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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烛光倒映在她的眼睛里,璀璨夺目。沈君佑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后面,缓缓伸出手将她拥在了怀里。
    “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你是第一次怀胎,身子本就不好,万不可掉以轻心,疏忽了去。”
    他的语气好似三月天的春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了其中。
    “好。”璧容倚在他的身上,笑着点点头。
    “明早我去叫益仁堂的周大夫进府来给你把脉,不然我不放心。”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全听你的。”
    璧容伸手覆在了沈君佑揽着她肩膀的那双手上,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容儿……”
    “嗯?”
    “我不想再等了。”
    黑夜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怕了吧,就如同她自己,何尝不是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月光望出去,只是弯弯的一圈峨眉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情圆缺,此事古难全。
    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需要多少隐忍,才能压抑中天性中活泼,在这个暗潮汹涌的家里生存下来。
    这一刻,璧容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突然有些庆幸沈君佑在自己的背后,不必看到她脸上那两行渐渐滑落的泪水,半响,才哑着嗓子说了句:“好。”
    ☆、第91章 主动结盟
    大夫人自从中了风以来人就有些昏昏沉沉,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床上睡觉,故而沈云娘的事直到了转天清早才听到消息。
    以往到了饭点自有余妈妈去叫醒她,昨日换了寿和院的两个婆子伺候,进来瞧见大夫人还在睡着,乐不颠的关门回了房,跟另一个婆子跑回西稍间的屋里嗑起瓜子来。
    其余的丫鬟们早听闻了余妈妈在寿和院被惩治的消息,生怕得罪了那两个婆子引火上身,全当起了睁眼瞎子,每一个敢跑到大夫人面前去献衷心。
    翌日,大夫人早早地就被饿醒了,眼睛咕噜噜地往一旁的矮塌上看了一眼,没瞧见余妈妈,张开嘴咿呀地喊了几声。
    屋外从前在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绿漪听见动静,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西稍间。
    “两位妈妈,太太醒了。”
    绿漪进去的时候,那姓何的婆子正和另一个姓卢的婆子吃着早点,栗子桂圆大枣粥、油菜瘦肉粥,还有汤包两笼,小菜六叠,和往日大夫人用的并无差距。
    “唔。”那婆子手里正拿着一个汤包吃着,嘴上满是油渍。含糊不清地道:“去问问太太有何吩咐啊,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
    绿漪能从众多丫鬟上脱颖而出成为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是有些老练的了。方才她趴在门缝上听的清楚,大夫人嘴里含糊地在喊着饿字,毕竟从昨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绿漪看了何妈妈一眼道:“估摸太太是饿了,以往这个时辰都是该吃早饭的。”
    何婆子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盛粥的白瓷盅,已然有些见了底,琢磨了下,拿起汤匙把两样粥混在了一起,不多不少刚好一碗。又把她们吃剩下的小菜混了混,叫绿漪给大夫人端过去。
    绿漪看的直发愣,端碗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何婆子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还不快去,一会儿太太饿极了,看我不罚你!”
    若是自己不去,还不知道她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自己呢,可若是去了,这样的东西,哪里是人吃的……
    绿漪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硬着头皮从桌上端起东西送去了正房,只想着待会撂下东西就走。
    屋里,大夫人喊了半天嗓子干的不得了,正吃力挪动着地往床下蹭,绿漪进门时看见这等情形吓了一条,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奔了过去。
    “太太,您有事吩咐奴婢,小心摔着。”
    大夫人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咿呀乱叫起来,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自己,急得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扎进了绿漪的肉里,疼的她呀的一声收回了手,捂着手腕连连往后退。
    大夫人随即凶狠地瞪了她一眼,绿漪看着自己被抓伤的手悔的肠子都青了,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也带了些厌恶。搬了一旁的炕桌过去,摆好了筷子调羹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大夫人歪着脖子用拇指和食指吃力地握起调羹,晃晃悠悠地盛了一勺吃进嘴里,还没有下咽就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举着调羹咿咿呀呀地叫喊着,一抬腿把炕桌掀翻在了地上。
    绿漪听见动静可是不敢再进去了,忙去了西稍间找何婆子和卢婆子。
    两人得了信过来,一进门就瞧见砸了满地的东西,顿时心生不悦。
    “哟,这是怎么了,你这个丫头怎么做事的,太太如今这样哪里能自己进食呢!你怎么不在一旁伺候着!”何婆子先是故作模样地训斥了绿漪,又转过头来看着大夫人笑道:“太太可是觉得东西不合口味?”
    卢婆子冷哼了一声,“我瞧着太太是心火太旺了些,这样的东西确实不适合给太太吃,还是饿上两顿,清清肠子,才是养身之道。”
    何婆子听了点点头,笑着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太太和奴婢们说就是了,怎么好打破了东西,万一伤了太太,老太太那里可是要罚奴婢们的。”
    大夫人一听她说老太太,顿时感到有些不安,越发急着要寻余妈妈。这屋里她认识的只有绿漪一个,一双眼睛如出鞘的利剑般狠瞪着她,手上一个劲地锤着床,老鸦般嘶哑地喊着余字。
    那卢婆子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太太还提那恶奴做什么,余妈妈奴大欺主胆敢对太太图谋不轨,又和孟姨娘勾结弄掉了大姑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听说可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呢!如今老太太已经把她关了起来,往后太太这里就由我们二人负责伺候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脸色涨得通红,歪着嘴朝那丫鬟哆哆嗦嗦地哼哼了几声,像是在问着她何婆子说的可是真的。
    那丫鬟抬头看了何婆子一眼才无声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只觉得好似晴天霹雳,余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从她八岁就跟在了身边伺候,岂会来害自己,她这病分明是被二房那窝东西害的!又想起方才那婆子说云娘掉了孩子,更是悲从中来,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感觉到身下一片濡湿,大夫人一怔,惊慌地的“呀”了一声,不一会的功夫床单就湿了大片。
    何卢两个婆子见了嫌恶地掩住了嘴连连后退,一抬眼看见旁边站着的绿漪立刻道:“傻愣着干什么,没瞧见太太尿了一炕吗!还不快去伺候!”
    说罢两人就皱着眉头匆匆跑了出去。
    “听茶水房伺候的百灵姐姐说,太太今早失禁了。”夏堇一边伺候着璧容吃午饭,低头压低了声音道。
    事情发生的着实有些突然,璧容怔愣了半响,才问道:“前阵子不是还说见好了吗。”
    夏堇顿了顿,“好像说是这病不能被气着。”
    璧容蓦地想起郎氏派去的那两个婆子来,问道:“可知道她们有什么行动?”
    夏堇摇摇头,“那两个婆子不许外间的小丫鬟们靠近正房,只准了一个叫绿漪的大丫鬟在屋里伺候。”
    璧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地深深佩服起了郎氏这无声胜有声的手段来。
    璧容正感慨着,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奶奶来了。
    经过昨日的事,璧容已经决定了这些日子要当个睁眼瞎,所有事情一概交给沈君佑去解决,遂低声嘱咐秋桐道:“你眼睛亮一些,一会儿她若是提起昨日的事,你就寻个借口把我支开。”
    秋桐强忍着笑,点头道:“奶奶放心,一会我就嘱咐三娘把补汤炖上。”
    都嘱咐妥当了,才叫夏堇扶自己起来,往门口走去。
    “大嫂怎么得了空子来我这里了。”璧容笑着迎了她进屋里。
    璧容说的虽是再平常不过的客套话,可眼前正值多事之秋,大奶奶还能有闲情逸致来串门子,实在有惹人非议之嫌。
    大奶奶讪讪地笑了笑,“老太太那里都事极能干的人,我可没什么不放心的,我那庄子上的人送了苹果来,这不,一抬眼走到了你门口,就想着进来歇歇脚,也给你送些来尝尝鲜。”
    大奶奶当初陪嫁的两处庄子都在朔州的北郊,其中一处正是个苹果园子,此事府里是众人皆知的。
    都说孕里的人多吃苹果好,璧容笑着道了声谢,吩咐外头的婆子收了那一箩筐的苹果。
    大奶奶又道:“眼瞅着要到了廿四的庙会,我琢磨着想给贞姐儿和珠姐儿两人做双绣鞋,家里要说女红可是没人比你好的了,你帮我参谋参谋绣些什么样子的好。”
    只是来讨花样子?璧容心里嘀咕着。
    “这有什么的了,我屋里有不少呢,你只管挑就是了。”说着,吩咐了青沐道:“把柜子里装花样子的笸箩拿过来。”
    青沐应声而去。
    秋桐领着后面一个稚嫩的小丫鬟端了茶点上来。
    大奶奶看看秋桐和夏堇,又瞅了瞅那个眼生的小丫鬟,笑着道:“二弟妹真是有福气,屋里的丫鬟个个都是伶俐的,也不知是不是你这里的风水格外养人。”
    璧容一笑而过,并未应她。
    不一会儿,丫鬟拿了装花样子的笸箩过来,璧容问了她鞋面的颜色,帮贞姐儿选了一个蝶闹海棠的样子,帮略小的珠姐儿选了一个小猫滚绣球的样子,大奶奶笑着叫丫鬟收了。
    大奶奶倒也沉得住气,跟璧容左一句又一句地打着太极。
    两人正说到昨日秋芦巷子刘员外家娶媳妇的事情,大奶奶往左右看了两眼,只有璧容身旁站的一个夏堇和一个穿豆绿色夏衫的小丫鬟,笑着对夏堇道:“这茶有些凉了,你带着丫鬟们去给我们换杯热的过来吧。”
    正题来了!璧暗自道了一句,吩咐夏堇出去换了新茶。
    大奶奶往前挪动了两下,声音压得极低,“太太今早失禁的事,你可听说了?”
    璧容装作惊讶地摇摇头。
    大奶奶见了叹了口气,“哎,先是大姑奶奶出了这档子事,如今又是太太,许是真应了孟姨娘那句话,老天爷在天上都看着呢!”
    大奶奶看了璧容一眼,声音突地有了些哽咽,“咱们妯娌间也没什么不好与你说的,上回大爷给家里来信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的,给老太太、老爷、太太的都是诸多问候,独独我这里却是狠狠将我骂了一顿……二弟妹你来了这么久,我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你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太那边只因看我不顺眼就吩咐了云娘写信去大爷那里告我的状……”
    大奶奶似是想起了当初那事,抑制不住地呜呜哭了起来。
    璧容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得拿着帕子好声劝着她。
    “咱们这些做媳妇的,难免跟婆婆有些口角,可也犯不上这般心狠啊,说起来不过是太太大当初要把李妈妈送了你这来,我多嘴说了两句话,谁知道就惹得太太忌恨上了我。”
    她是不相信王氏会在大夫人面前替他们二房说话,不过李妈妈那件事上,璧容确实要感谢王氏给自己报了信,自己才能有所准备,利诱华妈妈说动郎氏赏了全妈妈过来,堵住了大夫人的嘴。
    只是,王氏这会儿说起这个来,所谓何呢?只为了叫自己心存感激,或是她眼前她有事情急于叫自己回报她?
    “太太这般模样我心里当真是哦五味杂陈,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陈家那里至今也没个声音,咱们妯娌之间千万可得一条心才好啊。”
    听了王氏这句话,璧容才恍然大悟。
    原来扯了半天过去的交情,是来和自己结盟的。此时,璧容再想起昨日在寿和院里王氏的做法来,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大嫂说的是。”璧容扯出个笑应着她。
    就在她觉得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不声不响地搪塞过去的时候,秋桐进来了,手里端着个描红漆的木头托盘,歉声打扰道:“大夫说了奶奶这补品得按时辰吃,婢子才斗胆搅了您和大奶奶说话。”
    大奶奶看了看,只得意犹未尽地止住了嘴,笑着道:“你快喝,你快喝,可别为了我影响了身子。”
    璧容朝王氏歉意地笑笑,接过秋桐手里的东西,吹了好半天,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大奶奶坐的身子都麻了,可璧容那碗里才吃了一半,故而只得说自己屋里还有事,起身告辞了。
    璧容跟她客套了两句,叫秋桐亲自送了王氏出去。
    才松了一口气,没一会儿的工夫,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院门口的人说又瞧见一顶轿子往这边走来。璧容心里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奶奶才走,四奶奶这就跟着来了,都是商量好了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