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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少棠说:“来一碗茶,一杯啤酒。”
    孟小北喝茶完全不够解渴,那时就已显出日后的狼性,直接说:“我也要一杯啤的。”
    少棠难以置信:“你小子能喝下一整杯吗?!”
    那时啤酒不论瓶卖,都是散装,一杯一杯零打,两毛钱一大杯,浮一层雪白浓郁的泡沫。
    夏天喝啤酒,令人舒坦的无上的美味,而且确实解渴。孟小北端着那杯啤酒,仰着而尽,咕咚,咕咚,咕咚,一口气,就一口气,他全喝了,浑身毛孔爽得发涨!周围大人都盯着看他,这小子真是个人物。
    傍晚走出公园门,两人脸上分明都意犹未尽,少棠停住脚步,突然问:“你吃过老莫吗?”
    孟小北说:“没吃过。但我听亮亮说过,特贵,他爸请人吃饭都在那里。”
    少棠一摆头:“走,我带你去吃。”
    孟小北嚷道:“干爹,你这月饭钱真的没了!”
    少棠目视前方,一笑:“没了就没了,花光了算……花钱难得买个开心,今儿我宝贝儿子过生日么。”
    孟小北不知道,去年他过生日少棠没露面。少棠那一天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老莫里吃饭。
    这顿生日晚餐,孟小北记忆犹新,京城世家*时常出入的老莫,他也有幸吃过了。服务生穿红色绒面制服,大厅金碧辉煌,一口罐焖牛肉下去,孟小北不住咂嘴,太好吃了——一口肉两毛钱就抹油啦!
    少棠整顿饭就是给干儿子讲解,这个刀叉,是怎么用。
    沙拉碟和正餐碟,怎么摆。
    正餐之前,先来一道他们家最特色的奶油蘑菇汤。
    奶酪鱼排,配白葡萄酒。罐焖牛肉,配红酒。
    少棠吃起来挺讲究,别看平时经常是流里流气的机车装、皮夹克,兵痞打扮,餐桌上举手投足都让孟小北觉着特有贵族范儿,用餐布擦嘴姿态优雅。
    少棠笑说:“我妈教给我的。”
    老城区的大街上,不断掠过骑自行车的人群,蹬三轮的老大爷车里载着烧糖的铁罐,上面插满糖人儿。
    闷热的夏,在傍晚透出些许凉意,小风一吹,吹得那瓶红酒上头。
    俩人坐在老莫餐厅门外的石头台阶上,少棠脸色被酒气醺得通红,一直咧着嘴傻乐。
    小北靠少棠肩膀上,处得像好哥们儿。少棠声音沙哑发烫:“对不起啊,小北。”
    孟小北摇摇头:“什么啊……没事儿!”
    少棠垂下眼睫,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一直没给你过生日,你一人儿在北京、你爸你妈都不在,我都没管你。”
    孟小北:“原来你记着我生日啊?”
    少棠:“这日子能忘得掉吗。”
    孟小北:“哦。”
    贺少棠是主动提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妈很早离婚了,我妈是十多年前这天去世的,我在北京待得不好,还跟人打架差点儿进局子,然后我就去西沟了,再然后,怎么就碰上你了呢?……还记得我第一回去你们家吃饭吗,呵呵,我当时就想,这算什么狗屁缘分,你怎么就偏偏每年都今天过生日,你每年生日的时候我都挺难受,不想看见你,烦死你个小狗/日的,你还老缠着我!……”
    孟小北赶紧说:“那以后我换一天过生日呗,我真的无所谓哪天!”
    少棠笑道:“我妈长挺漂亮的,是音乐学院教授,比龚雪好看。”
    孟小北张大嘴巴:“真的啊。”
    少棠用力点头,眼底流露出孩子气:“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那时候中国第一批归国音乐教育家,特别有才,漂亮。”
    孟小北说:“反正肯定比我妈妈好看吧?”
    少棠脑子里一溜达他嫂子的模样,忍住笑,谦虚道:“确实比你妈妈长得……俊一些。”
    孟小北:“你长得像你妈妈么?”
    少棠:“像啊。”
    孟小北口气活像个流氓:“那我可知道了,你妈肯定就是个大、大、大、大美人儿啊!”
    少棠噗得乐了,喷出口水:“哈哈哈哈。”
    少棠是把身边这个人,完全当成个大人来交流。孟小北才是他身边最亲近以至能无所顾忌敞开怀抱的人。孟小北单纯,又讲义气,又强烈崇拜他依恋他。对北北倾诉心事是最坦然,没有丝毫避讳顾虑,两人无话不谈。或者说,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逐渐发展到逾越辈分规矩、不断索取、侵占,想要更多的宠爱和陪伴,这是每个心底存有脆弱和稚气之人的病灶,最后的避世之所。孟小北是这样,少棠何尝不是?
    晚风吹过,心是热烘烘的,怀里人也是滚烫滚烫的。孟小北搂着他小爹的膝盖,自己也不知在说什么,也是男孩开始慢慢沉默害羞的年纪,更没什么阅历没经历过人生挫折。他有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孟小北拍拍少棠:“其实没事儿,我哥们儿亮亮,你知道吧,他父母也离婚了,现在有两个家,四个爹妈!他爸爸还是大款,谁都没时间管他,他整天拿这事儿跟我们炫,还挺美!他不在乎,因为他有我们啊!”
    “你看我吧,我就等于跟没爸没妈似的,我爸我妈反正疼孟小京比疼我多一点儿,嘿嘿嘿,我也不在乎,因为我有你啊。”
    “所以,你也别……别……嗯,我就是想说,你还有我呗。你爸爸不要你了,我要你啊!我打包全都要,最喜欢小爹!”
    孟小北表情极单纯而真诚,一腔真心。
    少棠:“……”
    少棠眼里一下子就流出眼泪,然后乐了,特不好意思地使劲抹一把脸。夜晚的街灯勾勒出一张脸的轮廓,十分英俊,小黑痦子上有闪光的印迹。
    俩人抱着,并肩而坐,完全就是潜意识的喜爱,感情到了深处,彼此依赖,那时月色正浓,晚风正好。
    少棠嘴里有酒气,眼中有泪花,脑壳还被电动飞船转得眩晕想吐。
    孟小北对眼前人是又待见又崇拜,头一回看他的棠棠真的哭了。
    一贯爽朗坚强的男人,偶尔流露脆弱,哭一鼻子,特别招人疼。
    少棠喷着粗重炙热的喘息,凑近孟小北,猛然一下,嘴唇罩上他的脸!
    少棠吻了他的眉头。
    吻他鼻子。
    最后,吻了孟小北的嘴。
    少棠侧过头,错开鼻梁,持续不断地亲,索取,仿佛十分的需要小北,需要怀中人的慰藉。这人胸膛滚烫,脖颈被酒意渲染出一片性感的殷红色!那是一种具有强烈暧昧暗示的肤色,令孟小北惊异,头晕。少棠两只大手很有劲儿,丰满湿润的嘴唇反反复复磨过孟小北下半张脸,用力地吸吮……然后又突然放轻动作,可能怕弄疼,温柔地用上嘴唇乱蹭,简直像蹭小狗。
    粗糙的胡茬剌着孟小北的上嘴唇,还有酒气、眼泪和鼻涕!强烈的冲击和情感上的刺激带动他整个身体发抖,眩晕,同样压抑着一股满足和渴望。
    孟小北肩膀和胸膛已经硬朗,个子不矮了,是个少年人健康结实的骨形轮廓,具有一些明显的性别特征。走在大街上,绝不会被错认成姑娘,或者被当作个人事不通的小屁孩。他深刻地意识到、感觉到少棠在揉他的嘴巴,四片嘴唇相缠。他根本不懂接吻是怎么回事,也无所谓两人正在干什么,只要是对的人,干什么其实都好!
    他没有任何经验技巧,也不需要。嘴唇强烈地吸允和被吸允着,交换口水与深刻的喜欢。他抓住少棠衣领,因为好奇和享受,使劲拽住对方脖子,拽到自己面前来狠命地亲!他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立刻就被一个成年男人纵情发泄时强悍的力道所碾压,少棠几乎像要一口把他吞下去……
    肺里迅速就没气儿了,嘴里充斥酒气,以及少棠身上特有的味道。眼前天地失色,就是一个棠棠。
    作者有话要说:唔,不伦了,蒙住眼,舍不得看。求花花,不给花就虐北北和棠棠哼!【矮油会不会被砖头埋了~ o(n_n)o~ 北北可别把小爹的大鸟坐坏喽你的性福哦哈哈哈。
    ☆、第30章 长相思
    第三十章长相思
    那个生日,孟小北终身难忘。
    美好而沉醉的夜晚,是他第一次、也是印象里后来几年中,两人唯一一次过分亲密的接触,转瞬即逝,回味无穷。那种唇舌间真实的暖意,融进骨血,足够在记忆中徘徊流淌若干年,即便他当初很遗憾地不懂如何接吻,蠢到连舌头都没用上,单纯地,就用两片嘴唇嘬小爹,嘬了好半天。后来回想,简直像还在吃奶……
    少棠吻完,什么都没说,没有倾诉,没有任何解释。
    他自己也快倒不上气儿,因为激动和混乱,松开手,别过脸去,垂头喘息许久,怔怔地垂手坐着,陷入情绪……
    孟小北抿着嘴,不舍得擦掉对方的口水,就也陪他干爹傻坐。
    两个被酒精和隐秘的若有若无的感情所迷醉的傻瓜,坐在展览路大街马路牙子上,中途还遇到戴红箍的联防队员。联防队的人远远瞅见他俩,就不对劲,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当街抱一起做出严重有伤道德风化的事儿。那几人赶紧跑过来,结果一看,一大一小,俩男的。
    少棠穿的便装。
    联防队员追问:“你干什么的?你哪个单位?这孩子是你的吗?”
    少棠两眼发呆,舌头略微迟钝,嘴角还挂一丝口水:“我的。”
    联防队的半信半疑,又问:“我们怎么刚才,明明瞅见,你抱着亲这孩子来着?……亲嘴儿呢吧?!”
    少棠:“……”
    少棠眼底像有两汪深邃的漩涡,还带着水汽、浓重的酒意,这时抬头,突然就醒了一大半。
    只愣了一秒钟,少棠面无表情,直直看着对方:“没有。”
    联防队的俩人眨巴眨巴眼,也不太自信,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好像……好像看着是……”
    少棠蓦然板起脸,面不改色:“你们看错了,我是他爸,这我儿子,我抱抱他。”
    联防队员:“哦——抱抱。”
    孟小北不惧人,在一旁理直气壮大声道:“他是我爸爸!”
    “我爸爸就是,刚才在老莫喝多了!”
    “他是解放军!”
    少棠眼神发直但是脑子醒了,那时候脑壳里“轰”得一声,浑身血管里的酒精都从毛孔里蒸出来……他绷住劲低头就摸裤兜,伸了几次手愣没找着裤兜在哪。孟小北帮他掏,军官证掏出来亮了。孟小北还摸出少棠的手帕,给他干爹擦净嘴边的口水。
    少棠低声像是安慰小北:“没事儿啊,别怕。”
    两人又坐了很久,直到少棠重新站起来,擦干眼眶,揽着孟小北的肩,慢慢走回去……
    当晚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衣服没脱,脸都没有洗,就双双倒在床上,酣睡。可能因为疲惫,或者潜意识里彼此间刻意的回避。
    睡到半夜,孟小北胳膊下的人动了。他睁眼,少棠已经起身,背对着他,黑暗中,坐在床沿沉默。
    少棠在回忆,像倒带一样,慢慢往前倒腾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酸的,甜的……
    孟小北轻声的:“干爹。”
    少棠:“嗯。”
    孟小北:“怎么了?”
    少棠淡淡地说:“没怎么,没事儿。我挺好的你别担心!你赶紧睡,我起个夜。”
    少棠说了一句“我挺好的别担心”。
    少棠出去起个夜就没回来。孟小北悄悄扒开门看,发现他干爹坐在客厅桌旁,也没有沙发,就睡在两张拼起来的餐桌凳上,后仰靠墙,眼神发直,直到天明。
    少棠的眼神,有些茫然,又似乎是醒悟。
    亲上了就是亲上了,那小狗/日的嘴角的温度和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都徜徉在鼻息间,没啥可否认的,就是喜欢。少棠捧着他的大宝贝儿的脸,重重亲下去的时候,没有丝毫携带肉/欲的猥/亵的意味,但绝对真心实意,当成个宝。什么事儿都考虑应该不应该做然后再做,就少了那份真心。
    凌晨时分,朦朦胧胧间,孟小北感觉到他干爹回来屋里,站在他身后,给他盖毛巾被,大手掌罩在他头上,摸他后脑勺……
    有些事情,禁不得细想,不能往深了挖。无论在于孟小北当时的年龄,还是在于两人之间板上钉钉的两辈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