚好,也可算是门当户对了。依我看,这聘礼就直接送到你们哪儿就成了,也别往我们这里送了,到时候出嫁的时候小姑你就你那里直接出嫁就成了。”
    “你这说的……”苗氏一听就是要反对。
    “老夫人喂,我的娘喂,您可想想我们这一家子,远哥儿还没有成婚呢,若是小姑再从家里头出嫁,咱们远哥儿还这么议亲?这往后雍都里头还有谁家能够看得上咱们远哥儿。娘喂,您心疼自家女儿这也就算了,但好歹也心疼一下老万家单传的这一根苗吧,总不能叫他最后是娶了一个农家女吧?”胡氏哭天抢地地道,“您可想想,您可仔细想想啊,我们这老万家就巴望着远哥儿一人了,您可不要做什么糊涂事儿啊!”
    苗氏气得够呛,但到底也还是顺着胡氏的哭喊想了一想,也就没再强要求了。
    云姝早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苗氏在那边唱作俱佳地嚷嚷。
    胡氏见苗氏已经没有那般想法了,她这嚷嚷声也渐渐停了下来了,她看着云姝同万淑慧道:“当初小姑你出嫁,我们可都是添妆过的,如今家里面这般模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给你添妆了,而你这又是再嫁的,哪里还有这么一个道理。只是这空着嫁妆出门也的确是有些个难看,这样吧,那人送来的聘礼,就送到你那地儿去,到时候不管有多少都归你了去,至于这边么,我同你哥哥到底也还算是你的亲人,但手上的确是拿不出什么银子来,家里又处处要用钱的,你若不嫌弃,我房里头那一个衣柜就搬去你那里当做嫁妆了吧,旁的,也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万淑慧是早就晓得胡氏那贪婪的性子的,但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她冷冷地道:“嫂子,我当初回来的时候这陪嫁的嫁妆什么都带了回来,我搬去租赁宅子那边去的时候除了衣衫被褥那可是半点都没带走的,就算是要用旧衣柜子那也应当是用我自己的衣柜子和大家什,哪里是能够用你的!”
    胡氏略微一顿,她道:“我当初也便是觉得你用不上,家中又缺银子使,所以就脱了手换了银子来过了日子,这哪里想到你这般快就是有要嫁的,若是知道你这般,我当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打从万淑慧住去租赁那边之后,胡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陪嫁的那些个大家什给转手卖了,虽说是旧了一些,但当初打造的时候也是用了极好的料子,所以也卖了好几两银子,沾了胡氏手的东西哪里还是能够吐了出来的。
    万淑慧冷笑,她看向万守义,“大哥就是这样由着嫂子胡来的?”
    万守义被万淑慧这么一问,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当初这事的确是胡氏做的主,可他也确实是没有提出半点反对意见来的,这事儿说起来也还真是他们的不是。
    万守义想了想道:“这东西卖都卖了,如今也不知道店里面卖了还是没卖的也不好寻了回来,要不还是拿几个银子给……”
    “给什么给!”胡氏急道,半点也不让万守义把话说完,“你还当自家是个有钱人家不成。”她说完之后又看向万淑慧道,“这既然是下聘,自是少不得彩礼,妹子你多要一些转头将嫁妆添补起来不就好了,又何必来同我们计较这些,再说了,你在云家这么多年,要说是半点银子都没有省下的,嫂子我是头一个不相信的,你收拾收拾说不定比咱们一家子还要来得有钱这置办些体面的嫁妆也成了,何必来同我们这一大家子抢了这点活路。家里养着一大家子,远哥儿要上了学堂又要给他议亲,人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这雍都是皇城,就算是个芝麻绿豆小官家里头说不定还有和什么达官贵人沾上亲事,我总要给远哥儿留点家底,往后这得了官位之后要孝敬的地方那就更多了,我这般说,小姑你也应当是能够明白的是不是?”
    胡氏说着,又扯了扯万守义,“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万守义虽是没有认同胡氏的话,但他却是撇开了眼不再去看万淑慧一眼,这也算是认同了胡氏的话了。
    云姝见此,她冷笑着道:“好,那便依了舅妈和舅舅的,这聘礼也好彩礼也好,那都送到我和母亲那边,至于这嫁妆一事也不劳舅舅舅妈费心了,免得到时候就说是我们要逼死了舅舅舅妈了。只是这下聘的婚书到底还是要有长辈来接,外祖母,明日开始能否请外祖母到家中住一段时日,也好帮着拿捏些主意,等到母亲出嫁了之后再送外祖母回来,外祖母可当得?”
    苗氏见事已至此,自己那儿子是同儿媳妇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哪里不晓得胡氏顾忌远哥儿的事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实质上就是不想要添妆罢了,这不愿意添妆也就算了,就连自家女儿以前的陪嫁物什都卖了个干干净净,这为人兄长和嫂子的怎么能够做出事情来也真是不怕被戳脊梁骨的。但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暗自想想自家身边可还有什么银两或是拿得出手的东西给自己这个命苦的女儿填点妆,让她以后日子好过一点。
    “我让沈妈妈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去,等到淑慧你出嫁了我再回来就是。”苗氏道。
    云姝微微颔首,她附而有看向胡氏和万守义,“今日这事情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同舅妈讨要半点银两,但舅妈可能保证不来贪墨母亲的聘礼礼金,也不会来喜宴上闹腾?”
    胡氏点头:“自然,我贪那鳏夫的聘礼和彩礼作甚,你且放心,这喜宴上我同你舅舅也不会去,免得丢了自己的颜面,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胡氏嗤之以鼻,觉得一个鳏夫再拿得趁手也不过就是那些个寻常东西,顶天了就送个金戒指,送上几两银子。这么点东西胡氏自然是不会放在眼内的,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喝喜酒什么的,万一要是被人瞧见,胡氏还觉得自己这脸皮都没了。
    云姝等胡氏说完,她盯着万守义:“舅舅,既然舅妈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舅妈这人我一贯是信不过的,干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地道的事儿,舅舅你是官员,又是个读书认字的,那就给我写一个保证吧,保证你们不会有旁的心思,也从此之后不会拿捏着亲戚关系想一些个不该想的事情。”
    万守义一愣,他哪里想到云姝竟还是要他写这种东西的,他踟蹰了一下道:“这不大好吧……”他到底是万淑慧的亲大哥,写下这种东西又不去喝了喜酒,这说出去他这面上也无光,但若是去了万一要是遇上熟悉的人问起这新嫁娘怎么不在他家出嫁,这事更加难堪,这喜宴的确如同他婆娘说的那般,还是不去为好,只是这写下来之后,这就有点不大好看了。
    “写啊!”胡氏有狠狠地扯了扯万守义的衣袖子,那力道几乎是要把他的衣袖子扯下来一般:“也便是她们像是防狼一般地防着咱们,不过就是一个鳏夫罢了,咱们能起了什么心思,便让她们母女两人去享福去吧,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胡氏重重地咬着“好日子”三个字,这其中的意味是不言而喻。
    云姝莞尔一笑道:“先谢了舅妈的吉言,这好日子的确是在后头,只是到时候舅妈可不要红了眼才好!”
    “啊呸!老娘吃糠喝稀也不会羡慕你们母女两的,就去嫁那鳏夫当那后娘吧!”胡氏啐了一口,亲自出去了将书房将笔墨纸砚取了过来,迫着万守义写下了那一份保证书。
    万守义半推半就的,也便是顺势写了下来,这模样上还装作一副是被自家婆娘逼得没得法子的模样。胡氏是发了狠,那保证书上让万守义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半点不落下,甚至还舀出了私印来印了一下,那保证书写的同那断绝关系也便是没有什么两样了。
    苗氏看着这般一双儿女闹得这般疏离模样,心中也是有几分悲凄,只觉得心中凉凉的,自是无话。
    云姝得了保证书,见苗氏那神情落寞的模样也只能是宽慰了几句,呆了没多久就在胡氏那冷嘲热讽之中出了万家的门,这出了万家门之后方才觉得外头的呼吸是顺畅至极,这保证书多少也可算是限制了万守义夫妻两人,就算是最后得了消息,他们两人若是真不怕闹得天下皆知就尽管来闹,不过想来柳博益的亲事,他们两人也不敢来的。
    这般一想之后,云姝又是觉得一番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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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还是定在八点更新吧,么么哒,爱你们。
    正文、第六十章 请媒婆
    出了门之后,章妈妈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几分忍不住为万淑慧叫屈:“她实在是越来越夸张了,这等事情也是能够做的出来的!”
    万淑慧早就已经算是看透了自己兄长和嫂子,再加上今日来之前云姝也提前同她说了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个事情,再加上之前他们两人所闹的那些事情,她今日所见所闻也已经没有那么的震惊了,只觉得这天底下大抵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嫂子胡氏做不出来的。
    “舅妈的性子如此,若是有一日她舔着脸上门来的时候,大概是咱们有什么可让她图谋的。”云姝道,胡氏这人的性子她也能算是摸得透,这人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这样的人脸皮还厚,眼下是闹了这关系几乎断绝的意思,但等到发现事实之后只怕还是要端着亲戚的脸找上门来了。
    “这保证书也便是趁着他们如今还不知道事的时候唬他们一唬,省得这大喜的事情被他们搅合得一团糟糕。”云姝也知道自己手上这保证书真要闹起来的时候也就能够抵挡住在成婚之前的这一段时间,等到真的花轿一抬进了柳家的大门的时候,她那舅舅舅妈不来上门才有鬼,但至少现在还能够换来几分安宁日子,所以云姝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着能够占到万家什么便宜,明日再把苗氏给带回家,且在婚期之前苗氏都是要住在她们这的,所以也不怕这走丢了风声。
    “可是小姐,要是叫舅老爷就舅太太晓得,只怕是不好相与的吧?”章妈妈低声问道。
    “晓得什么,我这又没有说了谎去,我说那人离我们住的地方近,柳伯伯的宅子的确是离我们华清街的宅子想去不远不是?我说母亲要嫁的是个带着儿子的鳏夫,那柳伯伯撇开身份不谈也的确是如此,她们自己先入为主地看,这能同我有什么关系!”云姝狡诈地道,刚刚她那言语之中也已经可算是点明了她母亲是要嫁给人做了继室的,再加上她那含含糊糊的说辞,只怕现在在胡氏的心中她这母亲要嫁的人也便是只有一个带着儿子的鳏夫罢了,想来也不会想到哪里去的。“再说了,我同柳伯伯也是商定好了,这婚事虽说不能太张扬到底也不能不张扬,只是咱们都稍稍隐含了一些,柳伯伯要娶妻,我母亲要嫁人,若不是一些个亲眷也难以晓得。这请柬上又不会写明了,到时候晓得了他们如今闹成这样难道还有脸来喝喜酒不成?依着规矩还得家中摆了中午的喜酒宴客呢,他们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