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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车驶到她公寓楼下时,温景梵刚要出声叫她,一转头见她呼吸清浅,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就这么认真地看了一会,这才移开视线,寻了一处地方把车停在那里,拿了车后座上几本最新的财经杂志翻看起来。
    随安然这一次睡得很安稳,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甜甜的香气,耳边更是有很轻很规律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是什么,却安心得越沉越深。
    随安然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一年的梵音寺。
    起因是原本恩爱的父母在她高一时感情就已经分崩离析,但为了她始终维持着平衡,暗地里却是争吵不断。高三那一年,所有的事情都爆发了……
    她深陷涡轮,精神和心理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病不起。等她住院几天出来之后,两个人的婚姻也彻底破裂,为了家产分配以及她去留的问题开始新一轮的争锋相对。
    她就是那个时候被送上梵音寺的。
    那是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树木葱郁繁茂。山林阳光充足,漫布着夏日竹林的淡香,满目绿意。
    那时候去寺庙的后段路行车并不是很方便,快到山腰时时就开始步行上山。
    穿着黄色布衣的小师傅早早等在那里,引着她一路而上。
    那寺庙巍峨伫立,黄墙朱瓦,岩壁清辉。那扇大门敞开着,一介凉石门槛,隔开了两个世界。
    因为是工作日,客堂并没有多少人。风从敞开的屋门院落里经过,留下一缕清风,在耳边回响。
    客堂打扫的很干净,连摆放的东西也格外整洁,竹藤椅,木桌,房间里都是木质的清香。推开窗户,还能看见后山,那一片没有被开发,也鲜少有人涉足,树林茂密。
    听着寺庙里的木鱼声和梵音,听那山林风声清啸如果,还真有几分不知年月的糊涂。
    而这些,都是随安然在遇见温景梵之前,对梵音寺唯一清晰的记忆。
    梦中,那随行指引的小师傅轻柔的声音渐渐模糊,那温暖的日光,淡香的竹林,古老的寺庙都在瞬间被骤然压低的浮云吞没,渐渐的,消失在她的梦境里。
    随安然心头却生出一丝怅然,好像寺庙里的梵音还在耳,那香烛的火光还在摇曳飘忽,却怎么也寻不到踪迹了。
    等她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车顶。她迷茫地看了半天,意识这才慢慢回笼,她微微坐起身来……
    温景梵听见动静转头看过去,见她坐起来,提醒道:“先解开安全带。”
    随安然乖乖照做,一低头,看见身上正盖着他身上的大衣外套,她一动,那大衣也顺着滑了下来。
    她抬手拉住衣服,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清醒:“谢谢……”
    温景梵只看她一眼,没接话。
    随安然解开安全带,把手里的大衣递还给他,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已经翻了大半的杂志时,迟钝了一会才想起去看时间。
    她这一觉……昏天暗地地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一点钟了!
    温景梵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定地看了眼时间,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我饭还没吃。”
    随安然:“……”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随安然开门,先一步踏进了玄关。一边换鞋一边从鞋柜里拿出那唯一一双男式拖鞋放在白色的羊毛毯上,这才抬眼看他:“那你先坐一会,我去洗把脸。”
    温景梵“嗯”了一声,垂眸看了她一眼,五官清俊,一双眸子幽深如墨,“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忙。”
    随安然嘴上随口应了,但心里想的却是:哪敢不管你……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想了想,还是回卧室去换一身方便舒适的家居服。这些以往做起来起码需要二十分钟的事情,短短十多分钟就被她收拾妥当。
    等她出来时,就看见温景梵正站在沙发一侧,身子有些倦懒地坐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正专注地看着眼前透明鱼缸里正吐着泡泡的几条金鱼。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他问道。
    “嗯,就前段时间买的。”她边说着,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四处看了看,“下面可以吗?”
    问出口之后,却迟迟没有听见回答。
    随安然疑惑地等了一下,拎出食材往客厅走。等走到厨房和客厅的交界处时,看见眼前的一幕微微地愣住了。
    他大概是真的没听见,此刻正拿了她放在一旁的鱼饲料,垂着眸子认真地在喂它们吃的。
    饿了那么多天,见到有吃的,那几条金鱼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
    阳光正好从侧面落进来,渲染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慵懒贵气。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弯唇笑了起来,手指落下去点了一下那条黑鱼的脑袋,“吃慢点。”
    语气温和,除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还带着点宠溺。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随安然正站在不远处,神色还有些迷茫复杂地看着他。他垂手放下手里的鱼饲料,问道:“怎么了?”
    随安然这才回过神,扬了扬手里的面,“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这些你做主就好。”他的声音清润,还带着一丝未收回去的笑意,听得随安然耳根一烫,匆忙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时,摸了摸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啧,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谋杀人耳朵的能力?
    随安然平常都是一个人,加上工作忙,时间也不是很规律,存着的食材并不多。她四处看了看,微微有些头疼,只有一袋子鸡蛋,两个西红柿,两根火腿肠以及一小碗的虾仁。
    她先磕了两个鸡蛋打散,又放油热了锅,想着这会他正坐在外面,心里便绮思不断……随安然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是可以这么相处的。
    像是朋友,可是总又差了一步。进不得,也退不得。
    油温有些高,“呲呲”地响着,她回过神,轻捏了一下眉心,用刀锋抄起切好的西红柿,下了锅。
    温景梵闻着香味走了过来,她正拿着锅铲翻炒着,见他进来,随手指了一下餐厅:“你先坐一会,等会下了面就能吃了,最迟不超过十分钟。”
    温景梵没动,微微倾了身子靠着门框就这么看着她,“今天休息,那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明天早上啊。”她“唔”了一声,加了点调味料,又翻炒了下,见差不多了这才盛了水,盖上锅盖煮开。
    “星期天……”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见她挽过垂下来的发丝至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白皙修长的脖颈时,眸色深了些许,再开口时,连声音都低沉了些:“闻歌约我星期天一起去爬山,有没有空?”
    随安然这才转过身来,抬起手指专注地数了数自己的班次。
    “山顶是金光寺,那里的斋饭很有名,如果你去的话,我们那天就在山顶用餐。”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温景梵弯唇笑了笑,语气认真:“闻歌需要散心,你需要缓解下压力。你是女孩子,再有事业心,都要注意劳逸结合。”
    可是爬山……这么需要体力的事情,真的是劳逸结合吗……
    她兀自在那里沉思,却见温景梵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子朝她走过来,经过她身边时微微顿了一下。
    随安然有些窘地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温景梵只是往她身侧移了一步,走到了流理台前,揭开锅看了眼——水已经开了,正咕噜咕噜地翻着泡泡。
    随安然“哎”了一声,正要去下面条,他已经先她一步把放在砧板上的面条下了锅,又慢条斯理地执起筷子搅拌了下,就在那热气氤氲里侧目看她:“你还没回答我。”
    他的眼神清亮,就这么看着她,让她生不出半点拒绝的意思来……她手指不自觉地搅了搅衣角,本来……也没打算拒绝啊。
    “就我们三个?”
    温景梵似乎是笑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应该还有我大哥。”
    随安然:“……”他大哥不就是她老板么,这爬山有大boss一起,还能愉快么……
    “那就这么定下了。”见她沉默,他索性拍板。
    随安然郁闷了一下,这才发觉他温润如玉的表象下……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温景梵起了锅,随安然原本打算接手,手刚伸出去,他就出声阻拦:“锅重,我来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下午的阳光太好,还是眼前这个人是她放在心里多年的人,这句话由他说出口,竟让她的心口都微微有些泛酸。
    没有他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完成。锅重又如何?没有分担的人。
    可他不过不经意的这么一句话,就这么勾起了她心底的柔软,化成了水,一丝丝地泛着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
    过了两天,又轮到安然值夜班。她刚上班没多久,就接了一位重要客户的入住,等安顿好了这位客人,又吩咐了领班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知道闻歌在大堂等了她一段时间。
    她到楼下的时候,闻歌正坐在前台调戏前台的张咪,见她过来,这才起身,拎着给她带的一盒点心和奶茶,跟她上楼。
    “怎么过来了?”
    闻歌提了提手上拎着的东西:“给你送夜宵,凉了也能吃,你晚点肚子饿了就能填一填了。”
    随安然挪了椅子让她坐下说话,见她神情没有半分委顿,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这才松开。
    闻歌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装出一副羞涩的表情来,眨了几下眼:“爷这么看着奴家,开始看上奴家了,奴家可是不卖身的。”
    随安然轻笑了一声,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脸,“没事了?”
    “哪有事啊。”闻歌坐正身体,撅着嘴有些不满:“现在知道关心我了,之前怎么电话都不来一个?”
    随安然语气平淡地回答:“温景梵能来带走你,我还担心什么?”
    闻歌立刻“啧啧”了两声,“看来你跟我景梵叔发展得还不错啊……这会就向着他说话了。”
    随安然抬眸睨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并无波澜,“温景梵既然答应了过来带你回去,定不会让你回去吃亏。再者,我一直都向着他说话,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闻歌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见她还是没有反应,闻歌挠了挠头发问道:“你星期天有没有空啊?”
    随安然正专心地刷微博,闻言眼神一闪,突然笑了起来,这才正经地转身过去看着她,“想约我去爬山?”
    闻歌又傻了:“……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随安然故意卖了卖关子,这才说道:“因为温景梵……已经约我了啊。”
    闻歌:“……”这世界变化的如此之快啊!
    然,安然这边,清脆的微博刷新提醒之后,她看到了时遇刚发的最新微博。
    时遇:前几天在朋友那里吃了便饭,梵希迎我回来时在我外套上蹭了好久,自打那天之后每次我开门进来,它都会先张望我身后……这是什么意思?
    随安然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缓缓僵住——
    前几天在朋友那里吃了便饭……这个朋友,说的是她?
    。
    星期日。
    卧房里窗帘紧闭,帘幕重重,一丝曦光都未透出,漆黑安静。唯有闹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