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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司徒远问道:“既然已经把陈管家救走了,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救他,是因为可以转移我们放在陈年身上的注意力;杀他……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既然这条线索已经没了,多说无益,还是办正事要紧。“司徒,你去找个地方挖个坑。”
    “啊?”
    “把陈天埋了吧……”
    埋葬陈管家花费了不少时间,看见天色渐暗,今天果然只有露宿荒野的命了。
    马车还陷在泥坑里,却再没有人愿意费那个力气去推它了。
    颜书语在一棵大树下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司徒远和洛辰坐下。
    司徒远望了望四周:“埋好陈管家之后,我就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
    “闭嘴!”颜书语和洛辰同时开口说道。
    “哦……”
    司徒远不再说话,但刚刚那句话已经足以挑起颜书语的恐惧,听得她心里发毛……颜书语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往洛辰身边挤了挤。“要是现在有火就好了……”至少可以驱散一下野外的走兽。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洛辰看了她一眼:“没有光的时候有些东西你看不见也就不必害怕了。”
    想起在书院图书馆的那件事,洛辰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你的胆子也太小了点。”
    “要你管!”颜书语背过身去不看他。
    “是啊,我管不了,司徒,我们来聊聊书院那几大奇谈吧……”
    颜书语负气地闭上眼,捂着自己的耳朵,没一会竟真的睡着了。
    野外没有安全感,颜书语的睡眠很浅,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天,夜里没有月亮,也判断不出什么时辰。
    洛辰和司徒远闭着眼,好像都已经熟睡过去。
    颜书语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焦距,周遭都是黑乎乎的草木的影子。看得久了,颜书语心里开始发慌……
    直到听到一阵模糊的女人的哭声,颜书语吓得赶忙摇醒身边的洛辰和司徒远。
    “醒醒!你们快醒醒!”
    司徒远揉着眼迷糊中问道:“怎、怎么了?”
    “刚刚我听到女人的哭声了!”
    洛辰即使是刚被弄醒,却头脑清醒,言语还是犀利地一针见血:“想太多,书院图书馆的女鬼不会追着你到这来的,你又不是她的情郎。”
    颜书语急了:“是真的,不信你们自己听!”
    司徒远撑起身子,象征性地做了一个侧耳聆听的动作,随后敷衍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书语,赶紧睡吧,明天还是赶路呢。”
    “我是真的听见了,你们……”
    颜书语突然不说话了,周围又安静下来,只听见一道“沙沙”声由远及近,像是人或动物在草丛中穿行的声音。
    原本在夜风中轻微摇晃的草木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道黑影拨开旁边的草木钻了出来,正站在他们面前。
    ☆、第29章 落草为寇
    【一】
    太子遇劫匪,自愿献其财物,劫匪友之。
    ——《太子观察记录》
    【二】
    在荒野度过了一晚,第二□□阳升起的时候,堂堂景国太子已经成了一个荷包比脸还干净的穷光蛋!
    准备启程上路时,颜书语看着前面不见尽头的漫漫长路,忧心忡忡。刚刚只顾着去当散财童子了,马车和自己身上的钱财全都给了出去,她问道:“咱们的马车送给程大哥了,身上也没有银子去买马匹了,何年何月才能走到衢州?”
    洛辰淡淡地说道:“用你的两条腿。加快脚程,我们今天晚上到下一个镇子,明日晌午便可到衢州了。”
    说完不顾颜书语和司徒远痛苦的哀号,径自抬脚往前走。步子还没迈出去,感觉身后有什么阻力,衣袖被人拉住了。
    洛辰转身,见二虎仰着一张小脸看他。洛辰蹲下身,揽着他的肩膀笑道:“二虎,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大哥呢?”
    二虎在洛辰怀里蹭了蹭,有些难过,声音中带了些哭腔:“洛大哥,我舍不得你,大哥叫我来送你一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回去吧。”洛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么,男子汉就应该坚强一点,就像你大哥那样。”
    “恩!”二虎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小脸还是稚嫩的,神情却坚定的很:“我一定会像大哥一样保护大家的。”然后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来,交给洛辰。
    “这是……?”
    玉算不得是什么好玉,这样的玉质长安城街头随处都有卖的。玉中间刻了一个“程”字,倒是这雕刻的手法十分细腻,一个“程”字刻得龙飞凤舞潇洒不羁。
    “这是我大哥让我交给你的,他说……”
    “洛兄弟于我有恩,来日定当不负。洛兄弟他日若有难,我程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虎板起一张小脸,学起他哥的表情来有模有样的,逗乐了颜书语。她也凑上去揉揉二虎的脑袋,直到把二虎的头发弄乱才罢手。
    颜书语伸手刮了下二虎的鼻头:“好了,小花脸,快回去找你大哥吧。”
    “那……那我走了……”
    洛辰颜书语和司徒远三人站在原地冲他摆手。
    走出两步路的二虎突然转头:“我、我真的走了……”
    颜书语笑出来声来:“我们倒是想留你,可你哥不同意啊,快回去吧,不然你哥该担心了。”
    目送二虎走远,洛辰才敛起脸上的笑:“我们得快些赶路了,看来衢州水患比我们料想中的还要严重。”
    衢州水患加上贪官不作为,甚至是趁火打劫,已经逼得不少衢州百姓背井离乡举家迁徙。
    程勇便是其中一员。
    “大哥,我回来了!东西我已经交给洛大哥了!”二虎满脸都是自豪。
    程勇拍拍他的肩以示表扬:“上马车吧,我们去池州。”
    洛辰走前将马车留给了程勇,现在马车里坐着的都是程家巷里的老弱妇孺。
    程勇同程叔在马车外驾车,程叔带着疑惑问道:“大勇,你刚刚叫二虎去干什么了?”
    “那位洛兄弟于我们有恩,我让二虎去向他道谢。”程勇笑了笑,回答道。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隐隐感觉到,这位洛兄弟不是平凡人。有钱的富家子弟很多,但并非所有的富家子弟都能有洛兄弟这样的气度。
    程勇记得清清楚楚,昨晚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装神弄鬼,与之同行的那位颜小兄弟被吓得不轻,洛辰却还能镇定地问道:“来者何人?!”
    这几年衢州水患又发,衢州当官的不解决民忧甚至给灾民雪上加霜,程勇实在是忍不下去,决定离开衢州。程家巷世世代代住的都是程家人,都是亲戚邻居的,在程勇的游说下,只有一小部分人愿意和他一起走。多数人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
    程勇关掉了赖以维生的玉雕店,爹娘早在三年前的水患中去世,带着相依为命的弟弟二虎,还其他愿意同他一起离开的程家人。程勇肩负着重担踏上了离乡的路。
    人是他带出来的,他程勇就是并尽全力也要保住大家的安全,并让大家无忧地过下半生。
    程勇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离开衢州的,但没想到,刚一出城,就遇上山贼。程勇虽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但自己带着的都是些毫无招架之力的妇人小孩,为保安全,大家的钱财全给了山贼。
    眼见大家的干粮也快要吃完了,却没了银子,程勇为此自责不已。
    傍晚的时候,程勇看见了洛辰的那辆马车,心中竟生出了打劫的念头。现在世道那么乱,一个打劫的案子,衢州的狗官估计是不会管的。
    离乡的人里,算起来只有自己和程叔两个劳动力,其余皆是妇人和小孩。程叔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听程勇的主意就连连摇头:“不成!这样我们和那些山贼有什么区别!”
    “这全是官府逼的!除了落草为寇,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程勇没有说服程叔,于是在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程勇起身一个人去了洛辰他们歇息的地方。他原本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一点银子就回去,没想到竟然有人醒着,并且发现了他的行踪。
    ——来者何人?!
    当洛辰这样问时,程勇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打劫的!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那头没有回应,程勇又颤着声音说道:“我、我本意是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还是识相点……”
    “阁下为何不肯露面?”
    “少废话……你们……”
    就在程勇说话的瞬间,一个黑影朝他扑过去,迅速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程勇怎么也挣不开。
    司徒远强拉着程勇走到洛辰面前。
    头一次做打劫这种勾当又被人抓了现行,程勇臊得脸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陈勇做好了被扭送官府的准备,对面的富家公子却只问他:“看你作良民打扮,为什么要做贼?”
    想起到现在晚饭还没有着落的程家人,想起自己以后不能再陪着二虎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程勇不禁悲从中来。半晌,他冷笑一声:“哼,为什么做贼?都是官府逼的!”
    “官府?官府不应该为民解忧么……”
    “解什么忧?!衢州水患那些当官的在家里做得稳稳当当的,根本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别说解忧了,他还抬高粮价,让百姓忧上加忧!”程勇一吐心中不快,也没有一个人打断他的说话,“每年朝廷都说发了灾银,却从来不见灾银发到百姓手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带着家人离开衢州,却遭遇山贼,现在粮食告罄身无分文。”
    他说完话,胸口还因为愤懑起伏不定。他停止说话,颜书语也已经拿着水囊走到他面前:“说了那么多话,喝点水解解渴吧。”
    “你们……”程勇接过水囊有些发怔。从没见过有人对偷东西的贼这么友好的。
    程勇还在发怔,颜书语又从马车里拿出一些干粮:“这里有一些干粮,你的家人呢?”
    颜书语说着看了洛辰一眼,洛辰点头应允。于是三个人跟着程勇去了他们的歇息处。
    程勇首先快步走到二虎身边,看看自家弟弟是否安然无恙。动作间,惊醒了二虎,二虎揉了揉眼,扑在程勇身上:“大哥,你去哪了?”
    程勇摸着他的脑袋:“我哪也不去,你接着睡吧。”
    好不容易把二虎哄睡着,那头程叔又醒了:“你、你真的去做那档子事了?!”
    对上程叔颇有些严厉和责备的目光,程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程叔咳嗽两声走到洛辰颜书语三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程勇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一时糊涂,三位贵人……”
    颜书语忙去扶起程叔:“您放心,我们没有要报官的意思。”
    司徒远也说道:“对啊,我们听说了你们的遭遇都很不忍心……”
    颜书语踩上司徒远的脚,狠狠碾了两下,让司徒远闭上了嘴。这倒霉孩子真是不会说话!她转头对程叔笑了笑,把那一大袋干粮塞到程叔手里:“俗话说,相逢即是有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