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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节

      木兰的名字是很多见,匈奴、鲜卑都多有这个名字,但柔然却是不多见的,这怎么能不让她心惊肉跳?
    乐浪公主觉得她的儿子像是掉进了什么阴谋里而不自知,反倒笑眯眯地往下陷。她一点都不担心他被人利用或者受到蒙骗,因为这些都是让他变得更加成熟优秀的一种方法,只有爱情……
    “爱”这种东西,对于从未有过的男人,所造成的伤害远比受到利用更加可怕。若是心目中的心爱之人利用了自己,那更是痛彻心扉,甚至能彻底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乐浪公主会来魏国,是因为她想摆脱自己如今的生活,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什么家国大义、身份地位、名声气节,她都不在乎了。
    唯有自己的儿子,她不想他再遭受任何磨难。
    所以乐浪公主必须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单志奇听到乐浪公主的询问,愣了一愣,然后恭谨地回答道:“冯夫人,此事我们也不了解。我们只是听从上命,护送这些部族南下而已。”
    从漠北迁徙到漠南,这些高车部族早已经疲累不堪。但为了避开两国交战时的混乱和伤害,他们不得不赶着高车以最快的速度南下,来到这个地方。
    此时贺穆兰已经行军了四五日,而高车部族则是从半个月前就出发一路向南,这才终于成功接到了南逃的高车族人,在往南一阵子,便到了魏国大军扎营的地方。
    沿着地弗池一线都是魏国大军的后方,不用再担心有柔然人再贸然进攻。
    听到阿单志奇都不了解,或者不方便告诉自己,乐浪公主的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她谢过阿单志奇,又转而询问虎贲将军花木兰的事情,以及他的喜好、家庭云云,俨然像是一位看上了佳婿而想许配自己孩子的母亲,问的无比仔细,甚至连他有没有心上人都问了。
    “我们家将军的心上人?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阿单志奇听到乐浪公主问八卦这才自在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说道:“我们家将军年少有为,黑山大营中许多有女儿或晚辈的将军都想把家中女郎说给花将军,只是花将军每次都吓得落荒而逃,直言‘柔然不破,何以家为’。如今军中各个将军都摩拳擦掌,就等着破了柔然,看将军再有何借口……呃……”
    阿单志奇突然想起这位冯夫人似乎是柔然的人,顿时噤声,抱歉地看了过去。
    “无妨,我也觉得柔然若是能被破,实在是太好了……”善解人意的声音轻轻响起,乐浪公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请侍女拿出一些金银制作的玩意儿,当做礼物赠与阿单志奇。
    阿单志奇高兴的接过了,表情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沉睡在帐中火盆边的小公主,忍不住心中打鼓:
    ‘火长不会有什么天赋异禀,专门吸引丈母娘和岳丈吧?这不知哪里来的冯夫人一见面就过问火长的感情状况,就算她的女儿长大也要十年,火长不可能娶这么个小女孩啊……’
    他又看了看乐浪公主。
    ‘若说是她自己想招婿吧,即使这位夫人看着年轻,也能看得出有三十岁左右了,我们家火长才二十不到,这……这有些……’
    这火长的桃花,开的还真奇怪?
    莫不是这位夫人家中还有个大女儿,所以才留意着?
    阿单志奇把金银塞进自己的怀里,摸了摸自己的脸。
    ‘火长那样貌普通的样子,居然能吸引这么多长辈的喜欢,想我英俊阳刚,怎么当年搞定丈母娘那么困难?’
    唔,一定是那身盔甲比较亮眼的缘故。
    一定是盔甲,盔甲!
    乐浪公主借口自己有些疲累想要休息,便支走了阿单志奇。等阿单志奇走后,她召来心腹,开口吩咐。
    “情况不太对,看这样子,高车人倒不像是和右贤王结盟,而是和魏人结盟了。你出去看看,数数外面的高车人大概有多少,再回来和我禀报。”
    “是,夫人!”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立刻又召来两个武士。
    “趁这些魏人还在安排高车人无暇顾及我们,你们火速去金山南麓方向追赶右贤王,将此事告诉他。高车部族若是生了异心,我担心他有危险。现在无人知道他和魏国结了盟,若是阴错阳差之下被误伤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可是夫人,我们也不知道右贤王在哪里啊……”
    现在到处都是魏国人,他们几个在外面奔走,很容易被当做柔然人杀掉。若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找……
    “你们去金山南麓高车人会盟之地,在狄氏部族找一位阿其火,右贤王必在此处。吾儿人多,不易掩饰行踪,到时候便能找到。形势紧急,你们不得延误。”
    “是,夫人,我们现在就去。”
    几个武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是右贤王的人,此时听到有关右贤王的安全,立刻就奔出帐去。
    乐浪公主慢慢踱步到女儿身边,跪坐下来,抚摸着熟睡女儿露在外面的耳朵和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你的兄长在情路上,不要像我一样坎坷。无论是什么样的真情,一旦掺杂了家国大义,总是不能两全。这难道是诅咒吗?我的孩子也要承受和我一样的结局……”
    她闭了闭眼,亲吻女儿的额头。
    “只望你平安喜乐,一生远离忧惧才好啊。”
    虎贲军中。
    “花将军,这么多人怎么安排?”虎贲军原本的几位将军眉头紧皱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高车。
    “这不会把金山下所有高人的老弱妇孺都弄过来了吧?这要到了我们的地方,粮草一定不够用啊!”
    “他们自备了粮食,你们不用担心。”贺穆兰已经和这次高车人的几位随行首领沟通过了,狄氏那个叫狄主食的首领说高车人准备了足够的肉食,可以一直吃到到达目的地。
    至于到达目的地以后,车中的羊羔和牛犊就能牵出来放养,再过几个月,又有了新的粮食。
    而且他们还在高车里养了兔子,兔子生的极快,用不了多久,又有食物的来源了。
    这几个将军听到吃饭的事情不用他们管,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用管吃喝拉撒,只要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到达营地,然后把这群人甩给后方的辎重队伍去照顾了。
    打下柔然最多不会超过半年,养着这些人半年时间的粮食他们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们自己也不是只想着吃魏人的粮食。这样的盟友自然值得尊敬,让这些将军十分高兴。
    更高兴地事情还在后头。
    高车这些妇孺带来了大量的武器和箭头,作为给予贺穆兰等人的礼物。虽说虎贲军不缺军备,但如今他们深入草原,补给不易,若是兵器损坏或者弹尽粮绝都是很难补充的,这些高车人送了这么多武器箭支,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
    贺穆兰还想阻击以后西遁的大檀,如今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她谢过狄氏部族和其他部族的礼物,欣然接受,又准备做出明日疾行南下的命令,却见到那罗浑骑着战马一路跑了过来。
    今日正是他带队巡逻,监看周围的动静。
    “花将军,东北方向出现一支敌兵,人数约有八千,应该是朝着地弗池大营的方向去的,再过半日时间就会和我们碰上。”
    此话一出,众将和高车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不由自主的看向贺穆兰。
    贺穆兰此时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和左军几位将军巡逻时驱散走的那些柔然牧民。后来左军的将军们避过此事不提,她不想得罪同僚,也就没有多想,把这事忘了,如今想来,那些大概不是牧民,而是柔然的斥候。
    大军已经按照长孙大将军的命令奔袭王庭,地弗池一线全部是看管辎重和粮草的队伍,水源地附近扎营的地方也留有重兵把守,营中约有一万人马,加上杂役、后勤官员等,约有两万人。
    贺穆兰一点都不担心后方的营地会吃亏,但这些骑兵在到达地弗池前,就会先遇到这群高车人。
    “通传诸将,准备迎战。那罗浑,派伯鸭官回去求援,我们现在前方拖延一阵,等候大军到来。”
    贺穆兰不慌不忙的下令,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安定了人心,虎贲军立刻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虎贲军立刻开始调整马具和兵器,准备战马和替马,备好弓箭,准备迎击。
    西线少有柔然人,如今柔然人都往王庭方向跑了,难保这支骑兵不是哪个部落主胆大之下想要偷营的,或者有什么其他原因来了这里。
    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些柔软人发现高车人也在这里,否则一旦消息传开,金山南麓的高车部族也许会有危险。
    贺穆兰其实心中也没底,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些人南下,高车部族更是不能暴露出来,这些人都是族中老幼,原本就是为了躲避战乱而来到这里,不能让他们卷入战争之中,否则和高车人的盟约就没有了意义。
    此时地形一马平川,前无坚墙可守,后无群山可退,对方人数占优,要想大胜激起高车人的信心,就得想些其他法子。
    贺穆兰望着高车人连绵不断的阵势,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
    ☆、第222章 以逸待劳
    卢方是左帐大都尉匹黎先的儿子,大檀的亲侄儿,匹黎先和鬼方一起被魏国抓去后,他就一直想要救回自己的父亲,却找不到机会。
    冲撞黑山大营当然是找死的路子,卢方本部兵马只剩五千多人,其余兵马早就给父亲带去,跟鬼方一起在路上截击拓跋焘。结果拓跋焘没截到,到先被鲜卑人发现了踪影,整个挑破了大营。
    他曾经像大檀请求过出兵救回自己的父亲,无奈大檀从冬天以来三番四次的在魏国之事上失利,损失了不少人马和财富,无意再去挑衅魏国,卢方也只能默默的操练兵马,招揽勇士,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俘虏一位魏国大将,好作为人质交换。
    是以魏国北伐柔然时,整个柔然的部落俱是惊骇莫名,朝着王庭的方向逃命,只有卢方不但没有去救援王庭,也没有抗击魏国骑兵,而是点齐族中五千儿郎,又去妻子族中借了三千人,组成一支八千人的部队,想要抄掉魏国的后路,如果再能俘虏几个要人换父亲,那就再好不过。
    匹黎先是以智谋闻名的,而且性格沉稳,所以才被大檀授予左帐大都尉的官职,辅佐左贤王吴提。正是因为如此,匹黎先被魏国俘虏后,拓跋焘杀了鬼方,却没有杀匹黎先,而是派人不停的劝降他,想要软化他的心智,彻底得到他的效忠。
    不效忠也没有关系,等柔然一破,世上再无这个国家,匹黎先也只能选择效忠大魏了。
    他的人马早就在地弗池附近打探了许久,魏国人轻敌,见是几个身无长物的牧民便不加追赶,担心中了埋伏,所以他的斥候得以在地弗池边停留了一阵子,亲眼看到大军朝着东边而去了,才回去禀报。
    一座只有辎重和粮草的大营,就算有一些骑兵看守,不过也就成千上万人,他所带的八千骑兵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要一阵火箭先射入营中,为了保护营中的粮草,肯定就会乱了阵脚。
    到时候他再趁乱进攻,必定能得到胜利。
    卢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他的另一位弟弟哈鲁巴却敲了敲皮鼓,示意所有人上马。
    “吃饱了没有?吃饱了继续行军!傍晚左右我们就能到地弗池,到时候我们从东边绕过去,避开他们的斥候,再行偷营!”
    卢方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翻身上马,眺望远方。
    再行片刻……再行片刻,他就要魏人后悔俘虏了他的父亲……
    咦?那是什么?
    哈鲁巴第一个吼叫起来:“斥候!斥候去看一看!前方是什么!”
    这时候不会有野马在人群游牧的地方奔袭,这么一大片尘头,至少有几万匹马奔腾才能造成这样的声势。
    斥候们一夹马肚,飞也似的快速奔往前方,哈鲁巴和卢方面色阴沉的看着那片尘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卢方咬牙道:“不是说西边的魏人为了争功,已经率大部去了王庭吗?怎么这里还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大支人马?”
    “阿干(哥哥)莫急,我看说不定不是魏人。我们特意从北面而来,这支骑兵南下却不东进,目的不在王庭,也许也是察觉了后方空虚,所以来偷营的自己人?”
    哈鲁巴也觉得自己话有些扯,但如今若是身为主帅都不镇定,那后面那么多部将更会惊慌失措。
    “哪怕是魏人,我们也要踏过去!”卢方咬了咬牙,“不救回阿爷,枉为人子!我们需要和魏国谈判的筹码!”
    没一会儿,斥候们快马回报,说是前面出现了一支魏国的军队,打着虎啸之旗,人数看不清楚,但至少几万,不光如此……
    “你说什么?他们俘虏了许多高车人?”
    卢方和哈鲁巴对视一眼。
    “西部高车不是在会盟吗?难道他们是分兵去高车的队伍?”
    高车每次会盟人数也是几万人,高车人也能打仗,要想俘虏他们,至少要有几倍于他们的人数,否则他们就会驾着高车逃跑,很快就追不上了。
    “你们看清楚了?真是高车人?”
    “是的,我看到大量的高车被高车人的牛马拉着,又有魏兵押送,往地弗池的方向而去。”斥候脸色惨白,“我看到高车的男女老幼被捆绑在一起,由许多骑士驱赶,战马连绵不绝,不但有骑兵,还有替马,声势之浩大,简直让人胆丧心惊。”
    “两位主人,我们是不是要暂避一避,等他们南下回到营地了,再继续行军?若是半路中遇上,对方人数数倍于我们,便是射也都射死了,别说还有高车,高车若拿来结寨,我们根本无法奔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