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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那琳琅满目的东西堆满了袁璐院子里的一间屋子,老太太拄着拐杖在里头东摸摸西瞧瞧的,跟逛大观园似的不亦乐乎。
    摸完看完,她老人家砸吧砸吧了嘴:“孙嬷嬷和我说了,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吧?我看着有些东西都挺好,送出去也怪可惜的。”
    袁璐就笑着劝她说:“东西再好,都是咱们府里不会用的。这些个东西若是摆到其他人家里也算是能用上几代的东西,放到咱们府里就有些不伦不类了。您没瞧见许多摆设家具都起了霉点么?瞧着再好有什么用呢,不合适的也用不上。”
    老太太想想也是,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觉得还不错才留下的,可这一留就留了一二十年,从来也每个用到的时候,于是就说:“那行吧,一会儿让三个孩子过来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要是有喜欢的就留在身边把玩。剩下的就随你处置吧。”
    袁璐就让人去喊三个孩子,再请老太太坐到正屋里去喝茶。
    老太太到了她这里就不太愿意喝茶,而是想和乌梅汁、酸梅汤之类的东西。
    袁璐也由她,就让人从厨房拿了冰好的乌梅汁。但并不直接让老太太喝,端上来后还放了一会儿,摸着不那么冰了才端到老太太手里。
    就这样老太太还念叨呢,“你这放的都热了,喝着可一点好滋味都没了。”
    袁璐就说:“那您还我,我还让人给您上冷茶。”说着就要去接那茶盏。
    老太太哪里肯还,当即就捧着大口喝起来。
    袁璐也不敢逗她了,赶紧让她慢些。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泓哥儿和澈哥儿两个先跑过来了。
    两人俱是跑的满头大汗,小脸蛋红扑扑的。
    袁璐一看就一阵头疼,赶紧让人绞帕子,上热茶,“外头多热的天,你们就这样跑?”
    泓哥儿把额头上的汗一抹,“母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们不热!”
    澈哥儿跟在后头帮腔:“对,不热!”
    袁璐就没好气地一人瞪了一眼。
    两个哥儿被奶娘拿着冷帕子擦脸,热茶也被端到了面前。澈哥儿不肯喝,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祖母手里的酸梅汁。
    袁璐就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先喝点热的,你俩这刚跑完可不许贪凉。”
    她以前看过夏天喝热饮能迅速挥发热量的新闻,也孩子们年纪小受不住寒凉,因此没回他们在她这里闹得出了汗,都要被逼着喝过一道热茶。
    泓哥儿是早就乖乖喝完了,澈哥儿眼看着撒娇没用,就也只能闷着头喝了几口。
    喝了茶袁璐去摸了摸他俩的背心,汗把里衣给湿透了,就让人从院子里的厢房里找了衣衫来给他们换。
    澈哥儿是听说有好玩的事才一路拉着他哥哥赶过来的,此时眼睛晶晶亮,抓着她娘的手问:“娘亲,祖母说让我们选的东西呢?”
    袁璐嫌弃地把他的手扒拉开,“去去去,换衣服去,两个人身上黏哒哒的脏死了。”
    澈哥儿小胸脯一拍,眼睛一斜:“这叫男人味!”
    袁璐站起来要去拧他的嘴,他怪叫着跑进内室去了。
    ☆、第83章 拿乔
    第八十三章
    两个哥儿进去换衣裳的功夫,汐姐儿也过来了。
    她一进来也是先给老太太和袁璐行礼,袁璐就把她拉到身边,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外头这日头多毒啊,我当只是你两个弟弟耐不住性呢,你怎么也这个时候来了?”
    汐姐儿笑了笑,“挺说是您这里让我们来选东西的,我可不得早点来,不然回头好东西就都让弟弟们先挑走了。”
    他们这家子这段时间聚在一起乐呵的时候真的是少之又少,三个孩子听说是袁璐这里传的话,当然是争先恐后的过来。老太太和袁璐都被逗笑了,拉着汐姐儿说俏皮话。
    很快两个哥儿衣服也都换好了,脸上的红热也褪下去了。
    澈哥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一出来就拉着他娘说要去看库房里的东西,袁璐让吕妈妈带他们去,他还不肯,非要拉着她亲自跟着。
    袁璐笑骂了他两声,也只得跟过去了。
    大库房里清理出来的确实都是好东西,陈设摆设,字画雕塑应有尽有,也难怪老太太不舍得送出去。单拎一件都能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
    澈哥儿先前自个儿布置的屋子里就放了好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现在看到一些小玩意儿就又是不肯放手了。这东摸摸西挑挑的,各个都说好。
    袁璐当然也不能都听他的,就准他拿个一两样。
    最后澈哥儿要了一个玉质兔子形的镇纸说写大字的时候能用到,选了一盒子五彩的琉璃珠子说用来打弹弓。
    泓哥儿挑了一个青白瓷的笔洗。洗姐儿拿了一个府绸的小屏风。这两个一看就是没有看的上眼的,为了顾及长辈的面子才一人挑了那么一样。
    他们回来以后,老太太看他们手里就那么两样东西,还怪可惜地念叨:“怎么不多选两样,我看看东西都挺好的。”
    汐姐儿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东西的用处,就劝着她祖母说:“婶婶这是给您积攒福德,当然就得送好东西出去。我们几个在府里用着的都是更好的,这些放着不用才是真可惜。”
    老太太听了孙女的话,点了点头,“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然后又对袁璐说“晚些再让三丫头过来看看,她那个小院子的东西还是以前的,那些大件的你问问她要不要。”
    袁璐就应下了,让碧溪去传了话。
    去高斓那里的人也很快回来了,只是相较于三个孩子的热切,她的态度就过于冷淡了,碧溪说:“三姑娘说她那里什么都不缺,谢谢老太君和夫人记挂。”
    袁璐也怕老太太生气,就又问碧溪:“你可把话都说清楚了,别是三姑娘没听清。”
    碧溪就又解释道:“奴婢都说清楚了,夫人帮着老太太清理大库房,让家里的主子们都去挑一些得用的。”
    她这话的意思就已经带到了,这不是袁璐请她,是她的嫡母——老太太喊她来呢。
    老太太听了就很不高兴,手里的拐杖“笃笃”地杵了两下,“她这是端架子给谁看呢?这哥儿姐儿听到是我喊他们,都是立马就过来了。她倒好,人都不肯过来了,难不成是拿乔拿到我面前了?”
    这屋里也没有高斓关系好的,当然也就没人帮着她说话。换做从前,袁璐还能愿意帮着她打个圆场,可前头几次三番的对方都不领情,她也就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老太太有些生气,又指了她身边的秋心去,“你去把人给我喊过来,我还不信了,这府里还有我请不动的大佛是不是?!”
    老太太发货,秋心也不敢耽搁,福身应了声是,就快步走出去了。
    袁璐还帮着活跃气氛,跟老太太说笑道:“我这里的人那当然是不能跟您跟前的比。虽说长幼有序,可这三姑娘说起来和我还是同辈,不卖我这面子也没什么。您的人出马,她是肯定不敢怠慢的。”
    袁璐这是估计着按高斓那个个性,虽然有些不合群,对老太太这个嫡母却十分敬重,如果知道了是老太太要喊她来,也没有不应的道理。这才帮着说两句好话让老太太有个台阶下。
    老太太就瞪了她一眼说:“亏你还是个当家掌权的,一个没出门的庶姑娘都拿捏不住。”
    袁璐仍然顺着她说:“那可不是,我这当儿戏的难道还能跟您这婆母比不是?”
    老太太这才被哄的笑起来。
    秋心也知道老太太是生气了,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而被牵连,这出了院子就是一路小跑,一直到了高斓的院子门前才放慢脚步。
    秋心是个脸生的,虽然跟了老太太有些年头,从前却不太在府里走动。总有那么两个没眼力价儿的没认出她来。
    比如高斓身边的双吉,就是那么一个。
    前头袁璐已经派过人来了,高斓就让双吉在外留意着,看那边还有没有再派人过来。
    时近黄昏,可暑气未消,随便动一动也是一身的汗。她们姑娘也不是府里能说的上话的主子,这屋子里的冰就总是不够用。尤其到了这将要天黑的时候,屋里的冰可都化的差不多了。
    双吉在屋里就已经出了汗,这一出来,热风一吹,脑袋都快热懵了。
    秋心过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双吉。
    双吉虽然不认识她,可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普通的丫鬟,就料想她是袁璐身边有脸面的丫鬟。
    “姐姐好。”双吉亲亲热热地喊了她一声。她以前就在规矩上吃过亏,虽然前头的她家姑娘把罪责给扛下来了,但是私下里也是把这茬儿跟她说了好几次。
    秋心也笑着回应,“这大热天的,你怎么就站在外头熏暑气?走,去屋里,我这正带了话给三姑娘。”
    她家姑娘都说不去了,现在这夫人再派人来请,那也不能硬闯啊。这么想着,双吉就想把秋心给拽住了。她年纪虽小,可到底在外头做惯了粗活,那手劲也不是国公府里这些身娇肉贵的上等丫鬟能比的。
    秋心光顾着往前走,冷不丁地被人拽了个衣袖,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这院子里的人虽不多,可廊下还站着好几个小丫鬟看着,秋心便有些不高兴,当即就冷了脸说:“你好好的说话就是,拽我作甚?!”
    双吉有些犯怯,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秋心捋了捋自己被抓皱了的衣袖,也不再亲热了,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老太君派我来传话的,你进去通传一声吧。”
    老太君什么身份,阖府最大的那位。双吉一听赶紧跑屋里跟她家姑娘禀报去了。
    高斓一听是老太太那边来的人,也是不敢怠慢,立刻就将秋心喊进去了。
    秋心虽在外头不痛快,进了屋却也没给摆脸色,仍笑着道:“夫人前脚刚派人来请姑娘,姑娘给回了。老太太担心顾湘是不是身子不爽利,特地让奴婢前来瞧瞧。”
    高斓也有些为难,她推却那嫂嫂的好意,是不想再掺和到府里的事情,现下老太太这边派人过来询问,她便仍然说:“我这里的东西虽旧,但用着都挺顺手。麻烦你回去代我写过母亲和嫂嫂的好意。”
    秋心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小院子的东西还是以前那位老姨娘在的时候用过的,本来就不是多好的东西,就更别说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早就破败不堪了。这看着啊,别说孙嬷嬷那样辈分高的人了,就是连她和绿意的屋子都比不上。这三姑娘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秋心道:“老太太和夫人都等着您回话呢。这三番两次地派人来请来问,您就是想谢也得当面谢才是。”
    高斓便有些不知道如何回话了,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身上也有些不爽快,便不去前头碍眼了,母亲和嫂嫂大人大量,断然不会同我一般计较的。”
    秋心就行礼告辞。双吉紧跟在后头送她出院子,路上还给她家姑娘描补说:“这入了夏,我们院子里的冰便有些接不上,姑娘到了晚间总是恹恹的。是真的身上不好才不过去的。”
    秋心听了也不答话,一路自顾自走自己的。等出了院子,双吉没再跟着了,她才回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都什么人!老话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更别说这里住着的本身还不是凤凰呢!这一个庶出的姑娘还敢下两个正经主子的脸面了!
    主子是个拎不清的,下人就更别说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顶没眼力价儿的两个。
    再说她从前头的大院子跑到她们这偏院来,别说打赏了,连口水都没喝上!哼,且瞧着吧,看一会儿老太太怎么收拾你们!
    而袁璐这头,澈哥儿正跟她祖母摆弄自己寻的那两样东西。尤其是那一盒子五彩斑斓的琉璃珠子。
    珠子里搀着杂质并不透着,但因为里面又镶嵌了别的颜色,看起来就十分特别。在外头一颗也能卖上二三十文钱。
    这东西估计也就袁璐肯这样给孩子当弹珠打了。
    老太太也不太懂,就是觉得怪好看的,他孙儿要就拿着玩吧,反正就跟小袁氏说的,都放了那么些年头了,能用上的话早就用到了。
    澈哥儿的玉弹弓是不离身的。他腰间挂了两个小荷包,一个就用来放弹弓,另一个用来放弹珠。上次齐国公世子夫人给他送了一袋子好珠子,他一直没舍得打,后来听身边的人说那家人要对他娘亲不好,他虽也不太懂,但那袋子东西是早就扔了。正愁着没弹珠能打了,现在就得到个新的,可不高兴坏了么。
    老太太看着小孙子笑的那么欢,脸上便也带出了几分笑意。刚才那阵邪火也被压下去了。
    袁璐就也不提那茬了,谁不愿意和乐着过日子呢。可偏偏时不凑巧,老太太这头刚要把那件事给忘了,秋心正好回来回话了。
    老太太见了她进来,就问她说:“三丫头人呢?可是在外头?”
    秋心福身行礼,道:“三姑娘并没有跟奴婢一起回来。她说身子不爽,故而就不过来了。”
    老太太隐忍着怒气,耐着性子继续问:“你瞧着可是真的有不好?”
    秋心回话道:“奴婢去的时候三姑娘屋子里还用着冰盆,舒服的很,三姑娘和我说话的神情语气也不像是不好的。后来她贴身的丫鬟送我出去,还同我说是因为她们院子分到的冰少了,她家姑娘才那么‘不舒服’的。”
    老太太的怒火这下子是再也忍不了了,当即就又板下脸来,手下拄着拐杖一用力,站起身来道:“少分了一点子冰就这样在我跟前摆架子么!我倒要看看她这是多大的架子,多大的脸面!连我的人派去请了都这么托大!”
    袁璐看她是动了真火,急忙上去拦住,赔笑道:“横竖这么芝麻大点事,哪里值当您出马?您是好心才让三姑娘来选些东西,她不愿意就承这份情就算了,就当是她没福气吧。”
    “她可不是个没福气的嘛!”老太太重重地一拄拐杖,“平日里咱们也没短她的吃喝,怎么现在就这样怕的龟缩在自己院子里了?难不成你我还是吃人的猛虎野兽,让她来见一面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