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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只这样想想,月娘就感到十分不悦,板了脸就要走人,谁知裴三娘也看到了她,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指向月娘,依然声线妖娆:“这位公子,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然后月娘就看见裴三娘对面的那个人从树后现出身来,露出那张让月娘一连提心吊胆了数日的俊雅清秀的面容。
    那张面容上先是一惊,然后由喜悦和激动代替。那男子身形修长,几大步就迈向月娘,但是在离她三步之遥时又停了下来,生怕自己看错了人一般,又怕面前的月娘不真实。
    他穿了件宝蓝色印着祥云的直缀,头上戴着柄白玉的簪子,将一头黑发全束于头顶,看起来神采奕奕,比之前的他要沉稳了许多,总是飞扬的眼角也逐渐平稳下来,想是被现实磨平了些许的棱角吧。
    月娘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曾经的那些人,不想却不如人愿,这连日以来的不安和忐忑,就在见到萧晟以后,变得平静下来。他们来了又能如何,还能把她怎样,最多不过一死,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景,还有什么比死还要可怕。
    月娘越过一脸激动的萧晟看向他身后正一脸好奇的裴三娘,裴三娘对上月娘冷冷的目光,毫不畏惧的挑了挑眉,一副我就是不嫌事大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萧晟自然也发现了月娘的表情十分不悦,他也回头看向裴三娘,走回去对她作揖道:“多谢这位娘子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我要找的人,只怕是生生错过竟犹不自知呢。”
    这话说的这般暧昧,月娘不禁怒目而视。萧晟背对着月娘,哪里知晓她的怒气,只见面前的裴三娘却笑得十分开心,居然还破天荒的对萧晟福了福身子,风情万种道:“这位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你既然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也不枉奴家的一片好心。只是,不知这位公子与我们大磊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月娘便看见萧晟听到大磊娘子时身子猛地一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潇洒从容的笑了笑:“这些,就不劳烦这位娘子挂心了。”
    裴三娘不在意的淡然一笑,知他是不想第三人在场,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还是识相的离去了,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月娘一眼。
    月娘此时已经怒不可遏,别人问什么关系,他不实实在在的明说了,还这样虚虚实实遮遮掩掩,搞得好像真的见不得人似得,她又没有做对不起林大磊的事情,裴三娘那临走时的眼神,让月娘直觉不好。
    萧晟见裴三娘走了,这才转身看向月娘,眸中尽是难以抑制的思念,他想上前,却又因月娘一副敌意的神情而只能站在原地,神色转为痛苦,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哀伤起来,甚至连周遭的风景都凄美起来,让人更加不忍心。
    他薄唇清启:“月娘......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悲伤欲绝的神情,加上哀鸣的声线,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
    第57章 过往
    月娘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冷冷地转身就要离开。
    萧晟急忙走上前来拦住她,见月娘眼神凶狠,又立马收回手,后退了几步,苦笑道:“月娘,我是听华娘说,她说......她上次去怀安寺祭拜的时候,在镇上看到了你,我当时还不信,那么长时间了,我们都以为......以为你......”
    以为她死了!月娘冷哼一身,她倒是希望他们能继续以为下去,不要来打扰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萧晟见月娘冷笑,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上前小意讨好道:“月娘,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不回去呢?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没有,条件还这么差,你怎么能生活的下去呢?跟我回去吧,你爹爹一定会原谅你的,而且现在那个知府大人已经另娶了一房夫人,所以你已经没事了......”
    月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真的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和曾经的那个人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默契,也是,他们其实在他做出抉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背道而驰了,如今,他无法理解她,她也已经不了解他了。
    月娘回头,尽量用平稳淡漠的语气与他说明:“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现在看到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没错,这里什么都比不得府里,但是府里却没有我的夫君。刚才裴三娘也和你说过了,我已经嫁为人妇,所以我的夫君在哪,我便只能在哪,纵然不孝,我也不可能抛下我的夫君。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找来了,也请不要告诉我的爹爹,就让他......当我死了吧。”
    “月娘,你......”萧晟拉住月娘的一只胳膊,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你怎么这般狠心,岳父他老人家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吗?”
    “岳父?”
    萧晟一顿,缓缓松了手,望着月娘的眼神有些闪躲。
    月娘先是疑惑,后来明了过来,是了,他娶了姐姐,自然是要叫父亲一声岳父的。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她现在有了林大磊,比萧晟待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林大磊。
    月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是为了姐姐,为了我的父亲,你也应该隐瞒我的事情,其实这样对所有人都好的不是吗?我现在生活的很好,而且还学会了很多事情,所以,请不要来打扰我了可以吗?”
    萧晟一脸怀疑的望着她,良久道:“我不信,月娘,我不信你是那种会随便把自己嫁给一个来路不明毫无身份的村夫,华娘也和我说,当时你的身边是有个男人的,但是你是被迫的是吗?你不是情愿的!”
    见他这样贬低林大磊,月娘脸色便不再如之前语重心长,冷冷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那种会随便把自己嫁给一个来路不明毫无身份的人。”见萧晟脸上露出期望,她冷笑了一声,“他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毫无身份的人,要说来路不明毫无身份,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他不仅不嫌弃不在乎,还对我百依百顺,好到了骨子里,你说,这样好的人,我若不是情愿的,那也只有是自愿的了。”
    萧晟紧紧皱眉不满道:“月娘,你胡说什么,什么自愿的,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这样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之前足够了解吗?他若是个好人,怎么能趁人之危呢?你这样好的条件,如何能屈就一个小小的村夫?”
    月娘反而被他气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前已经完全不在熟识的人,气得简直都要说不成话:“你......你......他千般不好,万般不好,都绝对不会利用我,更不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我,他绝对是那种可以为了我而牺牲他自己的傻子,告诉你,你再高贵富有又能如何,单就人品,你就差了他十万八千里,在别人的眼里,他或许什么都不好,都不如你,但是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比不上他,萧晟,你真是太可悲了。”
    萧晟从小被人称为才子,如何能忍受得了这般被人说的连个村里的农夫都比不上,现下脸色也十分难堪起来:“是吗?那我倒要会会他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山野村夫,竟然让我策马扬鞭都追不上!”
    月娘却开始慌乱起来,她和萧晟什么都没有,可是村子里的人见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说三道四,况且这个男人还对林大磊生了愤怒之心,之前的裴三娘已经让她担忧不已了,万一林大磊误会了,她可要怎么办呢。
    “不行!”
    萧晟一挑眉,目光咄咄逼人:“哦?为何不行?难道他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所以你不敢让我见他了?”
    “当然不是!”月娘立刻否定,“是因为,他今日上山了,现在不在家。”
    “我当是如何,那我等他回来便是。”说着就要往月娘之前想走的方向走去。
    月娘急忙跑过去拦着,急道:“我说了不行,现在只有我一人在家,你一个男人去我家里,你让别的人看见怎么说,我可不想被人说水性杨花,你我还是从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的好。”
    萧晟听见她这般绝情的话语,不禁心中一刺,从前的月娘都是温声软语,何时这样句句带刺要与他划清界限,他一时难以接受,伸手正欲抚上她的肩头,却被她眼尖看到躲了过去,一脸的戒备。
    萧晟不禁再次苦笑,只是这次却不敢再看向月娘决绝的目光,只盯着脚下松软的泥土,脚上的皮靴丝履不知何时也被沾上了些许:“月娘,你真的一定要这样狠心么?”
    好像回到了十三岁那年,青涩纯真的少年,跟着父亲来拜访她的爹爹,却趁上茅厕的机会偷偷跑到她院门口的一棵青梅树下,学布谷鸟叫声,还拿石子砸她的窗子,待她出来后,却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只盯着脚下不敢看她,语气却不容置疑:“月娘,我......我欢喜你很久了,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说了什么,好像又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从那以后两人之间就越走越近了。不过,那些事情好像很久远了,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已经记不太清了。
    萧晟久久未得到月娘的回复,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神色松软了下来,刚想再说两句软话,月娘就已从不现实的回忆里走出来了,神色已然变得坚定,只是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疏离冷漠:“萧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心中应该也是明白的,所以,放下过去,不要再纠结,这样于你于我都好。你回去好好待姐姐,替我向爹爹尽孝,我们此生,就不要再见了,如果你是真的为我好的话,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月娘说完,丢下一脸惊慌和受伤的萧晟,毅然的离去。
    她仍然记得那年得知了奶娘去世的消息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颓废不已,那时她也才八岁,只知道用哭泣和不吃饭来表达自己的伤心,丫鬟自奶娘走后,丫鬟们对她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尽心,就在她饿到发慌以为自己要见到奶娘时,一个因为正急着长身体而显得格外瘦削的小少年爬墙跳到了她的院子里。
    她记得那个小少年的,是父亲世兄的儿子,经常跟着他的父亲来她家,还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般,看见她还总是对她缅甸的笑。
    丫鬟们都去偷懒了,他才能悄悄的潜进她的院子,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知道安慰,反而问她是不是快死了!
    她本来已经无力的身体因为他的一句话,反而忽地坐了起来,大声反驳道:“你才要死了,我才不会死。”
    “你既不想死,那我为什么听你姐姐说,你这两天不吃东西绝食呢?”小少年歪着脑袋不解道。
    她的确没想死,只是没有吃饭的心情,但是她不想和一个外人解释,府里的人都觉得奶娘死去是个很平常的事情,全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难过,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也不在了,她难过的,也有她自己的以后。
    “我听说,你是庶女,所以你家里不重视你,即使你饿死了,也没有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