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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唐如霜端坐着,心里也有点奇怪的感觉,这庄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庄子里的下人,对自己和唐经纶完全不放在眼里。
    显然,陈庄头是有什么依仗,或者说……有了什么主意?
    依仗自然是二太太那边,而态度这么的嚣张,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这边有能力把庄子和田地接过去,以后管着他。
    想到了这里,叫了一声:“经纶,别叫小厮走开了!就在这边吧。”说着站起身去门口。走到门口却看到只有唐经纶一个了,那小厮已经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唐经纶听见她说的话已经转过头来,道:“怎么了姐?你想到什么了?”
    唐如霜皱眉:“没想到什么,只是觉着有点怪……”
    姐弟两个刚说了两句话,便听见院子外面突然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了好些人,闹嚷嚷的往这边走来!
    “人都死了两个月了!到底怎么个解决的办法,总得给我们回话吧?!你们庄头解决不了,我们就去城里找府里去!府里人总能给我们解决了!”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子的声音,带头喊着。
    “咦,看看看看!这马车从没见过,瞧这绸子做的车棚,瞧这富贵样,一定是府里来的!”一个妇人的声音。
    “那就正好!”几个人闹哄哄的一起喊起来:“叫府里的人给咱们一个交代!我们现在就要一个交代!不然大家都不要过年了!”
    “还过什么年呀,今天就别过去了!走!咱们进去看看谁来了!”那声音沙哑的人叫喊道!
    ☆、第19章 险境
    唐如霜刚说了一句:“来的可真巧!”
    唐经纶已经关上了门,他在门外,把唐如霜关在门里:“姐,你在屋里别出来!夏婆子,你去站到那边去,别叫人注意你,等会儿人过来了,你趁乱出去,找到我的小厮武兴,叫他骑马进城去府里……不,去最近的衙门报案!”
    府里本就没什么他们自己的人,去府里找人,没准二太太也算到了,故意磨蹭不往这边派人,那可就耽误大事了!
    唐如霜听见跟着自己来的婆子答应的声音,紧张的声音都在打颤,转头看了一眼侍墨,侍墨也吓得脸色发白,紧张的身上微微发抖。
    唐如霜对她,也是对外面的唐经纶道:“别紧张,这到底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地方,他们不敢做过头的事。陈庄头打的主意,不过就是大闹一场,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叫我没脸罢了!”
    外面喊叫的声音已经是进了院门了,果然,光听见这群人嚷嚷着什么‘交代’,什么‘说法’的,没听见这边庄子里有人出来喝止。
    唐如霜又和唐经纶最后说了一句:“不要跟他们厉害,他们就是要找茬把事情闹大,闹僵。”
    唐经纶在外面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姐。”然后听见他大声喊:“你们是干什么的?!一群人怎么私闯民宅?!”
    唐如霜过来坐在了椅子上,说实话,她也很紧张,不过倒也不至于慌乱,她揣度二太太的想法,二太太那边是绝对不敢真的伤到自己和唐经纶的,毕竟自己姐弟俩是长房院唯一的后嗣,真要是伤着了,伯爷那边第一个饶不了她。老太太那边也不能答应。
    所以肯定就是她想的,二太太叫陈庄头找人,在自己和唐经纶过来的时候闹一场,闹得自己这个大小姐没脸。
    唐如霜只是后悔,自己有点轻看了二太太看重这些财物的心思,没想到二太太为了个庄子和田地,敢闹这么大。
    唐经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帮人已经嚷嚷着进来了,左右看看,没见到陈庄头,他便干脆的喊了一嗓子,把这些人叫到跟前来。
    如今什么情形,他心里也明镜儿的一般。如今唯有拖!希望自己的小厮能尽快的搬人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往这边走,个个脸上带着不忿和怒气,虽然手上没拿家伙,可说实话还是有点吓人,唐经纶就算是沉稳,可到底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此时心里头真有点紧张。
    这群人看起来也有个三四十个,有男有女,女的全都是妇人婆子,个个面色不善。前头带头的是好几个男的,其中一个喊道:“你是谁呀?屋里的人又是谁?屋里的是荣定伯府的人吧?!”声音沙哑,正是个领头嚷嚷的。
    唐经纶道:“我是荣定伯府长房少爷,你们是谁?闯进来做什么?嚷嚷的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众人不知道是谁先站住的,反正慢慢的就站住了,站在唐经纶对面。唐经纶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身后屋里坐着的是自己的姐姐,就算是他跟姐姐还有什么芥蒂,可今天这情况,他是绝对不能也不会自己跑开的。
    深吸着气,唐经纶镇定着自己的情绪。
    而那个嗓子沙哑的人已经说开了:“我们家里的人死在你们的庄子上!你们到底想咋样?!总得给个交代吧!这都拖了几个月了?我们乡下人也是人!一条人命呢!”
    周围十几张嘴马上就吼了起来:“是啊!我们也是人!还我们人命!”
    “别以为你们伯府有钱有势,这件事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不答应!”一个妇人的声音掺杂在其中,尤其显得清楚。唐经纶听出来了,这个妇人的声音,就是刚刚进门的时候,跟这个沙哑的声音领头的一唱一和的人。
    他拿眼把那妇人看了一眼,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脸的刁钻样子,吊梢眉耗子眼,还在打量他!
    “对!不答应!”
    “不能答应!”
    沙哑嗓子的人和妇人互相的一配合挑唆,一时周围群情激奋!
    唐经纶就怕这些人太激愤了!一个激动再要是冲上来可就麻烦了,忙摆摆手,态度非常的和蔼,道:“别吵别吵,一个个的说……是怎么回事,我都还不知道呢!怎么给你们交代?不过别担心,只要你们说清楚事情的经过,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边说着,扫了下面的人一眼。
    刚刚躲到了旁边去的婆子,这会儿趁着人都围了过来,没人注意的时候,急颠颠的就跑了出去,唐经纶看她出了院门了,微微出了口气。
    那带头的叫道:“你们的陈庄头知道!陈庄头呢?是不是在屋里?叫他出来!龟孙子居然躲着,躲了和尚躲不了庙!”
    其他人跟着就起哄:“对!叫他出来!”
    “咱们进去把他抓出来!”
    带头的一喊,登时就把这些人调动了起来!
    唐经纶摆手道:“开玩笑呢?陈庄头要是在屋里,能叫我出来挡着,他在屋里躲着?别嚷嚷这些了!你们要是想叫我给你们解决,就别乱嚷嚷打打杀杀的,找一个人出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不想说,要找到陈庄头,正好!我也在找他!你们派几个人去庄子上找找吧!”
    被他这样一说,乱嚷嚷的人就少了好几声,只有一两个喊的,却也喊不出来什么气势了。那领头的看唐经纶年纪不大,倒是镇定!站在对面三两句话就把他调动起来的情绪又给压了下去,便叫问道:“你到底是谁?跟你说有用没用?!”
    唐经纶就道:“我刚刚说了,我是荣定伯府的长房少爷,你们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不过总要叫我把事情先弄明白吧?!”
    “你说你是你就是?!谁能证明?!”那沙哑着嗓子的人叫道:“你一个少爷,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骗谁呢?!我们知道屋里的人才是荣定伯府的人,把屋里的人叫出来!”
    唐经纶不等他吼叫着又开始鼓动大家,已经指着他叫道:“进门的时候是不是你说的要找府里的人解决?!”说完又一指那个和他一唱一和的妇人:“又是不是你嚷嚷的,马车是绸子做的,一定是伯府里来了人!既然你们在门口就认定是伯府的人,怎么这会儿我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倒不承认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我这身衣服,是随便庄子上的人能穿的?!今天就跟你们说了实话!屋里的是伯府的女眷!大小姐和二小姐!原本是来庄子上玩的,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你们都听清楚了,闯了进去惊着了女眷们,你们思量一下后果!”
    一听屋里的是女眷,一时那几个被鼓动的,全都不知所措的看领头的。而那两个一男一女鼓动人的,听见居然还有二小姐!没记错的话,二小姐应该是二太太的亲生女儿!两人都有点傻,不由自主的就互相的看了一眼,对了个眼神。
    唐经纶看到了,心里头冷哼!对他们道:“如果不信,去把陈庄头找来问问就知道了。”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淡声道:“我就在这站着等你们,门堵着,谁也走不了,别担心我们跑了。去找吧!”
    那沙哑嗓子的男的顿了顿,依然道:“陈庄头不在里面?”
    唐经纶大大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那男子,足足盯了半盏茶的功夫,周围的人原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乱说着话,也慢慢的静了下去,安静一片,全都看着他的时候,唐经纶突然的转身对着屋里大声叫道:“二姐!陈庄头在不在屋里?这些人不信,要不你出来?反正你也认识陈庄头!”
    屋里的唐如霜马上低声的吩咐侍墨:“答应一声!就说好大的胆子!赶紧找到陈庄头叫他来,不想干了就滚!”
    侍墨慌慌的低声答应,正要喊,唐如霜又摆手示意她先别忙,手往下按着,低声道:“来来来,先深吸口气,然后呼气,在吸气,呼气……好,叫吧。”
    侍墨深吸了两口气,这心里头的紧张也略微缓解了一些,在唐如霜鼓励的注视下,又深吸口气,这才摆出平常呵斥小丫鬟的声音道:“怎么回事?好大的胆子!陈庄头呢?如果这个庄头不想干了,就趁早说,我和二弟回禀了母亲!让他滚!”
    ☆、第20章 千金媳妇
    转头看着屋里的唐经纶,嘴角勾起了一个笑,然后缓缓的落下,又变成了冰冷的神情,转回来,冷冷的看着那呆住了的男的,道:“我二姐的话,听见了吗?”
    那男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给他借个胆子,他也不敢进去看看二小姐是不是真的在,而且就算是进去看了,他也不认识!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二小姐?!
    再说了,他自己清楚自己背后的人是谁,二小姐可是二太太亲生的嫡亲小姐!自己今天冲撞了她,那也不用闹事了,因为没什么奖赏可领了!
    这男的一时没主意了,旁边站的那个妇人,眼珠子乱转着,不停的在站在门口的唐经纶身上转圈。
    唐经纶也感觉到了,冷冷的眼神鄙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这妇人,明显是想仗着她自己是女子就进去看看。唐经纶眼神鄙夷,就是叫她明白,你是什么身份!不要以为你是妇人就能进去,就不会冲撞了小姐!
    那妇人到底没有敢说话,正在跟那个男的互相的打眼色。周围的人又开始嗡嗡嗡的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出主意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院门口突然的传来了一声喊:“哎呦!这儿怎么回事?聚堆儿闹事啊,还是庄子上发过年的红利啊?我来的是时候吗?”
    声音年轻,却陌生,充满了戏谑。
    屋子里的唐如霜有些发愣,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人是谁?说的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唐经纶在外面,看见一个年轻的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腰中系着指宽的乌角腰带,脚上穿着皂靴,手里那着一截黒木棍。这男子也就二十岁上下,身材欣长,面容虽然清秀隽永,可带着股子充满了市井小民那种狡猾的笑,把他的隽秀倒给冲抵了不少。
    这男子也不过来,直接就在院子门口,双脚分开大马金刀的一站,右手握着黑木棍,在左手手心中一下一下的敲着,笑吟吟的看着众人:“问你们话呢!怎么这么热闹啊?王赖汉,你又来了?这次想要点什么呀?”
    就在他出声的时候,院子里原本面对着屋子,面对着唐经纶的一群人,几乎全部都转过了身去!全都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发呆。
    唐经纶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发现这个人好像对这群闹事的人很熟悉,而这群闹事的人,对他似乎也很忌惮,他一个人站在那儿,这群人却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了,连一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大家好像都被点了定身法一样,全呆住了。
    连屋里的唐如霜都感觉到了,外面的安静实在是有点诡异!
    那一群人,此时却全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唐经纶甚至看到了,原本是站在前面,此时转过身就变成了后面,应该是领头的几个人,竟然有两个在悄悄的后退。大约的是想趁人不注意溜掉。
    这个人到底是谁?看着打扮像是衙门的人,可是,怎么来的这么快?而且怎么就他一个人?唐经纶往那男子身后看了看,没看见自己的小厮,也没看见其他的人。难道是这附近衙门的人?西山附近有个齐县,或许是齐县衙门的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又被唐经纶打消了,西山隶属京城,县衙的人是绝对不会越级来管别的地头上的事情。再说了,齐县离这边的距离,和京城差不多。
    那个嗓子沙哑的男子顿了顿,终于笑着叫:“常捕头!您……您来啦!”他一说话,前面挡着他的人马上就左右的让开了,这人急忙的就往前走。
    穿过人群到了前面,面对着那年轻的男子,笑着道:“常捕头,今天我们来这边可是有缘故的,我们家的那件事,庄子上到底没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不能就这样瞎等着呀!眼看着过年了,我们不能叫他们拖过了年去!这不是看到了府里来了人……常捕头,这这这,这是干什么……”
    原本说得好好的,突然的声音就变了调!
    屋里的唐如霜听见这领头的突然调门提高了数倍,惊慌而又恐惧!一时都忍不住想看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侍墨早已经跑到了窗户前,从窗户缝里往外看,轻声禀道:“是个衙门的人!又来了好几个一样拿着棍子的人!”
    唐如霜心中一动,那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外面,原来,常捕头站在那里,身后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就多了五六个同样穿着玄色长袍,手里敲着黑短木棍的几个男子,盯着院里的人,一溜儿排成排,站在了常捕头的身后!
    院里的人已经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脚步挪动的想跑,有人左顾右盼的找遮掩的地方。
    年轻的常捕头出声了,笑着挥动着黑木棍:“别怕,也别跑,今天不打你们……看到没有?这儿给你们让一条路。”说着自己就侧身一让,他身后的几个黑衣男子也马上的让开了,几双冷冷的眼神看着院中的人,一下一下敲着自己手里的短木棍。
    常捕头指了指自己让出来的路笑吟吟地:“从这儿走,什么事都没有,可谁要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真要是冲撞了谁……”他敲着自己手里的黑木棍,笑:“我这手里的棍子可就不长眼了!”
    他笑着看着院里的众人:“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他还做了个有请的姿势,笑着道:“请吧,众位?”
    院里的人互相的看,原本一直都看带头的那嗓子沙哑的人的眼色行事,此时却没有看他了,各自找各自信任的人,看了看,然后一两个,壮着胆子从院门处,捕快们给让出来的那条路上走了出去,提心吊胆的走出门,立马撒丫子就跑!
    看到有人出去了,于是院里的人全都往门口涌,嗓子沙哑的男子想拦都拦不住!况且他也不敢出声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人全都撒丫子跑了,连那个妇人居然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呆站着。
    常捕头看着他笑:“怎么?王赖汉你还想尝尝水火棍的滋味?”说着敲着棍子往前走。
    那王赖汉早已经慌了,弓腰陪笑着:“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走……”说着就想从常捕头的身边越过去。
    常捕头水火棍一伸,就把他的去路给挡住了,王赖汉吓得登时软了半截,惊吓的看着常捕头,看样子,确实是尝过水火棍的滋味的,也着实的忌惮。
    常捕头看着他做出苦口婆心的样子道:“王赖汉,劝你一句,别成天没事上蹿下跳的找事,干点什么营生不好,非要当个无赖?还是个老无赖?!做人积点德,别叫我成天的盯着你!知道吗?”
    王赖汉哈着腰不停的点着头:“是是是,常捕头教训的是,我记住了,一定改!一定改!”
    常捕头笑着摆摆手:“那就走吧!”
    那王赖汉如蒙大赦,转身忙就跑了。
    这时候那几个跟着常捕头的捕快才把脸上的冷厉神情给换了,笑了起来,过来围住了常捕头:“常哥,你可别听这老东西的!他能真记住了才怪!无赖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改了。”
    “是啊,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个成天给咱们找事的老无赖给关牢里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