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节
颛瑞静静的看着浮雕,思索片刻,声音依旧不冷不热,说:“我不相信什么地府阎罗之说,即便有,地府的鬼兵,岂是凡人说调就调的?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些鬼兵打仗杀人的手法,它们像什么?”
按照颛瑞的话,我不由得仔细去看浮雕中的鬼兵,猛然间,我只觉得心头巨震,失声道:“粽子!”这哪里是什么鬼兵,只见它们杀人的手法,赫然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搭肩膀,然后两臂一摆,便将人撕成两半,这是粽子最长攻击人的方式,第二种是五指直接插入敌人的脖颈里,第三种则是直接嗜咬,看来看去,俨然就是起了尸的粽子最常见的攻击方法。
霎时间,我明白过来,所谓的鬼兵,根本不是从地府里‘借’来的,而是一群起了尸的粽子!而这个宝象女王,恐怕懂得什么操尸的秘术,所以千年之前,才能利用‘鬼兵’打败汉军。
我心下震惊,说:“看样子,这些都只是些粽子,这宝象女王原来懂得操尸术,八成和陈天德的炼尸一脉还是同源的。”颛瑞摇了摇头,道:“炼尸之术历来千奇百怪,陈天德的也只是其中一支,这小哀牢位于滇地险恶的群山之中,盛行巫蛊神鬼之术,已经难以究其来历了。”
我看着石壁上的浮雕,心里觉得不对劲了,如果这些是粽子,而非鬼兵,那么巨耳象招鬼兵的传说又是如何而来?假如巨耳招鬼兵的传说是假的,那么这头大象,就只是一只耳朵畸形的普通大象,宝象女王又为什么会倾国力为它开山建陵呢?
这一切,霎时间成了一个巨大谜团,这瞬间,我猛然觉得,这个巨耳王墓,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大象的陵寝,它是否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那么,宝象女王,为什么要编造出这样一个秘密?她究竟想隐藏些什么?普真也参与了这场开山造陵的工程,那么普真是否知道其中的真相?这二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颛瑞提醒,这个极其隐秘的细节,当真要被我给忽略过去了。
这会儿,先是豆腐给我来了一场大变脸,现在又抛出这么一个迷雾弹,我脑子也有些懵了,乱糟糟的,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先找到出去的路,问题要一个个解决,现在想,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俩转移目光,开始继续打探这个石室的其它位置,敲敲打打,却丝毫没有线索。
就在这时,文敏像是发现了声音,咦了一声,道:“你们过来看,这是什么?”
只见她蹲在西南方的墙角,打着手电筒朝内,背对着我们,似乎墙角有什么东西。众人被她这么一喊,便都聚拢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墙角处的位置,赫然有五个手指粗的梅花形小孔,手一伸过去,还能感受到小孔中传来的一阵阵暗风。
由于孔洞小,因而暗风也微不可觉,而且这风是一阵阵的,仿佛浪涌似的,很有规律。文敏道:“看来这里就是换气孔,你们说,它通向什么地方?”
钟恭道:“肯定是通向陵墓外,咱们现在也算进入地宫了,这里是地宫的入口,离外间还不远,所以留了这么个气孔。”
白斩鸡难得主动开口,说:“留这么一间石室,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颛瑞道:“这间石室里没有机关,还有通气孔,看样子不像杀人的,倒像是囚禁什么人的。”
在神道下面设置囚禁人的暗室?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头。
囚禁人?
陵墓里,还需要囚禁人吗?
这时,文敏说:“我看,之前山洞外的墓碑写着,地宫没有珍宝,但既然是开山为陵,而巨耳又是按照帝王规格下葬,那肯定是有殉葬,这间石室,会不会是用来殉葬的?我听说有殉葬有活殉和死殉,这没准儿是个活殉坑呢?”
古时候殉葬,大都是将人杀死,陪葬在陵墓中,而殉葬中又有活殉,即将活人捆绑起来,直接活生生的丢入殉葬坑里,然后封闭陵墓,任其活活饿死活着憋死。据说这种活殉,不为汉室所喜,大多是一些古时的边荒蛮夷会为之所用。
据说,之所以有这种殉葬习俗,是因为有些地方讲究‘哭灵’,即被关在陵墓里的人,饥寒交迫,无法逃生,自知必死,因而会痛哭哀嚎,陵墓中有哭声,即为哭灵,哭灵是为了表示墓主人生前所受到的爱戴,而哭声,可以送墓主人的灵魂升天,因而在一些蛮夷之地,才有了这种奇特的殉葬习俗。
文敏认为,这个地方没有机关,却又留有气孔,八成就是为了‘哭灵’的活殉而准备的。
颛瑞闻言,微微点头,说:“小哀牢位于滇地,古时就是蛮荒之地,有这个可能。不过……”他示意了一下四周,说:“这里并没有尸骨,而且,我们现在位于神道上,按照陵墓的规格,神道之后才是殉葬坑,这里不仅位置不对,这殉葬室的规格也太小了。”
一时间,众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文敏摇了摇头,道:“有这个气孔在,咱们不用担心缺氧,食物和水源都很充足,可以坚持四天。”她心思灵活,短时间内,已经计算出了我们的补给。
钟恭赞赏的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警察,顾警官,打个商量,以后能不能别查那么严,通融通融。”文敏微微一笑,伸出手比了个枪毙的姿势,道:“不行。”
我看着文敏有些狡黠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这会儿,整个石室已经被我们摸透了,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暗道,众人都有些泄气,白斩鸡更是将豆腐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和文敏相视苦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甘心的又折腾了两个小时,众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了,那个叫沈浩的没什么耐心,说:“要不直接炸好了!那小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要是出了事儿回不来,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
这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豆腐对这里的机关虽然了解,但一来,他身手不行,二来,豆腐究竟对这个地方清楚多少,也是个未知数,因而,他能不能安全回来,没有人敢打包票,所以要想离开这里,绝对不可能将宝压在豆腐身上,我们只能靠自己。
沈浩说完,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真的要用炸药?
万一被活埋怎么办?
文敏皱了皱眉,说:“用炸药太危险,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这么冒险,我看不如等等,说不定小豆真的会成功呢?我觉得,我们以前都太小看他了,到现在,是不是该换一种目光?”文敏的话让我一时间陷入沉默,心中千回百转,似乎也只能如此,于是只能心下一叹,心说:豆腐啊豆腐,你到底想去证明什么?我们的命,就在你手里了,但愿你小子能争气点儿,否则,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舍命一搏了。
接下来,众人只能陷入等待之中,间或按耐不住之时,会徒劳的再将石室摸一遍,照旧无果,我和文敏靠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不外乎是尸仙和豆腐,聊着聊着,便觉得困顿,正打算小憩片刻,忽然间,我们头顶传来了砰的一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爆破一样,震的众人耳心发麻,哪里能睡的着,只觉得魂儿都被惊出来了。
我和文敏一下子站起来,便听白斩鸡道:“怎么回事?”
钟恭道:“好像是上面出了什么事。”话语刚落,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仿佛是炸药爆炸一般,震得我们脚下的地砖都跟着抖动,众人缩在这个不算大的密闭空间里,有一种石室仿佛就要塌陷的感觉,别提多惊悚了。
这声音太大,在这不大的空间回荡,让人耳膜阵阵发痛,众人不由得捂住耳朵,聚在一起,就像一群受惊的动物一般,狼狈不已。
声音接二连三,足足响了四五下,众人都是经验老道的,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使用炸药。
难道是豆腐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海里闪过,猛然间,声音止息了,周围恢复了寂静,但众人经此一次,耳心发麻,一时失聪,暂时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于是只能赶紧去揉耳朵。一般这种暂时性失聪,可以靠揉耳朵和按摩耳后的穴位得到暂时性的缓解,我按了约摸不到半分钟,便觉得听力逐渐恢复了。这时,我猛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由于听力没有完全恢复,我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更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情急之下,我赶紧出声大叫:“是谁!”
☆、第三十六章 得救
我这话一喊出,便觉得耳朵里集聚的杂音散开了去,一时间耳聪目明。但上面没什么回应,于是我又跟着询问,其余人也纷纷大叫。片刻后,上方的人,说话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我听了半晌,只觉得像是冯鬼手的声音。
他怎么也来这儿了?
很显然,冯鬼手听到了我们的呼救声,他说:“谁在下面?”
我道:“是我们。”
“陈悬?”冯鬼手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便听上方传来一阵走动声,却没有人再回应我们。文敏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难道人走了?”
钟恭说:“莫非姓冯的怀恨在心,所以……”话音刚落,我们头顶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闷响,一阵尘灰扑簌簌的往下落,紧接着便想起了冯鬼手的声音:“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来吧!”
众人被这一阵尘灰浇下来迷了眼,一时间哪里睁得开眼,赶紧往后退,泪眼朦胧间,只见上方赫然已经露出了一个四方形的出入口,而冯鬼手正趴在那里,探出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众人这会儿都是狼狈不已,被冯鬼手这么围观,心里很是尴尬,一窝蜂似的赶紧往上爬,只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一冒出头我便不由得愣了,因为我发现外面不止冯鬼手一人,还有哑巴的那一帮手下,雷子冲我打招呼:“陈兄弟,又见面了,缘分啊。”我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哑巴身上,这时我才发现,他昏迷了。
我大惊,也顾不得询问太多,赶紧走过去查看哑巴的状况,道:“他怎么回事?”
雷子叹了口气,道:“别提了,选错了路,进了个鬼地方,差点儿丧命。”这时我才发现,地道旁边的山壁上,赫然有一个圆形的爆破口,一眼看过去,爆破口黑乎乎的,一眼都看不到底,看样子这阴阳二鱼两条洞口间的距离挺远,难道雷子他们是一路爆破过来的?这也太夸张了,得使用多少炸药?他们就不怕把自己给活埋了?
我检查了一下哑巴,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外伤,我不禁道:“怎么回事儿?他身上没伤,怎么晕过去的?”
雷子闻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神情变了好几下,最后缓缓吐了口气,说:“陈悬,我们风火雷电雨,这些年一直跟着三爷,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能让我们佩服的人不多,但这次,这个吴水,我服了。”
说着,他指了指那洞口后面,道:“我们到了洞口的时候,被阴阳鱼给挡住了,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一条路,正巧,姓冯的来了,他不是机关手吗?整个儿一水货,非冒充专业人士,说什么阴人走阴路,阳人走阳路,抱着两个破铃铛研究了半个多小时,指天骂娘的说自己不会呢选错。结果呢?把我们往一条死胡同里带啊。”
冯鬼手在一边,闻言脸颊上的肉抽动了一下,神色很是难看,说:“是我低估了普真,谁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手反其道而行,就算是我们机关手的祖宗,鲁班大师来了,估计也得发懵。”我大致明白过来,看样子是冯鬼手选错了路,另外一条鱼道上,八成更加危险。
想到此处,我又想起了豆腐,很显然,当时毛手毛脚打开黑鱼门,也是他故意为之的,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我心里别提多复杂了,这时,便听小雨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他们进了白鱼一路往下走,自然也是机关重重,但有哑巴十分了得,有他在前面开道,万事都引刃而解,让众人不由得钦佩万分。然而,就在这时,众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墓门,规格庞大,气势逼人,看样子像是地宫的正门。
出现墓门,就意味着路走对了,雷子等人还对冯鬼手的技术大加称赞了一番,打开墓门之时,还有暗弩射出,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仿佛众人真的一步步走入了地宫的核心部位。
墓门后是一条规整的墓道,众人顺着墓道往前走,然而走了片刻就觉得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直到哑巴忽然想明白原因,猛地大叫:“快,离开这里!”说完,便带着众人转身就跑,其余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哑巴都说跑了,那就别留着了。
众人拔腿往回跑,很快便到了之前的墓门处,然而这时,众人猛然发现,之前那扇宏伟的墓门,竟然只剩下一半了,那么另一半呢?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头顶的宝顶,竟然在缓缓的往下降,而墓门的上半部分,已经被宝顶给遮蔽了!
直到此时,一行人才恍然大悟,这墓门,不过是个摆设,这条墓道,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但等这宝顶压下来,自己这些人可就……
现在该怎么办?
哑巴显然是最先发现这个机关的,否则也不会率先带着众人往回跑,此刻,他狠狠的推着墓门,大门却纹丝不动,透过门缝一看,墓门后面,赫然已经顶了一个硕大的圆形自来石。
这石头是哪儿冒出来的?
冯鬼手脸上跟着冒冷汗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机关手算是道上数一数二的了,但什么地方藏了块自来石,什么时候自来石无声无息的抵住了墓门,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这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机关手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一刻他发现,对于这个巨耳王墓,他竟然如此被动。
“怎么办?”小雨焦急的问哑巴。
不等哑巴开口,冯鬼手已经恼羞成怒的说:“炸开!”
哑巴冷冷道:“这里不能炸。”说着,指了指自来石的上方,顺着那窄小的细缝,却见自来石上方,隐隐约约挂着什么东西,由于位置的关系,因而看不太清楚,但根据它的颜色,哑巴推断是火油一类的东西,如果用炸药,那将会是什么场景?
雷子等人立刻开始骂娘了,上方的宝顶还在不停的压下来,众人却无计可施,为了避免外面的火油受到压迫而灌进来,众人远离了墓门,却不知该怎么办。而这时,宝顶已经越来越低,最后众人不得撑着手去抵挡这股压力,只期望它能慢一点儿。
就在这时,哑巴却忽然收了手,紧接着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低垂着头,虽然看不清神情,但身体却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极为痛苦。小雨连忙问道:“头儿,怎么回事?”
哑巴甩了甩头,忽然道:“我想起来了,跟我来!”说着,便带头往前跑,众人这会儿完全没有主心骨,哑巴说什么就是什么,片刻后,哑巴带着众人跑到了墓道的尽头处,喘着粗气,盯着墓壁上一个圆形的大洞。
那洞看样子是被炸药一类的东西炸出来的,但周围并没有碎石,只有很多石末子。小雨立刻意识到:除了自己这批人外,之前应该还有人来过这个地方,八成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所以选择在墙壁上炸洞想逃跑,这些石末子,八成就是炸开的碎石,被宝顶压下来后形成的。
奇怪,吴水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洞?
小雨心中惊异,但却知道与自己无关,毕竟自己这次只是奉命行事,于是立刻钻进了洞中,大约六米深的时候,他发现了洞口到了尽头,但这个洞并没有打通,是个死路。
这时,便听吴水道:“这山壁的对面,是真正的神道,继续炸!”
说着,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冯鬼手和小雨,自己则带着其余人抵挡着宝顶,以期为众人多争取一些时间。在这个过程中,雷子注意到哑巴脸色惨白,时不时的会甩一下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而我们之前听到的几声巨响,便是爆破的声音。
这次爆破的距离,足足有五米多,也就在打通的那一刻,哑巴倒了下去。
说着,小雨问我们:“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怎么被关在这下面?”他看了看安然无恙的白斩鸡,问我们有没有找到豆腐。我苦笑,说:“一言难尽,先等吴水醒了再说吧。”对于豆腐的事情,我不愿意多言,看了看晕倒的哑巴,我不由得心中沉甸甸的,想起了他在陈词藏尸的山洞里,似乎也曾经隐疾发作,痛苦难当。
我回想着小雨的话,留意到了一个细节:哑巴是在隐疾发作过一阵后,才说自己想起来了,紧接着就带着众人找到了这个半成品的爆破洞。他想起了什么?
我不相信白三爷给他的资料会详细到这个地步,连一个不起眼的爆破口都会知道。
难道哑巴的记忆中,有关于巨耳王墓的经历?
可是,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吗?
如果他是陈词,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但陈词的尸骨就在山洞里……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盯着哑巴昏睡的年轻面容,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七章 它是谁
冯鬼手等人一路比我们还折腾,这会儿又是爆破,又是找机关救我们,也累的不行,坐在原地吭哧吭哧的喘气。我问他们有什么打算,小雨指了指昏迷的哑巴,说:“我们一切都听他,先等着,等他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