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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赵翊歆是不会告诉她的,只会一遍一遍的安抚她道:“你大胆了迈脚,我扶着你呢。”
    “好吧,好吧,你扶稳了。”夏语澹没话找话的说着,脚步已经继续迈下去了,每一步迈出去的大小一致,迈步之间的间隔也相同。
    “停!”赵翊歆及时的阻止夏语澹,道:“你可以睁开眼睛看了。”
    夏语澹的脸上已经扬起了笑容,睁开眼前看见自己的左脚迈过了门槛,道:“男左女右,是儿子!”
    夏语澹就是那么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然后就听了各种预测男女的法子,其中的一条方法,就是迈华滋轩的门槛,男左女右,在华滋轩内殿走一圈迈门槛的时候,迈左脚生儿子,迈右脚生女儿。很迷信吧,可是夏语澹现在就是这么迷信了,每天乐此不疲的闭着眼睛让赵翊歆扶着自己在内殿走一圈。
    说实话屁股决定脑袋,成婚五年第一次怀孕夏语澹很着急了。当此之时,夏语澹就是希望这一胎生个儿子。夏语澹也不是不喜欢女儿,可是轻重缓急,女儿可以在生完了儿子之后再慢慢生,夏语澹还是一样疼爱女儿的,可是这一胎,如果希望有用,就先给个儿子吧。
    “翊歆,我生儿子了,你怎么不高兴呢?”夏语澹说得自己好像已经把儿子生出来了一样。
    赵翊歆有心事又没有夏语澹那么幼稚,而且夏语澹最近常常做这种事情,今天预测出来是儿子,明天预测出来是女儿,而且次数多了是儿子是女儿提早把高兴的情绪表达出去太多了,甚至是两个儿子或两个女儿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尽管赵翊歆很配合的想象成夏语澹生下了一个儿子来,是高兴但显然理智尚存,道:“别忘了你昨天迈的是右脚。”
    昨天是女儿夏语澹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夏语澹在偏信自己生女儿的那段时间里,会做着和女儿有关的事情;在偏信自己生儿子的那段时间里,会做着和儿子有关的事情,比如昨天夏语澹就专看她收集的可爱女孩子的画像,这又是另外一种迷信了。据说怀女孩儿的时候,多看看漂亮的女孩子,生下来的女孩子会漂亮些;怀男孩儿的时候,多看看帅气的男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会帅气些。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男俊女靓。
    赵翊歆扶着夏语澹走了一圈,他顺便就出门去崇智殿了,临出门前又交代夏语澹,在他不在的时候别闭着眼睛瞎折腾。夏语澹不住的点头,她只有在赵翊歆看着的时候才会放心的闭着眼睛。
    赵翊歆出门之后,回头看了眼每天折腾一遍就会因为儿子女儿开心一整天的夏语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微微拘着手比划出昨天晚上看见的,夏语澹隆起的肚子,其实也瞒不了多久了。当然赵翊歆早早就决定不告诉夏语澹了,既然夏语澹早晚会有感觉,就等她晚些时候感觉到再说吧,是两个男孩?两个女孩?还是一男一女?这种痛苦又甜蜜,相互纠结在一起的担忧,夏语澹能晚一天担忧就晚一天担忧吧。
    等赵翊歆走了之后,夏语澹有正事要干,她要为孩子挑选奶妈,为此还把花姑找来,有个懂的人在旁边出出主意。
    给皇嗣挑奶妈也和选秀似的,目前夏语澹手上只有名册,因为夏语澹之前交代过一句,所以名册录了京畿之地所有和夏语澹产期相近的妇女,她们都是正八品以下的小官小吏到普通的平民百姓,因为正八品以上的女眷是不好让她们来当奶妈的,贱籍的人不在考虑之内。
    “娘娘多看几个比娘娘的产期早三四个月的妇人。”花姑晓得,双胎的孩子比较容易早产,往往在娘胎里待不满足足的十个月,所以建议夏语澹在产期早几个月的那批人中挑选。不过夏语澹自有想法,她知道可怜的一点点产育知识,名册往后翻着道:“我要挑几个明年正月下旬到二月初旬的妇人。孩子是不是喝初乳好一些?可以等我生完了之后她们再生嘛,就把她们接到宫里来生,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在附近生产。”
    说起奶娘夏语澹的嘴巴就停不下来,夏语澹又道:“花姑你能者多劳,奶娘的事还要你掌眼,第一条身体健康。只有身体健康了,后面我在考虑别的……”
    夏语澹尤未说完,李贵妃的一个心腹宫女宝鹊急急求见。
    李贵妃无事从不来打扰夏语澹,所以夏语澹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事让宝鹊进殿说事。
    宝鹊气都喘不匀,向夏语澹行过礼之后,连茶都没有接直接说事:“今日平都公主进宫,现在正在坤宁宫和皇后娘娘争执!”
    李贵妃协理宫务快十年了,有一点她看得很透彻,她无宠无子,却能成为皇后之下的第一权妃,是因为她懂分寸知进退。她深知协理宫务的贵妃在皇宫和管家没有多大的区别,管家可以直接约束下人,却不能直接干涉主子,所以十年了,李贵妃在皇后面前从来没有嚣张拨扈的气焰,现在皇后娘娘和平都公主吵架了,她也是没有这个身份劝架。
    谁能劝架?自然是宫中下一位主人,皇后娘娘的侄孙女平都公主的弟媳妇,太孙妃可以劝一劝。
    平都公主性格柔和又是纯孝的人,和人稍大声说话都不会,能有什么事惹得平都公主进宫和亲祖母吵架,还闹得满宫皆知?夏语澹一想就知道自己推脱不得,起身对陈掌事道:“备车备轿。”已起身往外走又对宝鹊道:“我们边走边说。”
    陈掌事吩咐了旁人备车备轿,和花姑两人夹着夏语澹出华滋轩,宝鹊跟在夏语澹后侧,呼拉拉一群人出西苑。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忠烈
    “平都公主昨晚深夜召见了太医,这事我家娘娘今早儿才知道,连忙打发人去太医院和公主府过问了一番,平都公主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小公子,倒是为了公主府一个花匠请的。我家娘娘正听着这事,平都公主直入中宫,和皇后娘娘争执也是因为这个花匠。”
    公主和一般出身尊贵的女人不一样,公主是个爵位,女爵的顶点,她的尊荣来源于她高贵的皇族姓氏,而无需看着夫家的脸色过日子,所以公主是不需要守节的,也没有必须保持清白之身而再嫁的概念,平都公主闺房寂寞,为了排解这份寂寞,她屋里有个人,很多人知道而且大家选择沉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现在皇后打破了沉默?难怪李贵妃烫手了。
    李贵妃和她的人手都在内宫,知道的只有那么多,半路上夏语澹让宝鹊先走一步向李贵妃交差,等宝鹊下车而去,陈掌事远远看见冯扑跑着过来,车停着等冯扑追上来,才接着稳稳起行。
    冯扑是把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才赶来的,跟着车向夏语澹回事道:“昨天晚上柴行乐,就是平都公主的那位,外出遇到了顺手牵羊的事,顺手牵羊是做个样子,实际上那两个是特意来要柴行乐命的,柴行乐肚子上扎了一刀,对方死了一个,伤了一个被京兆府的衙役拿住了。那两个人原是混迹在京城中的泼皮,拿钱办事,拿的是高恩侯府的钱。”
    高恩侯府不就是夏语澹的娘家,也是皇后的娘家。
    夏语澹闭了闭眼睛,道:“是高恩侯府擅作主张,还是皇后娘娘授意的?”
    平都公主上一次的婚姻就有高恩侯府的干预,只是一直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参与,那只有皇后自个儿心里有数了。
    “京兆府尹请问了高恩侯,高恩侯说是遵了皇后娘娘口谕,九月十九高恩侯夫人进宫,皇后娘娘口谕了高恩侯夫人。”冯扑跟着车回事,一板一眼的陈述,不带他主观上的感情:“九月十七到昨天九月二十,平都公主把柴行乐留在自己的寝室,连续三天同榻而眠。”
    这已经不是纯粹的解决生理需要,平都公主是和柴行乐睡出感情来了,难怪皇后沉默不下去了,皇后觉得一个花匠配不上自己的孙女,到了皇后那样的身份,她要觉得谁碍眼了,是有能力抬抬手让他消失的,高恩侯府就是执行她决定的刽子手。后宫嫔妃的娘家人也不只是做打醮一件事。
    这会子,夏语澹忽然觉得自己的娘家人,包括乔氏都可怜了,身为外戚的高恩侯府是后宫嫔妃的一把屠刀,或许二十年前,它也是献怀太子手里的屠刀。不过可怜也有限,作为皇后的后盾几十年,他们和皇后之间,很难分得清清楚楚了。夏语澹匆匆回想了自己的五年,除了年节象征性的赏赐,没有一次用到过高恩侯府。也不知道这样谨慎的保持了距离多年,能不能让每一个人分清楚,太孙妃是太孙妃,高恩侯府是高恩侯府。
    夏语澹冷静的问道:“那位柴行乐这会儿怎么样了?”
    “昨晚肠子都拉出来了。”冯扑略微说了伤势,道:“去了太医院的钱启钱太医,昨晚人活下来了,现在钱太医看着,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平都公主和柴行乐是你情我愿的,虽然对平都公主名声不好,可是平都公主二十五岁的人了,她知道做每一件事情的后果,那么柴行乐要是那么死了,真是冤杀了他。夏语澹思量了一下,又问道:“这柴家祖上八代可有拿得出手的人物……或者祖上三代可有违法乱纪之徒?”
    夏语澹在考虑柴行乐当驸马的可能性,所以问一问柴行乐家世是否清贵,不过想他都做花匠了清贵指望不上,那至少得清白的。
    “娘娘,就这点儿着实为难。”冯扑表达了一下无奈的态度,紧接着道:“柴,是前朝皇姓,这位柴行乐,是正儿八经的前朝皇族后裔。他的天祖是前朝周理宗,高祖是周理宗和贞肃皇后的小儿子,周末帝的亲弟弟,百年前封地就在这片土地上,号晋王。前朝末年辽国南侵,晋王统领了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六州兵马,虽然还是让辽国夺走了燕云十六洲,可是晋王的身后大周朝都没了。”
    冯扑对晋王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大周末年,正是北方契丹族建立的辽国最强大的时候,那十年吞并了大周北方十六个州的土地,史称燕云十六州。而大梁立国之后,太|祖太宗两位皇帝用了四十年时间,才陆续把十六个州的土地打回来。
    改朝换代近百年了,但是这个前朝的晋王柴楹在汉族人的心里,是民族英雄的存在。晋王守卫燕云六州的时候,大周朝已经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农民起义和军阀割据,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晋王还守了十年,是一寸一寸的守着大周朝的疆土。当时汴京都被太|祖皇帝攻下了,辽国劝柴楹自立为帝,还说借他三十万兵马复国,柴楹都不会所动和辽国死战,最后战死,而且晋王府所有成年男子全部战死,女眷自缢。辽国破了晋王府的时候,只剩了一个被晋王妃勒死而没有死成的幼子。辽国大汗特意把晋王柴楹的尸体和那个幼子送到汴京,说这忠烈之躯和忠烈之子由新皇,就是当时龙椅都还没有做热的太|祖皇帝处置。
    晋王柴楹的事迹广为人知,辽国大汗都赞了一句忠烈,太|祖皇帝也不能对忠烈之躯和忠烈之子怎么样,柴楹的尸体葬入周理宗的陵寝,那个幼子被贬为了庶民,在监视下过了一辈子。直到太宗皇帝迁都燕京,一次有感于晋王的坚守,才撤掉了对晋王后人的监视,从此晋王那一支的后代真正成为了大梁朝普通的子民。
    “可查得清清楚楚了?”夏语澹也有了无奈之感。平都公主……她每一次的感情,对方都很特别。
    冯扑认真的道:“有祖谱可查,曾祖柴礼,祖父柴让,父亲柴宗诲,周理宗嫡系后裔。”
    高祖之后,柴家都是庶民了,也没有钱没有权买婢纳妾,代代传承当然是嫡系。而且有前朝皇族的血统,柴家要出头很难,科举不行,从军也不行,到了柴宗诲这一辈,就在京郊种植花木贩卖,柴行乐从小跟着父亲学养花种草的手艺。两年前平都公主外出踏青,遇上京郊的大户践踏柴家的苗圃出手阻止,这才认识了十七岁的柴行乐。
    柴行乐虽然是公主府的花匠,可是他没有签奴契,只算公主府雇佣的长工。
    还比平都公主小五岁。夏语澹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坤宁宫也走到了,宫女内侍皆远远的回避了,只有一人去通传皇后,然后萧氏出来引夏语澹进去,夏语澹让陈掌事陪着,还没有近前,就先听到皇后苦口婆心劝说的声音:“便是你不择南安侯,举朝的公卿之子由着你选,可是你偏偏……偏偏和前朝余孽不三不四,你就是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招他做我的驸马,就名正言顺了吧。”平都公主没有激动,反而带着争辩到最后疲累的鼻音。
    皇后却是中气十足的,道:“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还要让一个前朝余孽当你的驸马……”这时皇后已经看见了夏语澹,话锋一转道:“太孙妃来得正好,替我劝劝平都,让她打消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
    怎见得是劝平都公主来的?夏语澹对皇后这种自动把自己拉向她阵营的举动感觉不舒服,随着皇后的指示看到平都公主,难怪平都公主说话的声音有疲累的感情,面容上的憔悴可以用脂粉掩盖,可是眼睛,眼睑的红肿,眼球的血丝掩饰不去。
    想想柴行乐的伤,平都公主这一夜是心力交瘁的。
    “太孙妃是来劝我的?”平都公主有点麻木的道,对夏语澹的偏向没有信心。
    夏语澹收回看向平都公主的目光,仗着肚子简单向皇后行了一礼道:“娘娘,前朝已经过去百年了。太|祖皇帝赞晋王为忠烈之士,太宗皇帝又停止了对前朝皇族的监察,前朝余孽是不是言过了?而今他们只是大梁的普通草民。”
    搬出□□太宗,或许能让别人惶恐,皇后还不至于,甚至还以此向平都公主反诘道:“你可知道,那时候太|祖太宗杀了多少柴氏子孙?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玩火,我担心,我这么担心着呢,哪一天那姓柴的把你给杀了!”
    “所以皇祖母吩咐了高恩侯府,先把柴行乐杀了?”
    前朝的皇族有多尊贵,在前朝覆灭的时候,就有多悲惨。各地掌权的宗室被杀被流放被圈禁,周理宗,周末帝的子孙找着的都杀了,找不到的散落在民间,成为了芸芸众生,只有晋王因为苦守燕云六州,后嗣子孙才保留下来,这些平都公主当然知道,平都公主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皇后之位,杀一个勾引了公主的平民百姓还担得起,皇后对指使一事没有否认,道:“趁早收手还来得及,我也是为你好。”
    “来不及了!”平都公主惨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
    皇后是指,在感情不深的时候及时掐掉情缘,平都公主说来不及了,她对柴行乐的感情收不回去。
    “平都……”皇后痛心疾首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手指着平都公主哆哆嗦嗦着。
    “娘娘。”萧氏劝着皇后坐下,夏语澹两边观望。
    皇后低头抚着自己的胸口顺过来那一口,才猛然的抬头犀利的看着平都公主道:“你口口声声……口口声声说为了臻哥儿,为了臻哥儿就给他找那么一个榜样,一个只会养花种草的工匠?有样学样你是要臻哥儿长大了也接着……只会躲在内宅里侍弄花草?”
    皇后旧事重提,如果是为了臻哥儿的话,确实让平都公主动过心思。平都公主自己是爱护草木的人,甘愿一辈子于草木为伴,可是儿子,平都公主和许多普遍平凡的母亲一样,希望儿子文武双修,获得世俗公认的成就。但那一天平都公主想通了,何必舍近求远呢,她既然说了一直把赵翊歆当弟弟,她就要相信弟弟,要相信弟弟会给她的儿子,那也是他的外甥,一条通往成就,相对平坦的道路。
    二十年的姐弟,那样的舅舅不比随手一个继父更值得信任吗!
    皇后不信任孙子,或许皇后的心结和孙子无关,换谁做她的孙子都一样,但平都公主信任了这个弟弟。这其中的认知差距,平都公主在夏语澹过来之前已经和皇后说过了,现在皇后又拿出来说事,显然刚才的话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有夏语澹在场,平都公主只能蔚然一叹。
    愿皇祖母长长久久的活着,活着看一看,赵翊歆日后会不会亏待她们母子。平都公主这样想着,却是无法说出口的。
    平都公主的这副默不作声的样子瞧在皇后的眼里就成了无动于衷,对儿子的未来无动于衷。皇后转头看着夏语澹,尤其看了几眼夏语澹穿着宽松的衣服而显不出怀孕腰身的肚子,气弱的向夏语澹求助道:“你也要当母亲了,你用一个母亲的心情,劝一劝平都,别……”皇后原意是说‘别太懦弱了’,皇后一直觉得平都公主现在的生存状态,是她在皇上和皇太孙面前太懦弱导致的,她需要懦弱什么,她该活得理直气壮,甚至是恣意妄为才是,但皇后出口的话生生转了弯:“……别只顾她自个儿。”
    夏语澹都没有闹明白皇后和平都公主之间的官司,当然不会按着皇后的意思说话,在夏语澹看来平都公主作为母亲,已经为儿子付出太多了,而且她潜意识里觉得,平都公主依仗的是皇权,现在有皇上,将来有她的丈夫,无需像普通女人那样心心念念的物色一个能依靠一辈子的丈夫,但她对平都公主有另外一番话说:“姐姐觅得良缘,弟媳该道一声‘恭喜’……”
    “太孙妃你……”皇后想不到夏语澹这点面子都不给她。
    “我是担心,这真是一场良缘?姐姐遇到了真心实意,而不是又一场虚情假意?”夏语澹寻着声音看着急切的皇后,继续说着她在路上想到的顾忌道:“前朝皇族,百年前曾是这块土地上最显赫的家族,显赫了几百年。我活到二十岁,在当朝还未听闻柴氏家族出了一个风云人物。”
    前朝皇族活得那么低调,当然是被当朝皇族打压的。平都公主和柴行乐没有名分的睡一睡,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要是正式招了柴行乐为驸马,那就是赵氏和柴氏两个家族的事,先有一个驸马都尉,往后柴氏家族一定会通过这场婚姻图谋更多的东西,从过去到将来,夏语澹都会忍不住怀疑柴行乐对平都公主的心意,而这恰恰是平都公主执着的。
    执着太深,求而不得,便是伤害。
    从夏语澹进殿开始,平都公主第一次正视夏语澹。平都公主熬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她的眼睛是酸涩的,认真看着某物的时候,眼睛会更加酸涩,但现在平都公主不仅眼睛酸涩,心里也酸涩了起来。刚才皇后说担心柴行乐取了她的性命,柴行乐真有杀人之意,在做卑微暖床人的时候就会杀了她,而不会忍辱负重到现在,眼看着有希望当驸马了,重新开启柴氏家族的荣耀。
    所以刚才皇后不是真正的关心平都公主的性命,而是为了反对而临时找了一个反对的理由。夏语澹此番的话语才是设身处地的为了平都公主着想。
    平都公主再见皇后期待着自己回心转意的眼神,释然的笑了,道:“我此身生为公主,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太多的心意捧在我的面前,真真假假我也辨不清,若是有本事骗我一辈子,那我也只当真心实意了一场。”
    “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夏语澹感觉到了平都公主笑容里的悲伤,可是不知道她的笑容何以如此悲伤,但她从西苑赶过来的目的已经表达清楚了。
    最坏的结果夏语澹已经说了,万一日后平都公主再经历一次婚姻的不幸,可是她选择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你……你们!”皇后掩饰不住怒意,视线在夏语澹和平都公主之间来回的扫,最后落泪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夏语澹垂下眼来乖乖的听着训斥。夏语澹觉得这一年是皇后的更年期到了,所以和以前比难相处了些。
    平都公主还是心软的,对皇后的斥责过不去,但依然抬头挺胸的道:“昨天柴行乐差点死在高恩侯府的手里,高恩侯府是皇祖母的娘家。这件事我不再追究,权且是我对皇祖母的孝心,但我的婚事,就让我真正做主一回吧。”
    一事压一事,平都公主真要摆出了她的威仪,是可以把高恩侯府闹得天翻地覆的。
    皇后正准备胡搅蛮缠呢,陡然间平都公主就拿出了皇后一直期待她拿出来的,强势的姿态,却不想是用来对付自己。
    正在皇后呆愣之际,门外唱到皇太孙来了。赵翊歆从容的走到皇后面前,向皇后行了礼。
    皇后正在犹豫要不要胡搅蛮缠,在看见赵翊歆那张脸的时候就歇了心思。她的儿子献怀太子也是一表人才,儒雅俊秀又平易近人的模样,可是赵翊歆和她的儿子一点也不像,脸不像气质也不像,赵翊歆俊美阳刚,随着年龄的增长,气质清净而淡漠。
    皇后一直明白,她的胡搅蛮缠在他们祖孙面前是没有作用的。
    赵翊歆不是来耐心劝导皇后的,他是来会平都公主,顺便接走夏语澹,所以请了安后,就把两人带走了。
    出了坤宁宫,赵翊歆步行送平都公主出宫,夏语澹走在赵翊歆身后两丈之距,只当自己散步了,给他们姐弟留块说话的空间。
    只有一段路的时间,赵翊歆闲话不说,直入主题的道:“娘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举朝的公卿之子由着姐姐选,若姐姐是为了避嫌,大可不必如此,挑一棚门草户之家。”
    “棚门草户?”平都公主神色自若,道:“柴家比举朝的公卿之家都要麻烦,我心意已决,弟弟助我达成心愿就是。我想我要是正式上表,不少人会抬出祖宗家法,反对前朝后嗣做我的驸马。”
    赵翊歆淡淡一笑道:“百年前立下的规矩,沿用至今不知改了多少。”
    “江山千秋万代。”平都公主平淡的道:“我想过了几百年之后,赵氏也会成为前朝皇族的,此时能宽容一点就宽容一点吧。”
    赵翊歆不置一词。
    平都公主驻足,没有看着赵翊歆轻声问:“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皇爷爷百年之后,还是赵氏的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