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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不在也好,她想,至少不用再被对方看见这副狼狈羸弱的样子。
    乐言刚拿好药就接到电话,公司的座机号码,她以为是高寂云,没想到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火气大的不得了,“俞乐言是吧?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不是我的律师助理么,怎么我人都站在这儿了还不见你半个影子?”
    居然是池睿打来的?乐言打起精神道:“那个,你好……对不起,我现在在医院,马上就回来。”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给我赶紧回来!你知不知道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你现在是在无故旷工!还有,谁让你动我的案卷了,你给我立马回来收拾好!”
    他声音太大,乐言把电话从右耳换到左耳都仍觉得嗡嗡的。她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大的火,案卷是高寂云给她的,她看完之后也整整齐齐整理好了。
    不管怎么说,看来未来这位“师父”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人物。
    池睿挂断电话后乐不可支,坐在桌上问旁边的前台小姐和人事专员道:“怎么样,够威风吧?”
    两个年轻女孩哧哧地笑,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豪门阔太太啊?一点儿也不像,唯唯诺诺的没意思。老高安排她进来的?不会吧,不是他的style啊!还不如你们两个尖果儿漂亮呢!”
    女人最喜欢从异性口中听到夸奖自己比同类漂亮,顿时有些飘飘然,“池律师,你不等她回来吗?”
    “不等了,我还去修车呢!”他从桌上溜下来,拍了拍手边的案卷,“她回来了让她别动我桌上东西,把案卷拿她自个儿桌上去全部重新整理和补充录入系统。她要不乐意跑老高那儿撒娇诉苦,就说是我说的,不干趁早给她安排别人儿,我还不高兴伺候呢!”
    说起来就火大,他向来都是单打独斗惯了,非给他安排个菜鸟不说,还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人。出差回来听到同事们议论她,好奇地拿过履历表看了看,居然就是在停车场遇见的那位。
    第一次见面他的车就坏了,这还得了,一看就是八字不合,简直不能更倒霉!
    ☆、第7章 净身出户?
    乐言没能见到池睿本人,他的下马威倒是领教到了,她又是当天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回家之后想起来吃药,才发觉医生开的三种药里有一种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一时粗心落在诊室里了,她也没太在意。
    穆皖南最近几天都回来的很早,大概是没能陪孩子过生日始终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想要补偿。仔细想一想,从思思出生那年开始每次生日前后都是这样的,她居然那么迟钝,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以前思思小的时候,只要穆皖南在家里,她还是很喜欢缠着爸爸,偶尔可以玩骑大马、抛高高这样的游戏。大一点懂事之后碍于他的严肃,孩子自然而然还是更喜欢给了更多陪伴的温柔的妈妈,晚饭后也不去缠在书房里处理公事的爸爸了,拿了本故事书让乐言讲故事。
    乐言尽管身体不舒服,但对孩子永远是最有耐性的。思思也很贴心,米.需米小說論壇看到她腹部贴着暖宝宝知道她疼,就把小手也贴在她肚皮上。
    故事讲到一半门铃响了,这个时间也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到访,乐言站起来去开门,却怎么也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会是那位康医生。
    “啊,还好,是这个地址没错。你好,穆太太,还记得我吗?”
    她好像很喜欢穿红,上回见她是穿一条收腰包臀的红色连衣裙,今天是罩了一件红色的风衣,倒是跟照片里白栀子般的形象不太一样。
    见乐言愣在那里,她晃了晃手中的药袋说:“今天您到医院去了吧?落下了这个,黄医生让我送过来,我也是根据病历记录里的地址找来的,还真怕弄错了。”
    她神态坦然,仿佛在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乐言进退维谷,的确,这样子不请人家进门实在太失礼了,可是要是穆皖南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想都是十足可怖,她只在照片中见过真容的人,本已去世多年的人,眼下正生灵活现地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口。
    “谁来了?”不由她多想,穆皖南已经听到门铃从楼上下来了。
    思思也跑过来,“妈妈,是谁呀?”
    她有些无力地侧过身子,有些事迟早是要发生的,顺其自然就好,她是阻止不了的。
    康医生走进来,笑眯眯地跟思思招手打过招呼,一仰起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男人。她朝她微笑,熟稔得好像许久不见的故人知己。
    果然,穆皖南脸上的惊愕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的,他的脚步像粘在原地一般动弹不了,手里拿着的烟盒却落在了地上。
    乐言几乎从来没见过冷静自持的他这个样子。
    他终于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仿佛松手就无法撑住自己身体的重量。
    他在家中另外两个人的注视中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声音沙哑却轻缓地说:“康欣……是不是你,你回来了?”
    一旁的乐言搂紧怀中的思思,身体仍像受不了寒冷般倏倏发抖。
    红衣女郎莞尔一笑,“我不叫康欣,我叫康宁。你认识我姐姐?”
    “姐姐?”
    “是啊,我有个孪生姐姐就叫康欣,应该就是你认识的那一个,要不然你怎么会把我们认错呢?”
    穆皖南没再说话,俞乐言抬起头来,看到他眼里的热切和柔软,像一张绵密的网。
    对方已经亲口否认了是康欣,可他仍旧这样看着她。
    如果说爱情也有形态,就该是这样子了。她爱他十年,结婚五年,孩子四岁,爱过的日子不知千千万,一直就想要他的爱情,他却从来不肯给她,因为他早已给了别人,哪怕只是那个人的影子也没有关系。
    人不能起死回生,但也许爱情可以。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乐言都不太记得了。康宁并没有待太长时间,临走的时候她笑了笑,说道:“世界还真是小,拿到这个地址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在我读大学的这么几年,这个地址一直是我的紧急联系地址。”
    乐言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尽了。原来不是巧合,她和她比谁都清楚,从医院里的偶遇开始,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是康宁有意而为之。
    然而穆皖南只拿过车钥匙,对康宁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爸爸……”思思有些怯怯地叫住他,大概是出于本能吧,连她都知道只要走出这道门,爸爸可能就不再是属于她的了。
    穆皖南还是走了,而且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俞乐言安顿好思思睡下,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直等,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但以为他至少还是会回来的,那至少他们还可以谈一谈。
    最终她还是失望了,而且她也明白,在这桩婚姻里,她装傻装的太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
    何薰打开门,看着俞乐言手中的行囊张大嘴,“不会吧,你就这么点儿行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离婚就离婚吧,但也不至于让你净身出户吧?姓穆的是不是太过分啦?”
    乐言放下东西,“还有两个行李箱,但我在你这里只是暂住,也没有必要全部搬过来啊!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我会一起挪过去的。”
    “还找什么呀,我这个阁楼还挺宽敞的,也不压抑,你就先住着呗!你啊,脱离社会太久了,不知世道艰难。现在合适的房子哪儿那么容易找啊,你说找个便宜点性价比高的,中介能把你忽悠到燕郊去,上班儿来回得五小时,你受得了吗?”
    乐言低头笑笑,“那也得租啊,租个近点儿的呗,就跟你这里差不多的,租金贵点也不要紧。就像你说的,穆家不会让我净身出户啊,多少还会付点赡养费的。何况今后我有工作了,还能拿薪水。”
    何薰嗤笑一声,“你那点起薪也不知够不够吃饭的,赡养费倒还有点指望。不过我这儿也不寒碜啊,也不收你房租,你干嘛非得再找房子啊?”
    低着头收拾东西的俞乐言动作停了一下,“我想把思思接过来跟着我,那至少得有个独立的住处,小一点也没关系。”
    何薰吃惊道:“你要把思思带出来?穆皖南能同意吗?”
    乐言苦涩地摇摇头,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就为这个,他们今早还吵了一架,因为他们原先的离婚协议上是约定抚养权归穆皖南,她可以时不时去看望孩子,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跟孩子独处,可以说条款还算是宽松友好的。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主张要孩子的抚养权,甚至连新的离婚协议都拟定好了。
    穆皖南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接过那份新的协议扫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只说了两个字,“休想。”
    她深深呼吸,试着同他晓之以理,“你平时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孩子,倒不如交给我。我保证会像以前在家里那样给她最好的照顾……”
    他不等她说完就抬起头来,目光跟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一样毫不留情,“你要搞清楚,首先这里已经不再是你俞乐言的家了;其次,思思过去之所以能得到最好的一切,并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妈妈,而是因为她有优渥的家庭背景和物质条件,这都是由我来提供的。她姓穆,是穆家的子孙,所以她哪里都不会去,只会留在这里。”
    她挺直了脊背,“孩子少不了妈妈的照顾,这也是不能替代的。”
    “那不如你先问问你自己,走出这道门,你有没有能力照顾她?你有住处吗,有工作吗,能不能养活自己?我是不可能让我的女儿去跟着你节衣缩食挨苦日子的,哪怕你是她妈妈。”
    乐言道:“我已经在律所找到一份工作,也会物色合适的房子搬,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也不会让思思受苦。”
    穆皖南看着她,“俞乐言,我们之前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你为什么突然非要孩子不可?”
    她喉头如同哽了硬块,“因为康宁……你也许很快就不会是一个人了,如果这家里将来的女主人会是她,我不愿意让孩子留在这里。”
    刀叉扔在盘子里发出好大的声响,穆皖南站起来,怒气几乎掀翻整个餐桌。“俞乐言,你够了没有?没完没了地吃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醋,不觉得过分吗?婚是你要离的,孩子你也想带走,世上没有那么如意的事儿!别再惹我生气了,否则别说是孩子,离婚你连一分钱都拿不到。你想要监护权,行啊,我们法庭上见!”
    何薰听完直咋舌,“这么狠,的确是穆总的风格啊!那你打算怎么办,真跟他上法院打官司去?那样对孩子不好,而且……你也打不赢啊!”
    别怪她心直口快,她说的都是事实。穆皖南的私人律师团队她当然也有所了解,那都是业内极为有名的大状,能力和人脉都不是一般律师可以企及。乐言一个27岁高龄才入行的菜鸟能拼的过人家一个手指吗?
    “所以我才要特别努力啊,工作、住处……总要先安顿下来,要让他知道我是可以独立照顾思思的。”
    何薰嘟囔,“他相信有什么用,得人家法官相信啊!”
    “孩子那么小,法官应该会偏向于妈妈的,而且之前又一直是我陪她的时间比较多。”乐言一说起孩子眼眶就红了,才不过离开一天而已,她就已经牵挂的不得了,要是长时间的分离,不是相当于用刀尖从她心头割肉吗?
    “我说什么也要争取。”她抹了抹眼角继续道,“高寂云师兄不是很厉害么,说不定他能帮我呢?”
    何薰一撇嘴,“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离婚这么大的事儿,我都是到了最后才知道,还说是好朋友呢?你要是早点说,起码还有个人可以商量商量,现在来争取,你以为容易嘛?”
    是啊,不容易,婚里婚外,压根就没有一件容易的事儿。
    俞乐言在何薰的住处暂时住了下来。70几平方的普通公寓,因为是顶楼,自带个挺宽绰的阁楼,可用面积一下大了一倍,地理位置也不错,搁在眼下的房市里已经是工薪族望尘莫及天价。
    好在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何薰就开淘宝店和炒股赚了点钱,鬼使神差地就付了首付买了套房。她不是北京人,趁着房价低的时候这就算把根先扎下了,不得不说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阁楼里还有一点点灰尘的味道,乐言躺在像榻榻米似的床铺上,羡慕好友的独立机敏,早早就为自己人生做好规划,而她在同样的年岁里却把全部的精力都拿来爱一个人。
    今天她爱的那个人亲口告诉她,她为之奉献多年的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第8章 巧合
    早高峰路况很堵,俞乐言本身开车也开得很慢,好不容易赶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gps上的地点,却没有看到理应等在那里的池睿。
    她拿出手机来,拨了他的号码,那头传来一个惺忪的声音,“喂?”
    竟然还在睡?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无奈地说:“池律师,我是俞乐言,我现在已经在你家楼下,你能赶快下来吗?”
    “……现在几点?”
    “八点一刻。”
    他只含糊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也没说大概要等多久。
    住宅区外邻着马路,高峰时段没法停车,她只好把车开出去,到不远处绕个圈儿再回来,这对她不娴熟的车技是个极大的考验。
    她咬着牙绕到第五圈的时候终于看到门口出现了形似她等的身影。
    她还没见过池睿,只知道是个年轻男人,但直觉告诉她不远处站在路边穿着昂贵西服悠闲啃面包的人就是他。
    池睿打开门坐进副驾驶,很不客气地说:“你迟到了。”
    乐言有些莫名,提醒他说:“可是……我二十分钟前久到了,是池律师你……”
    “看来你还真是不明白啊!”他打断她,“接我当然以我的时间为准,你打电话说到了,我下来没能立马坐上车当然是你迟到,这是其一。其二,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带教律师,按规矩你该叫我声师父。师父不管说什么都不要顶嘴,只要听进去、思考、消化就行了,明白吗?”
    她觉得他简直是无理取闹。晚她两届毕业,顶着这样年轻的一张脸,要不是穿着挺拓的西服完全就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学生,明明是自己晚了还偏要搬出规矩来压人。
    “怎么,觉得我是无理取闹?”他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却颇有些得意似的说,“那也没办法,要是做不下去,你随时可以走。”
    不等她回答,他又抱怨道:“你这车是哪儿挖出来的古董,你开得这么慢是怕它半途散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