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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可没想到这夫人还是个面狠心善的,府里治虽严,却也有温暖的一面。从前府里的下人病着就病着了,除非主子赏了恩典,没见得谁那么有脸面去请大夫的。可期间有一次他病了,下来不床了都,那时候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府里的唐大夫也在看顾她。他是实在没办法让人给上禀了,没多久夫人身边的医女就过来了。
    或许她是完全不记得这种小事了,甚至根本从来不知道她派出去的医女具体是救了府里的哪一个下人,可他到底将这份恩情给记下了。
    ☆、第90章 争执
    第八十九章
    高斐这觉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天色渐黑才慢慢醒过来,一醒过来,二和已经捧着洗漱的东西到了他面前。
    高斐问:“什么时辰了?”
    二喝道:“已经快到用夕食的时辰了,不久前老太太刚传话过来说让您醒了去后院一起用饭呢。可是小的见您睡得香就没有吵您。”
    高斐嗯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头疼,就用手捏了捏眉心。
    二和想了想还是将袁路的来过的事情转达了。
    高斐撇了撇嘴,没说话。
    二和就当看不见他主子黑包公似的脸色,又继续说:“小的本是要叫醒您的,可夫人说您从昨晚到今早都来回折腾没能安生,一定是累着了,该多休息才是。在这儿等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给袁璐刷好感度呢。
    那小袁氏会有这样好心?高斐自然不太相信。不过想着既然她过来应该也是有事,索性过去听听她怎么说。
    袁璐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因为白日里忙活一天,天又热的很,她也确实没有胃口,饭菜就准备的简单的些。况且一会儿吃完了还要赶紧去老太太那里坐坐,不然一天没见,澈哥儿又该闹腾了。
    小厨房里听了她的吩咐,就只弄了一道苦瓜瘦肉粥,一份香酥鱼干,然后就是普通的几样小菜了。
    这几样刚上桌,高斐就过来了。
    看到桌上这顿称得上是朴素的晚饭,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袁璐见他来了就让丫鬟小不忙着布菜,而是先上了茶,两个人坐下说话。
    高斐来见她只是来为了听她有什么话讲,并不是一点气都没了,心里其实还记恨着她早上故意让他在门口干等。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高斐才开口道:“听二和说你早上来找过我,所为何事?”
    袁璐就笑道:“老太太的寿辰近在眼前,我想府里就我们几个人总是不够热闹。听闻老太太以前还有姐妹,我也派人问过,都还身子康健,我就想把他们接到府里来小住几日。不知您怎么看?”
    高斐想了想说:“老太太以前和她们都没有来往,看着就是心里放不下,你这样自作主张难保不会给她过寿的时候添堵。”
    袁璐说:“您不在家的时候太多了,老太太一个人寂寞的很,我事先已经询问过孙嬷嬷,孙嬷嬷说了老太太虽然口上没说,但提起往昔的事情都是心怀伤感,肯定是年纪大了记挂着家里的亲人呢。况且我的意思是并不在老太太的寿辰上把人接过来,而是等寿辰过了,再把她们接过来跟他待上一段时间,也让老太太平时多个说话的人。这样即使有了不愉快,早些让她们回去便是。”
    高斐看她说的是一套一套的,就说:“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
    其实袁璐只是跟他报备一声,此时话已说完,就想着等他回去了,她也就可以开始吃饭了,她还赶着去看澈哥儿呢。
    可高斐却像察觉出她的意思似的,仍然坐在那里,看着丫鬟一盘子一盘子的上小菜。
    袁露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他是不走了,也不好意思开口主动赶他,就让丫鬟多天这一副碗筷。不过心里也是存着坏呢,她明知道他是准备留下来吃晚饭,却没让人多添菜,还是之前的那几样。这成国公也是个爱吃肉的,他愿留下就留下吧,遭罪的还不是他自己。
    清粥小菜本就不好下咽,高斐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早就打起了鼓,现在吃这些就更觉索然无味,可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若是开口了就落了下风似的,就也是不说加菜的事情。
    饭桌上沉默的可怕,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晚你一口我一口各自喝着自己的粥,并不说话,一会儿就吃好了。
    吃好以后,袁璐就像她这会儿子总该走了吧。
    可高斐又是坐了好一会儿,人不动,袁璐就有些着急,眼睛不住地往门口看。
    高斐看她这坐如针毡的样子也不管她,这小袁氏前头都不知给他添了多少堵?现在这会也该他扳回一局了吧,这添堵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后来袁璐实在没办法,就跟他福了福身,道:“我还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您要是有事不如就先回前头忙着吧,不必在我这耽搁。”
    高斐就也跟着他站起来说:“老太太本来刚还找我呢,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袁璐便只能把这个黑面神领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那头澈哥儿本来就等得有些急了,他娘这两天虽然忙,但是晚上总会早一些过来,跟他们一起说说话。可今天外头天都快黑了,他娘还没过来,他便有些坐不住。
    老太太也等的有些心焦,就就吩咐着身边的秋心去袁璐的院子里看了看。
    秋心还没出大门,袁璐和高斐已经一起过来了。
    她没有避让而是迎上去,给二人行了礼道:“老太太正在惦念着,主子们来得正是时候。”
    袁路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早上的事情还没有跟他算账,这会儿知道往眼前凑了,而且穿得是花枝招展的,知道这事是她在老太太跟前的脸面了,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已经体开的脸做姨娘呢!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自始至终高斐都美誉看她一眼,后来更直接越过他就走进去了。
    袁露在外停了停说:“你在老太太身边的日子并不长,现在瞧着倒是你最得力了。早晨老太太去宫门外头也是带的你吧。”
    秋心又福了福身:“多亏了夫人来提携。奴婢愚笨,有错处的地方还望夫人指明白,好叫奴婢改过自新。下次不能再犯。”
    袁璐就轻轻笑了笑,说:“你这叫什么话,我不过是随便夸了你一句。怎么扯到错处上了?难不成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虚了?”
    秋心低着头没说话,垂手退到一边。
    袁璐对着她冷哼一声,进了屋去。
    老太太看着儿子儿媳前后脚过来,心里是说不出的高斐兴。早上的跟儿子闹过矛盾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招呼他们坐下,又让人赶紧给他们上茶。高斐身上热气重,老太太还体贴地让人往他身旁移了移冰盆。
    刚才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他娘亲的澈哥儿此时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站在说在他祖母身边不说话了。
    袁璐知道他是怕他爹,便将招了招手将他招到身前,搂着他说话。
    老太太跟儿子说着话,袁璐就跟澈哥儿说话,泓哥儿和汐姐儿站在一旁,都是眼观鼻鼻关心的不做声。平时本就话不多的两个孩子,在高斐面前就更沉默了。
    袁璐问澈哥儿白日里都做了什么,玩了什么?
    澈哥儿一一说了,可兴致还是有些不高。
    袁璐当他是怕他爹,拍这他的背安慰道:“娘亲在这里呢,你有话就说。娘亲白天可想你了,你再不说话我可就生气了。”
    澈哥儿抿了抿嘴,苦大仇深地想了想,然后神秘兮兮的凑到他娘耳边说:“娘亲不伤心,外面的传闻澈哥儿都不相信,娘亲是最好的娘亲。”
    袁璐挑了挑眉,心下也有了火气。今早上的事,就是因为有人将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现在倒好,连澈哥儿都听了这些东西,真是什么腌攒的东西都敢往主子面前倒!这样的人可就留不得了!
    不过此时她也什么都没说,反而还夸奖澈哥儿道:“外面的话自然都不可信,咱们澈哥儿正聪明,是个明辨是非的,哪里会被这些东西蒙蔽呢,娘亲就知道你是个顶好的。”
    说着还亲了亲他的脸蛋,澈哥儿就咯咯直笑,然后又小声说:“娘亲不用担心,哥哥姐姐跟我说了他们也都是不信的。”
    这就是说连另外泓哥儿和汐姐儿也都听说过了。
    袁璐眯了眯眼,第一次觉得或许高斐的话是正确的,成国公府现在确实是太松散了,她虽然早前已经立过威,但也就是那一时的手段,以求最快的速度来威慑众人。后来真正的掌了权,就都是想着以德服人。对下人也都是温和的时候多。估计现在又有人觉得成国公回来了,她的话不顶用了。
    三个孩子都有功课,本就不能多待,加上这天高斐也在,他们便早早的躲了,很有默契地说要回房做功课,老太太也没有留她们就让她们先走了。
    孩子们走后,袁璐就扯下脸上的笑,问老太太说:“早上幸亏您说了我才知道原来外头对我们府上有不好的传闻,不知是什么样的伶俐人这样消息灵通,您也该提出来奖赏一下才是。”
    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说话的口吻也跟刚才闲话家常时无甚差别。
    老太太也没有察觉,笑道:”还不是秋心那个小丫头机灵,从外面听到了这些话来告诉我,不然啊,咱们可都得蒙在蒙在鼓里了。”
    老太太是没有看出来,高斐可看出来了,这小袁氏平日说话都带着笑,什么时候脸上不见了笑影儿,那多半就是动了真火了。
    袁璐皮笑肉不笑的,转头就附耳到青江耳边说了几句话,青江点了点头领命而去,没多久就带着两个婆子将秋心押了进来。秋心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押着她的两个老婆子一人往他膝上踢了一脚,她脚上脚下一软,立刻就跪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也是吃惊,还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袁璐冷然道:“我竟不知道,提了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到老太太身边,什么好的不好的都往主子面前说道、自己竟然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知道的是你自己犯了浑拎不清,不知道的还当我利用你给老太太传话呢。”
    秋心一边给她磕了头,一边又赔罪道:“奴婢真的不是有心挑唆,只是想着这些事情若是老太太不知道,等过几日她寿辰知道了,想必是更要伤心的。”说着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老太太看她可怜,想着到底是自己追问才把他的嘴给撬开了,便求情道:“她本来也是不愿对我说的,说我自己连着追问,威胁她说若是不从便要责罚她她才告诉了我。你要怪就连我一起怪。”
    袁璐当然不跟老太太一般见识,只说:“您知道刚才澈哥儿跟我说什么?他说那些传闻他和他哥哥姐姐都不会相信,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他们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岂是能让孩子们知道的,难不成这也是您想要的结果?”
    说到孩子们老太太就没脾气了。
    袁璐又转头问秋心:“这可也是你告诉三个孩子们的?”
    秋心连忙磕头道:“奴婢只是将这些事情禀明老太君,并不敢让这些东西污了少爷姑娘的耳朵。”
    这可就奇怪了,难道这嚼舌根的不止一个,还另有其人?然后脑子一转,就将三个孩子身边的奶娘都喊到跟前来,询问他们今日三个孩子都做了些什么,可有一起出去过。
    奶娘们细细回想了下,最终澈哥儿的奶娘才说:“下午晌的时候,二少爷说要去住院吃点心,拉着大少爷和大姑娘往厨房去了,只有这一会子离开了老奴们的视线。”
    这奶娘竟然还让三个孩子单独出去,袁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马上等老太太寿辰一过,邱绣眼看着就要进府了。府里的下人如今都这么懒散,总是要收拾一把的,她就想借着此事,再给他们紧紧骨头。
    厨房人多眼杂到也是好问,袁璐就传了两个婆子来问:“下午晌天热,厨房里又不通风,厨子们都歇在自己的屋里,但厨下的灶火是不能熄的。只让两个小丫头在里头看着。”
    再一问是哪两个丫头,说来也巧,不是别人,就是以前老太太从杂戏班里买下来的那个姝儿。
    姝儿没多久就被踢到老太太面前。身子倒也张开了一些,可身上的衣服就不如在老太太身边时体面,粗布的衣裳穿在身上有些显大,就更衬出她的瘦弱。
    袁璐就问她说:“我们家自问待你不薄,把你外头买进来,一没有打骂你,二没有短你吃喝。难不成还叫你记恨上我们了?竟然在少爷和姑娘面前搬动是非,你好大的胆子!”
    姝儿从前觉得夫人和老太君就是再和气不过的了,后来虽然被从老太太身边赶到了厨房。可也没将她俩当成恶人,现在看面对着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的袁璐,不知怎么就打起了哆嗦,冷汗连连,脸色煞白。
    老太太看了还是觉得可怜,就问她:“可有什么误会?真是你说的?”
    姝儿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奴婢只是在妈妈们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主子们来的时候奴婢正跟别的小丫鬟说着。二少爷看奴婢眼熟,就问奴婢是不是从前跟着老太太的。主子说问了话奴婢便答了,然后他就问奴婢刚才跟小丫还说了什么。奴婢本不想回答,可二少爷一再追问还说要将我提到老太太面前治罪,奴婢心生惧怕,这才说漏了嘴。”
    老太太看着于心不忍,就对袁璐道:“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在外头吃惯了苦头,进来的时间也短。规矩不知道也是有的。瞧她现在见着我们这害怕的样子,对着澈哥儿的时候恐怕也是因为惊慌才没了章法。不如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袁璐稚气未脱的脸,本来是想将她赶出去,可想想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在外无亲无故的,也不比那些本地的老油条,就算赶出府去,还有个亲戚可投靠。她这样的赶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况且到底传流言的人也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的内位还端坐在中宫呢。便也狠不下心来了,只说:“下去领罚吧,罚俸两个月,以后也不要在厨房了,去浣衣房,从今往后都不许在少爷姑娘的面前出现。再有下次,便将你赶到外头,随你以后怎么着了。”
    姝儿忍着泪连声道谢,给袁璐和老夫人老太君都磕了头,就退下了。
    处置完了她,秋心也跑不了,袁璐本想将他从老太太身边赶走,再想着她之前往高斐眼前凑的样子,连内院都不想让他待了。只是因为她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了许多年,也不好罚的太重,就想着调出去做些粗活。
    但是老太太竟然意外地又为她说了话,一边说一边还打量着袁璐的脸色,就怕她不高兴了。
    到底过两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也不好让老人家不开心,此事便只能作罢。
    袁璐叹了叹气,就也是罚了秋心两个月俸钱,小惩大诫。
    处置完这些,高斐在他娘那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走时还跟袁露打眼。
    袁璐也不好真的不给他面子,便也前去前后脚地跟他去了。
    到了院子外,高斐果然正负手站在廊下等她。
    袁璐走了他就皱着眉道:“瞧瞧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马上是什么时候难道你不知道?最是干干净净的时候,你怎么能因为心软留这个聊=留那个的?那个姝儿来路就不正,杂戏班子这样的地方也能带人进来,放到了老太太跟前。你也是个好样的,心大的!再说现在那个秋心,也是不久前我让你整顿内院的时候提上来的吧,又是一个不省心的。你可真是管的一个好家!”
    这已经是这一天里高斐飞几次三番的说她了,此时更像个连珠炮似的发难,袁璐也有些不耐烦,她自问自己每件事都是考虑到老太太和孩子们的心情的。
    便不耐烦的道:“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您这么能耐怎么不事事亲力亲为呢。说我不会办事,刚刚处置那两人的时候您可是都在的,怎么不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些?反倒是喊我出来,来挑我的错处,真是雷公打豆腐鸭啄柿子专挑软的。
    高斐本就有些许火气,此时袁璐更是公然跟他杠上了,他声音不由得也高斐了起来,“你这泼妇,我不过说了你这两句,你便如此刁钻的回嘴!早上也是,把我抛在后面自己先走了。人说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可有一点顺从的样子?”
    袁璐哼笑道:“顺从?难不成您是想让我在后院里当个金丝雀?您可别忘了,您想让我原因可不就是因为我有着副硬脾气能来事儿吗?这倒好,现在又嫌我不够顺从了。我若时时温顺,今儿个也轮不到我站在您跟前!您这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