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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我掐指推算了一下,这个时间点,丙奇落离九宫,也就是正南。
    向风朝南边看了看,“走,我们过去。”
    向风端着碗走在前面,我跟在后头,来到水库南岸堤坝一处空旷的地方。
    那堤坝被人踩的十分坚硬,月光下看起来光秃秃的。向风把那只碗放在地上,抽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在正中写了个‘丙’字,抖动几下,待字迹干涸以后,把黄纸平平铺放在地上。
    我好像明白向风要做什么了,“你是要…”
    “吸收月华。”向风说。
    当初卜测海啸时用的那种桐木阴符,每到月圆之夜的子时,便要放到院子里晾晒,其实就是让它吸收月华。当然,不是随便乱放的,要算出天盘丙奇落宫,然后放在院子里丙奇宫位那里。在法奇门里,丙为月之奇,丙奇落宫位月华最为强盛。道术和奇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道家有外丹和内丹,所谓外丹,就是用丹炉炼的那种丹药,内丹其实是一种‘气’,有些修炼内丹的道士,经常会在月明风清的夜晚,子时坐在院子里呼吸吐纳,吸收月华,他们所坐的位置,就是‘丙奇位’…
    这时候,那团绒线球已经完全被鸡血浸染透了,向风用柳树枝小心翼翼将它挑起来,上下抖颤,待没有鸡血再往下滴落以后,向风将它放在了那张黄纸的正中位置。然后,向风抽出四炷香,点燃以后分别插在了黄纸的四个角。
    我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向风从口袋里摸出一道‘丙奇符’,盘腿坐在那张黄纸的正北位,一手捏诀,一手拿符,嘴里念念有词,那四根香的烟柱被风吹的在他脸上拂来拂去的。
    过了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向风突然睁开眼睛,右手猛然一抖,那道‘丙奇符’哗啦一下变的笔直。向风将那符纸平放在黄纸的正上方,左手诀对准符纸,一声低喝,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符纸忽然之间变得透明了,月光穿透符纸,照在那团绒线球上…
    没错,是月光!向风施法‘借’下来的月光!我瞪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练就的这种法术…
    月光透过符纸,忽明忽暗地照在团绒线球上,过了大约三四分钟的时间,向风手腕一抖,符纸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月光便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练就的这种法术?”我问。
    向风站起身,微微一笑,“过来前师父教我的,到时候我教你。走吧,阿冷,你算数比我厉害,算一算地盘癸的落宫。”
    我掐指一算,坎一宫,正北。
    “不在死门位起坛么?”我问。一般引邪物都是在死门位起坛。
    “不,用天罗地网。”向风说。
    “天罗地网?”
    “对。”向风望着夜空,低声说,“我此刻方才明白,原来,师父算出了青石镇这里有不一般的东西要出世,所以他把丙奇借月,以及天罗地网两种法术传给了我,然后让我随小图图她俩过来旅游,对付这东西,可能是因为牵涉到天机,所以师父不能对我明说…”
    “两种法术,都是你过来前师父传给你的么?”
    “没错。”向风看看我,朝水库里指了指,“我好像明白这水里之前那‘气墙’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我问。
    向风继续看向夜空,“你应该听说过盘古的传说吧?”
    “当然。”
    “盘古出世前就睡在一个混混沌沌的气团里。”
    “你是说?”
    “水库里原本那气团,是这鬼东西的壳,此刻,它冲破壳出来了…”
    ☆、第七十三章 天罗地网
    至于那些鱼,向风认为应该是受那堵‘气墙’所吸引,从黄河里游过来的,现在‘气墙’破了,所以鱼就全都跑了。鱼跟蛇一样,对‘生气’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喜欢‘逐’生气而居。由此可见,那堵‘气墙’应该是由‘生气’凝聚所形成的。
    “其实,与其说那堵‘气墙’是这东西的壳,倒不如说是一道封困它的屏障。”向风说,“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问。
    “鱼…当年徐向前找到的,被河神庇佑的那些鱼。”向风说,“所谓河神庇佑,那些鱼是它的鱼子鱼孙…等等,不过只是一种迷信说法。实际上是,这一带的黄河河道里有一种东西,被生气团包裹着,那些鱼受生气所吸引,所以聚居在了河道底下的湿泥里…”
    “那照这么说的话,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反正它就是传说中的所谓河神…”
    向风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走,我们去布天罗地网。”
    回到原地以后,向风提起装法器的那个包,我搬起那张起坛用的小桌子,我们来到北边堤坝。沿着斜坡小心翼翼下到水边,向风由水边往上起步,数了五步,停在斜坡上,吸一口气,猛力一脚踏了下去。然后左一脚,右一脚,连踏了十几脚,那斜坡上被他踏出一个小小的平台。
    “阿冷,把桌子搬过来吧,等下就在这里起坛,这里是地盘癸位。”向风说。
    我把桌子稳稳放在那平台上,向风拉开包,将令牌,令箭,符纸,等等东西,一股脑从包里掏出来,摆放在了桌子上。
    “刚才借月,天盘丙奇在离九宫,那么,天盘丁奇就在坎一宫…”向风掐指推算,“天盘癸就在坤二宫,天盘壬在震三宫…震三宫,东方,走,我们过去。”
    在法奇门里,壬为天罗,癸为地网,这个我是知道的,但具体怎么样布天罗地网,我却没见过。毫无疑问,‘丙奇借月’以及‘天罗地网’这两种法术是向风过来前,师父在后院闭关静修刚刚参悟出来的。
    我既感觉新奇,同时心里又有些忐忑,跟着向风沿着水边往东一直走。一边走,我一边警惕的望着黑黑的库水,生怕那‘东西’突然从水里蹿出来攻击我们。还好那种可怕的情景一直都没出现…
    来到一处位置,向风前前后后看了看,说,“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说完以后,向风摸出一道六丁六甲神符,‘啪’一下拍在了水边的湿泥上。然后点起一炷香,插在了符纸的正中。随后,向风摊开包裹绒线球的那张黄纸,捏住绒线的一端往上拉,拉了大约一米多长以后,向风双手飞快运作,一盏茶的工夫都不到,用那截绒线编了一个小小的‘线网’出来,拉展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小号的羽毛球拍。
    向风双手拉展着那‘线网’平放在那根燃香的正上方,烟柱被网孔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像摇磨一样转了几转之后,向风朝我递过来。
    那‘线网’刚一到我手里就缩成了一团,线上的鸡血还没完全干涸,用手摸着又粘又滑,很不舒服,我费了好大劲才拉展开。平放在脸前看了看,隔着网孔冲向风哭笑不得的问,这,这小东西就是天罗地网?
    “当然不是。”向风说,“等下你拿着别动,我施法请‘天罗’下来。”
    向风命我退后一步,把线网平展在胸前。
    “阿冷,等下闭上眼睛,不管看见什么,身体怎样不舒服,都千万别动。”向风说。
    “有凶险吗?”我忐忑的问。
    “有。”向风点点头,“如果一个不慎被天罗把自己给罩住,一辈子的运程就完了。”
    我不禁打个哆嗦,一辈子的运程,包括事业,家庭,等等,一切都别想顺顺利利,那还不如死了舒服呢。
    向风抽出一道九天神符,缓缓捏了个诀,沉声说,“阿冷,闭眼。”
    我依言闭上眼睛,向风念口诀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似乎离我越来越远。突然间,我感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响,一股焦糊味儿钻进鼻子里,应该是向风把那道符给点燃了。
    那股焦糊味儿呛的我的肺猛一收缩,差点没咳嗽出来,硬生生才忍住。但咳嗽是一种特别坑爹的生理反应,越是拼命忍,越是想咳。随着每一丝气流进入肺里,肺便收缩一下。就在我感觉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忽然间,我看到了夜空…
    我当时闭着眼睛,但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夜空。与先前的夜空所不同的是,此刻我所‘看’到的夜空通透明澈,广袤无垠,没有一片云朵,就好像置身于太空里。月亮挂在我的左上方,被一种妖异的色泽所包裹着。在我的正上方则是闪闪的繁星,往右上方‘瞄’了一眼,我‘看’到了北斗七星,闪闪烁烁的。
    突然间,我‘看’到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弧线从我头顶缓缓划过。按说的话,流星应该都是从天幕往下坠的,可是‘眼前’这颗流星却是斜斜往上飞的。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道月光,从月亮射向北斗七星的一道月光…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的像打鼓一样,往下一‘看’,我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因为我的脚下是一大片虚空。这时候,那道月光已经射在了北斗的天枢星上,然后到天璇,瞬息之间,就把北斗七星连成了一个大勺子的形状。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勺子’便从天上掉了下来,旋转着朝我飞来,一恍惚就来到了我头顶…
    一个念头从我头脑中闪了过去,北斗七星怎么掉下来了,我会不会被砸死?这个时候,我就感觉两条胳膊猛然往下一沉,夜空倏地一下消失了。
    我‘啊’一声大叫睁开眼睛,只见我两手之间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不过,那种光芒一下子便不见了,细一看,不过是先前那个线网。
    “成功了!”向风说。
    我迷迷登登看了看四周,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直到向风推了我一把我才‘还魂’。
    “快走。”向风看了看表说,“师父说,把天罗借下来以后,必须要在一刻钟以内让它和地网合并,然后,天罗地网的使用时间也只有一刻钟。能不能在这一刻钟之内捕捉住水库里这东西,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我和向风迅速来到水库北边那坛桌底下,向风定一定神,右手捏了个剑诀,刷’一下在坛桌下的斜坡上划了一道一米多长的横线,紧接着,在那道横线的下方又划了一道,片刻之间,横画五,竖画四,画了九条线。没错,是地牢,‘癸’位的地牢又为地网。
    “阿冷,快把线圈放进地牢正中的格子里。”向风说。
    我依言照做以后,向风凭借感觉闪电一般从口袋里摸出一道符,看了一眼,摇摇头,又摸出一道,看了看,再次摇头。
    “糟糕,阿冷,你身上有九地神符吗?”
    “九地神符?”我摸了摸,摇头说,“没有。”
    “百密一疏,看看坛桌上有没有。”
    我点点头,跃过‘地网’,在桌子上一按便翻了过去。我心说,看来人在遇到急切事情的时候,潜力一旦被激发出来着实了不得,如果换了平时的话,我连翻四五次估计都别想翻过来。我转身抓起压在碗底下的那叠符纸,往桌上一摊,借着月光查找起来。从借来‘天罗’到现在应该过去了差不多五分钟了,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别急,时间还有多。”向风说。
    “嗯。”
    我嘴上答应,内里却心急火燎,主要是因为天罗跟地网合并就只差这么一步了,我一边手忙脚乱查找,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符纸被我弄的到处都是。突然,我眼前一亮,看到一张‘九地神符’,伸手去抓,也不知哪来一阵风,将那符纸吹的飞了起来。我急忙一探身,险险抓住,朝向风递去。
    “找到了,快接住。”
    向风探身来接,眼看就要够到了,我无意中朝那水库里望了一眼,突然看到,月光下,一个漩涡旋转着朝向风而来,速度飞快。
    “阿风小心!”
    随着我一声大叫,那漩涡已经来到了近前,‘呼’一下子,一道白银一般的水柱从旋涡里喷出,朝向风射来。
    向风转过身的工夫,那水柱已经来到了他跟前。以向风的身手,只要猛一俯身就可以避开那道水柱,可是,这么一来,那股水柱势必就会射在我身上。向风本来是要俯身的,但只是摆了个想要俯下去的姿势,然后迅即身子便昂挺了起来,任那股水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胸口。
    那水柱势道奇急,打在向风胸口,发出‘啪’一声巨响,向风闷哼一声,立足不稳,跌进了水库里…
    “阿风!阿风!…”
    ☆、第七十四章 水底
    从那股水柱打在向风胸口所发出的声响,可以判断出它的力道,感觉就像是从一个特大口径的高压水枪里面喷发出来的。向风如果沿着堤坝斜坡往上退的话,可以卸去不少那水柱的力道,但这么一来,不仅会踩毁那‘地网’,功亏一篑,而且会撞到坛桌,以及坛桌后面的我。那样,我势必会受伤。因此,向风一步也没退,硬生生受了那么一下。
    向风虽然勇猛,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从他闷哼那一声可以知道,他挨了那水柱重重一击,立时便一口气闭了过去,立足不稳,顺着斜坡‘扑通’一声跌进了水库里。随着‘哗啦’一声水响,水面猛一晃动,那漩涡,以及向风,都不见了。我吓得魂差点没飞了,大叫两声‘阿风’,跳上坛桌,双腿一弹,箭一般头下脚上扎进了水里。
    两眼一黑,耳朵‘嗡’的一声响。我急忙闭住呼吸,勉强稳住身体。那水库里的水冰凉刺骨,水底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在水里乱蹬乱抓,忽然间,我感觉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是向风!
    我心神一定,在向风胳膊上掐了几下,他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抓住他胳膊猛拉几下,拉不动,顺着向风胳膊往上摸,我摸到了他的肩膀,然后从肩膀到脖颈,再到脸颊。我用四根手指托住向风的下巴,大拇指按在了他的人中穴上,用力按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在我脸上滑了一下。一惊之下,我睁大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向风的身影。在他后面,却有一个黑黑的东西…
    我吓了一跳,一口水呛进了肺里,头脑眩晕,手便离开了向风的下巴。急切中,我乱抓几下,抓住了向风的衣服。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个蛇状的冰凉的东西给缠住了。我用力猛挣,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又喝了好几口水。那条‘蛇’顺着我胳膊瞬间便爬到了我脖子上,缠住了我脖子。我的舌头一下子便伸了出来,只觉自己的脸憋胀的足有平时好几个那么大,一个接一个的炮仗在脑袋里面炸来炸去的。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游离,感觉好像有一个东西突然从我的身体里面蹿了出去,整个人就像卸去了某种负担一样,变得轻飘飘的,然后便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这是死亡的前兆…我不甘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在死之前看一看勒死我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因此,我拼命凝聚自己的意识,突然,一道光从我眼前闪了过去,紧接着,就像有人往水里扔了一只冷烟火,我看到了向风,随后,我看到向风的身后有一个怪物…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八爪鱼,和八爪鱼所不同的是,在它四处扭摆的触须间,长有一颗‘人’的脑袋,五官狰狞丑陋,长长的獠牙从嘴里面伸出来…单从这颗头来看,它和狐仙庙里供奉的那尊河神像的样貌有些相似,看样子,它就是河神,徐向前小时候一直渴望见到,并且不断在黄河河道里面寻找的东西…
    那‘河神’的两条触脚缠着向风的腰,一条触脚从向风肩膀上伸过来,缠住了我的脖子。光逐渐暗了下来,‘河神’缓缓被黑暗所吞噬,随后向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在我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我看到向风忽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我听到‘扑通’一声响,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感觉有人在使劲按压我的胸口,一股水流涌上来,鼻子里像有无数小刀在割刮,随着几下猛烈咳嗽,吐出几口水,我醒了过来,先是看到了晃动的夜空,然后,我看到了向风。向风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们这是死…死了么?这是在天上?”
    “我们还活着。”
    向风扶着我坐了起来,朝四处一望,我发现自己处身于水库堤坝上,忽然间,我记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天罗地网合成了没有?”我问。
    “没合成。”向风摇了摇头,“错过时机了。”
    “那河神呢?”
    “还在水库里,后面我们再对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