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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少棠点头,知道,那是孟小北的发小、好哥们儿,跟小北前后脚也被家长送回北京了。
    小北幸灾乐祸地描绘:“还好我们家人都比较苗条,申大伟才可怜呢,他们家都是大胖子,他妈妈和姑姑一个赛一个的胖!他说他夜里起来撒尿,回去之后一看,床上就没他地方了,一坨一坨肉,连墙角都占满了,他还要把他姑姑们全都喊醒了,重新排队,重新挤进去睡!他们一床的人挤着连翻身都翻不过来,哈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当时城市里普通老百姓,家里住楼房的,五六口人睡一屋其实常事,艰苦已成生活美德。也就是贺少棠自家是共/产/党的土豪高干,自己在家没这么睡过,因此觉着无法忍受。
    少棠给小北出主意:“你去大屋跟你爷爷奶奶床上睡。”
    孟小北一拍大腿,悲愤道:“我奶睡觉打呼噜!!!”
    “我就跟她睡过两宿,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又滚回小屋了!要是能有人跟她过去睡,早过去了,不然为什么都挤另一个屋呢!”
    “我爷爷这么多年,这日子可怎么过的啊苍天啊!”
    “就我奶奶那个宏亮,那个震撼,都能赶上干爹你、小斌叔叔、还有广利叔叔你们仨人儿的呼噜!……不对,赶上你们全班所有人加一起的音量!”
    孟小北从小有表演天赋,表情极为夸张,边说边拍着大腿狂笑,心酸苦意之中却又自带乐观豁达的天性,尤擅苦中作乐。
    孟小北由衷地说:“干爹,我其实就想跟你睡。”
    “跟你睡最舒服了。”
    少棠:“跟我为什么舒服?”
    孟小北声音突然清亮,难得撒一小娇:“你让我随便踹、自由地滚来滚去么——你腿上毛多,毛茸茸的,蹭脚心特暖和么!”
    少棠心情蓦地发软,忒喜欢这小坏样儿。
    他伸手揉一把小北的刺儿头,说:“你要是住得不舒服,我给你找个房子住……我有房子。”
    孟小北认了个有背景的干爹,他干爹竟然有空房!
    ☆、第20章 哼哈二将
    第二十章哼哈二将
    后来又过了俩星期,贺少棠再来孟家,军装裤兜里揣一把穿了绳的钥匙,直接挂孟小北脖子上,把孟小北铺盖卷扛走。
    那时的人心单纯善良,没有什么拐孩子的,互相非常信任。孟小北搬到离奶奶家只隔两站地的红庙一处楼房里。
    少棠说,这是他的房。
    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房子全部来自于国家分配,按一个人的工龄、年龄和结婚状况分房,年轻未婚的一般都没房。要么就是家里老辈人留下的房产,没有其他途径。
    小北问:“干爹,你要结婚啦?部队分你房子了?”
    少棠解释:“没有,我妈留给我的。”
    房子也是那种天花板很高的五十年代老楼房,屋里简洁干净,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床。
    在后来数年里,直到他三姑出嫁、孟小北搬回奶奶家住,在这之前,他就一直住在这里。每天早上坐三站电车去上学,放学回奶奶家吃饭写作业,晚上再回少棠的房子睡觉。后来更方便了,少棠给他弄了一辆自行车。28车太高,坐上去脚丫子都够不到脚蹬子,就骑个26女车,每天飞车抄小路近道去上学,十分钟就到。
    就为了孟小北能有一处睡觉的窝,贺少棠是特意去了一趟总参大院,找他舅舅谈话,把屋子钥匙硬要过来。
    贺诚坐桌子对面,说:“你住你们部队大院就行,为什么非要管老子要红庙房子的钥匙?”
    少棠说:“我有用,我给我大侄子住。”
    贺诚十分精明,而且有职业病:“你大侄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外甥有侄子,他资料照片拿给我看看,这个人我认识吗?”
    少棠皱眉:“您搞政审呢?我侄子就是我儿子。”
    贺诚:“……”
    任是贺诚再缜密精明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清这里面的亲缘关系,这究竟是哪一号?
    贺诚头个反应就是:“少棠,你还没处对象呢吧?你在岐山山沟里有人了?……你要是有对象了,对方政治背景可靠,你不用瞒着,老子现在就能给你做主,直接给你开一封介绍信。”
    少棠甩了甩头,也烦,皱眉否认,怎么是个人都把这事往歪处想了!怎么都觉得孟小北那小子是他跟沟里哪个小相好的日出来的?!我们爷俩有这么像么。
    贺诚捏着烟蒂在烟灰缸里画:“少棠,是这样……那屋我安排了我的人住,经常进进出出,你弄个孩子进去不方便。”
    少棠:“怎么不方便,你还把两间屋都给我占了?我儿子就需要一张床。”
    贺诚:“不方便,很重要的人。”
    少棠沉下脸,跟他舅丝毫不客气:“这房子算谁的?是不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去西沟没几年,我现在回来了,房我还留着结婚娶媳妇。您怎么个意思,这房现在易主了还是充公国家机关了?”
    贺诚立即举双手放弃,老子又不是要财迷你一套房子,拿走拿走!
    少棠拿到钥匙,扭头就走。
    贺诚摇头,让你妈惯得你没样了!
    少棠一耸肩,嘴角浮出一丝耍赖的小表情,唇上的小黑痣清晰。这种表情孟小北都没见过,贺少棠也只在自家长辈面前这副德性。说到底,再大岁数的人,在长辈面前也要暴露孩子气,偶尔耍个熊脾气。
    临走,贺诚别有深意问了一句:“那孩子,是对你这么重要的人?”
    少棠点头:“嗯。”
    相处得太深,真就当自己亲人似的。
    贺诚:“这么宠着?”
    少棠:“是,我喜欢。不过也让我给惯得,快没样儿了!”
    少棠那套房子也是两间屋,孟小北住大屋,小屋先后住过好几位二三十岁年轻叔叔,长得都差不多的寻常脸,打扮也是普通机关办事员的灰蓝制服,来去匆匆,对小北态度温柔和蔼,然而从不细聊或者表露身份。这些叔叔经常出差,常年不在家就将屋门紧锁。孟小北有时好奇,偷偷试图撬门,竟然没撬开,又想爬窗户从他这屋爬到隔壁,结果窗户也紧闭反锁拨不开,最终只得作罢。
    这还是少有的那么两回,咱小北爷爷想干个什么坏事,竟然没干成、失败了!
    当然,后来他长大后从他干爹口中隐晦得知那些叔叔的真实身份,据说都是一群从来不穿军装的军人,从事隐秘战线,他干爹的舅舅手下的一群“特工叔叔”——也难怪自个儿当初傻了吧唧去撬人家的门,没有得手!
    此是后话。
    ****
    再说孟小北在北京念书的事儿。他虽然移民帝都,户口却移不过来。一个户籍制度,那年代卡死多少英雄好汉的前途出路,孟建民一家四口亦是如此,当初从北京大拨分配到岐山兵工厂,户口随之全部迁到陕西。孟小北来北京念书,属于插班借读生。
    他二年级插班到八里庄小学,家里每年为他缴纳八十元借读费,其中给学校五十,给区教育局三十。
    一开始是八十,后年逐年猛涨,到八十年代就已经几百块了。
    当时许多知青将孩子送回北京上海读书,学校就是控制外地借读生源。八十元不是小钱,孟建民在西沟那边儿每年节衣缩食给老大攒借读费学费生活费,再汇款过来。少棠得知后,说,咱俩一人出一半儿。
    小北爷爷奶奶一听不干了,这哪行呢,这我们家长房长孙,我们有抚养责任,再怎么说不能让你一个外人掏学费。
    少棠跟孟奶奶说:“您把我当外人,那我以后不来看您了!我一个外人我多不好意思进您家门。”
    孟奶奶可待见潇洒帅气的少棠了,着急地说:“你在部队里攒个津贴不容易的!留着娶媳妇买冰箱缝纫机大衣柜吧你!”
    少棠笑得露出白牙:“媳妇在哪,还忑么没见影儿呢,我每天吃住在队里,根本就没花钱地方,不给小北我就花到别地儿了!”
    “孟建民是他亲爹,我是他干爹。我不能白让他喊我一声爹。”
    “再说,小北以后有出息了,发达了,让他以后再孝敬我、都还给我,想忘了我这茬儿都不成。”
    少棠当时这么说的。
    贺少棠所在的团调进北京,没下到军区野战部队里,而是重新整编组建起几个警卫连队,担任市内重要保卫任务。他们中队训练宿舍大院就在呼家楼,平时负责附近市委机关的保卫警卫任务。贺诚说,这样你离得近,老子盯着你。
    即便离得近,当兵的也不能见天请假回家看孩子。孟小北基本一个月能见他干爹一面,少棠有时会抽空回来一个下午,陪他玩儿,了解最近思想动向,或者回来睡一个晚上。
    孟小北进了学校。他一个外地来的借读生,不用他干爹罩,照样混得如鱼得水。
    他自从踏进学校大门第一天起,从来就不是成绩优秀的学生。然而,他也不怵上学。
    那时的孟小北,已然初具未来帅哥雏形,削尖瓜子脸,胳膊腿细而不弱,瘦而不柴,显出硬朗阳刚的轮廓,一双细长的眼眯起来时,您还别说,与那些传统审美标准中浓眉大眼男孩相比,别有一番吸引力。因此,操着一嘴陕西风情普通话的孟小北一进校门,就是他们年级颇引人注目的男生。
    他在操场上跟同班同学踢过一场球,校门口互相借钱买过几次冰壶,立刻就和男生都混熟了,玩儿成一片。男生都是傻玩儿的年龄,没什么地域小团体概念,谁有意思就待见谁。孟小北在同学间一向人缘很好。
    “孟小北,把你脖子上项链摘了!像个什么样子!……”
    他们班班主任,一名四十岁的口齿严厉的中年妇女。
    孟小北低头隔着衣服摸到硬硬的弹壳:“这不是项链。”
    班主任说:“拿红绳拴着不是项链是什么?学校校规不允许带首饰。”
    孟小北眼珠一转,说:“这是我护身符,庙里求来的开光的……我戴了能保我好运。”
    他的护身的铜弹壳常年套在衣服里面,贴着皮肉,脖子上还歪套着红领巾,红领巾从来就没戴正过!
    这条红领巾,是戴了扒,扒了再重戴!每回犯错误被老师处分,处罚就是扒掉红领巾,黑名单挂上小黑板示众,写一千字检查,教室门口罚站……小学校里七十二套中国式教育方式,孟小北当年通吃,这套路他门儿清!
    以班主任的话说,孟小北这孩子,他一定是有多动症!
    “孟小北,你在桌子下面搞什么呢?”
    “孟小北,你跟后面的孙媛媛开什么小会儿呢,聊什么呢?”
    “孟小北,吴伟丽的辫子是不是你给系到椅子上的?!”
    “你课桌里掉的稀里哗啦一地,都是什么玩意儿!!!”
    ……
    要说老师对插班借读生完全没有心理上的歧视与不待见,也不可能。
    “从外地过来的学生,怎么就跟本地的不一样,性子这么野马?”
    “你父母都不在北京,对吧?父母不在就没人管你了,就都推给我们学校管,这像什么话嘛。”
    “一个孩子家庭教育怎么样,看你学校表现,我们老师就都知道了!你看人家孙媛媛,她爸爸是知识分子,是北师大教授!孟小北,你爸爸是干什么的,要不然你来告诉大家?!”
    孟小北不说话,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裤腰,表情有五分倔强,五分的不在乎。
    “咱们班孟小北,看看这数学考试成绩!……拜这两位转学插班来的同学所赐,咱们班这回平均分在全年级又是倒数!有这两名学生,考试分数就跟那个秤砣一样,把全班分数都拽下来了!”
    老师这些话,都是在讲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说出来,完全不顾及男孩的自尊。
    那个年代,甚至直到现在,学校里,课堂上,许多时候,在老师眼里,未成年学生似乎就没有脸面尊严需要维护,可以随意刻薄嘲讽与评断家庭*。
    “你说我就完了,你说我爸干什么?我爸怎么了?!”
    孟小北脸上嘻皮笑脸神色突然消失,看着老师。
    班主任正在气头上,被熊孩子气得更年期都提前犯了:“我说错了吗!全班就你最出格!”
    每次挨批,孟小北都是酷酷地把脸转向窗外,望着蓝天白云下的大操场,无声的抵制,心思仿佛在另个世界……
    班主任简直头疼死,让孟小北坐前面的位子,他转过头跟后面人神聊,在全班面前表演;让他坐后面,他玩儿前面女生的小辫,还跟全班同学混得都很铁,上课各种逗乐,尤其招女生喜欢。
    最后不得已,孟小北被老师把课桌挪到讲台右边,跟所有同学分开,前后左右都够不着,他的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