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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节

      “莲生师父在本王看来,无论性情人品,都是方丈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而且,在棋艺上,也是不同寻常。”
    今天某人让人下棋,可不是天方夜谭的主意,看棋,能看出许多东西来。
    李敏心里面不禁划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她男人和她下过棋之后,知道她其实也就是个那么一个某方面的草包了。
    啧啧,她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太腹黑了。
    提前走出屋子的慧可,却是伫立在走廊里,等着净远走上来以后,说话:“师兄看来,是想助护国公一臂之力了。”
    净远合十念句哦弥陀佛,道:“方丈从很久以前,对隶王难掩赏识之情,曾经有人说过,方丈当初之所以愿意接过本寺寺主的位置,全也是因为隶王之故。如今,方丈口出此言并不奇怪。”
    慧可据此负起手,脸上浮现一丝焦躁:“这事儿可大可小,关系到本寺安危。如果你我身为方丈的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这话说得没错,你我都不可能。”
    所以,在今天试探了他们两个的态度以后,显而易见,慧光不会选择他们两个作为太白寺的寺主继承人了。
    慧可深深一个叹气:“只剩下莲生了。但是,莲生太年轻了,不知道方丈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护国公,可以把本寺的未来,都抛入赌局之中吗?”
    净远像是瞅了他一眼,说:“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要派人刺杀方丈,因为方丈站在护国公阵营里吗?可是,太白寺只是个宗庙而已,皇上何必下那么大的心机放在太白寺。”
    慧可对这点也是想不太明白的样子。
    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的僧人,刚好是慧可的徒弟,来到慧可面前说:“都督府吕大人,一直在师父的院子里等候师父。”
    净远闻言,马上离开慧可一步之远,相当于避嫌。
    慧可皱了下眉头,知道,之前因为与吕博瑞有关一番话的缘故,现在,不得不说清楚。所以,无奈之下,再好再去见吕博瑞。
    回到自己的屋子,遣散去其他人,屋子里,只剩下吕博瑞的师爷,吕博瑞,以及慧可。
    “慧可大师。”吕博瑞深深地先鞠了个躬。
    “吕大人。”慧可转过身来,一番迟疑的目光,在眸子里闪烁不定,但是,不得不说,“之前,贫僧是想着师兄过世,所以,才请求吕大人主持公道。如今,师兄并未死,贫僧与吕大人之间的那番话,可以算是没有说过。”
    “这点,本官当然是十分清楚的。慧光大师,作为远近闻名的佛门高僧,其地位,自然是不可侵犯。”吕博瑞脸上微微的笑容,像是根本不受其影响。
    慧可疑问地在他脸上扫视着,想着刚才慧光才说过的那些话,说皇上想派人夺取太白寺,而且是费尽心机,吕博瑞身为朝廷官员,定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办事的。现在,慧光没有死,吕博瑞不应该是高兴,应该是不高兴才对的。
    “是不是,慧光方丈,与慧可大师说过了什么?”吕博瑞嘴角的那撇子小胡子飘了飘,道。
    慧可猛的退了半步,有些狼狈地转过身说:“师兄刚醒来,身子属于调整阶段,能说什么话?”
    “方丈这回死而复生,可谓可喜可贺,但是,有一件事,肯定是不可否认的,有人想谋害方丈。”
    “是!”慧可面对烛光的脸,瞬间变的非常肃穆。
    “慧可大师,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想谋害方丈吗?”
    “是谁?”慧可转回身来,目光咄咄地放在他脸上。
    吕博瑞面对他如炬的目光,却也是一点都不畏惧,只是摇头说:“看来,大师不知道,寺庙里早已出了贪腐的受贿分子。”
    慧可脑子里顿然之间惊了一下:不是皇帝吗?
    “这要说到本官来到北燕之前,也是不知道燕都本地的实情,但是,本官确实是知道,之前的都督府都督不仅与外敌有勾结叛国嫌疑,才被抓回朝廷,同时,这位前任都督,是做了巨贪之事。其中,涉及到了太白寺。太白寺据说是收受了诸多人的受贿。”
    “你说什么?”慧可对这个事,肯定是不相信的。
    他作为太白寺的维那,监管着本寺僧人的行为规矩,贪腐之事,一旦有发生的话,肯定也是他有失责的嫌疑。
    “维那不知道,实属情有可原,因为,如果这事儿,是方丈同意的,那么,怎么可能让维那知道呢?维那,不过是方丈底下的人,不是吗?”
    “此事是否有证据?大人贵为地方父母官,更不可编造流言。”
    “维那可以亲自询问方丈。再有,监院不是到现在都没有抓回来吗?监院一旦被抓回来,真想即可大白。但是,隶王的人去抓,抓到现在,却没有抓到人回来,维那难道不觉得奇怪?”
    慧可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吕博瑞只见他在屋里徘徊来徘徊去,嘴角微微落下了一个暗影。
    同时间,李敏看见了莲生是遵从了慧光的命令,是把一个木匣子从屋子里面某处隐秘的地方取了出来。
    慧光说:“这里面,装了老衲这段时间仔细记录下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只见匣子打开之后,却只是一把钥匙。
    朱隶是起身,双手珍重地接过了钥匙,一双深沉的目光与慧光对视,道:“本王是难为方丈了。”
    “不难为。”慧光道,“人都有私念,到了佛祖面前,人性显现暴露无遗而已。”
    “本王有了这些东西,等于如虎添翼。”朱隶说着,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慧光突然望向朱隶,“隶王是怎么察觉到监院的事的?”
    如此说来,他们察觉到监院弘忍可能为太白寺内奸的事儿,也就是前段日子而已。
    “其实说起来,都是因为一个梅仙阁的地方。”朱隶说。
    慧光点头:“梅仙阁,没有想到隶王会留意起了梅仙阁?”
    对此,朱隶抱囧:“实际上,梅仙阁,本王在王妃提起之前,并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梅仙阁,连得道高僧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慧光大笑两声,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囧,随之,对着李敏说:“隶王和怀圣公一样,向来对澡堂不感兴趣。”
    为什么没有兴趣?当然是因为这对父子俩都有特殊的某方面的洁癖了,非常讨厌被人看见自己的身子,所以,怎么可能到很多人都去过的澡堂里洗澡。
    李敏轻咳两声,对于方丈说的自己丈夫某方面特殊的性情,以前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只能说,不要看大叔在她面前第一次出现时,那样蓬头垢面的,不修边幅,其实,人家骨子里是贵族基因没有错的,不给人看身子。这样说,岂不是,她是除了他小时候给他换尿布的奶娘母亲那些人以外,唯一看过他身子的?
    蓦然,感觉尴尬透顶了。
    “本王王妃到了梅仙阁以后,发现,原来燕都里许多人,喜欢以神仙自居。为了当上神仙,是无所不用。燕都里,风行起了风水师馆不说,本王想,作为燕都百姓心目中的佛门圣地太白寺,是不是可以出污泥于不染,本来有方丈在,本王或许不需要太多顾虑,只是在后来本王又考虑到了方丈年事已高,必定是不能像以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
    在这之后,他们派了公孙良生先上山拜访慧光,主要是生怕倘若朱隶亲自来会先打草惊蛇。由于,李敏在京师里破过了好几个案子,都是因为病人过敏。公孙良生很快在慧光的屋子里发现了奇特的君子兰。
    当时,慧光身体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不适了,否则,也不会说突然说要闭关。
    “老衲自己也是读过一些医书的,知道有些人会偶感风毒,只是,没有想到是花草,而且是平日里可见的花草所致,导致的,并且不是常见的皮肤病,而是,到了肺。”说到这里,慧光难免咳嗽几声。
    莲生担心地给师父拍背顺气。
    慧光摆摆手,抬头对他说:“你是不是也吓到了?”
    莲生白皙的脸上像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焕发出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的光,说:“之前,知道师父身体不好,徒儿在山中寻找草药,结果,遇到了隶王妃。那时候,徒儿突然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这位年轻的僧人没有说下去,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
    慧光听着,却是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李敏说:“隶王妃,您给老衲看看面相。”
    李敏稍微抬起了头,看着对面老僧人的脸。这会儿仔细一看,慧光确实是年岁有了,高龄的人,如果一旦真的病了,难免身形疲惫,一不小心,可谓是随时如稻草一样倒下的可能。
    司马文瑞放眼慧光活不过九十岁,虽然不知道司马文瑞心里谋划的是什么心思,但是,慧光之前说的话也没有错,司马文瑞这样的骗子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可能骗得了这么多人。
    “本妃不会预测谁能活到几岁,本妃只会给人看病。方丈看起来,气血比常人虚弱,定是之前久咳伤肺的缘故了。恐怕,还远远不止这个君子兰的缘故。”
    李敏说出的这话,让屋里所有人几乎一惊。
    “王妃的意思是——”
    “本妃不知道贵寺是否有人,栽种了一些,其实挺危险的东西。”
    慧光因为她这句话眸子都眯了起来。
    在李敏身边,轻轻的,一只茶盅落到了茶几上。
    李敏转头,看过去。
    朱隶道:“方丈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一本秘籍,一直在落力寻找可以减轻病人痛苦的药物。”
    李敏对此是可以理解的,慧光哪怕种了那个东西,肯定也是因为知道朱隶的部队与东胡人长年累月交战,伤亡难免,所以,一旦伤者受伤的严重度需要手术的话,麻药是不可缺的。
    “阿芙蓉,是一味可以止痛的药物,但是,会成瘾。王爷也知道的,之前,靖王妃之所以一段时间性情有些大变,都是因为有人在药里面参合了这个东西。方丈身子不适,应该是有些时日了,为了止痛,也或许是为了给王爷的部队试药,用了这个东西,短暂的止痛,掩盖了病痛,但是,并无益于疾病的诊治。方丈的病,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一些话,李敏是委婉地说了,只怕说出慧光其实是真的病入膏肓的地步了。
    其实只要想想,之前他们两人之间说的话,无不都是在讨论太白寺继承人的问题。说明光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长。
    那些潜伏的人,选择在这个时机给慧光致命一击,无疑,一也是察觉到了慧光的身体状况虚弱容易下手,另一方面,是因为慧光很有可能会指定不符合他们心里想要的继承人作为寺主。
    既然李敏都说出了其中的玄机,慧光深深地叹口气,道:“莲生,看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带隶王妃到隔壁先用午膳,我要与王爷再说会儿话。”
    “是的,师父。”莲生冲慧光深深地鞠躬说。
    李敏起身,同样行了尊敬的礼仪,再和莲生一块退出了屋外。
    等他们两人一走,慧光一句剧烈的咳嗽之后,在手拿的帕子里吐出了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朱隶脸色沉重地看着这一幕,早已起身站了起来,看着。
    “王爷。”慧光看着他,道,“老衲年岁已高,为天命难违,死也不需太过伤心。况且,老衲已经找到了,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人。”
    “莲生,是吗?”朱隶沉重地开口。
    “王爷,这个孩子,天性聪悟,而且,与老衲相遇的时机,也是颇为巧合的,明显为上天安排的事。犹如王爷与老衲相遇,王爷与王妃相遇一样。”
    朱隶到这里,不得不叹一句:“本王其实一直在犹豫,问不问。”
    “是问王妃的事吗?”
    朱隶没有答。
    看着他那张缄默的脸,慧光不由一笑,道:“王爷这个样子,是让老衲想起了王爷小时候,因为不爱说话只好挂着的那张脸。”
    言外之意,即是说他这副样子就是像小孩子闹别扭。
    朱隶无语了。
    “王爷能遇到自己所爱之人,为幸福的事,不是吗?既然王爷抓到了幸福,又怎么会情愿轻易放手,王爷的心情,属于人之常情,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朱隶抬头,看着眼前这张慈爱的脸,想着,以前,自己父亲也是一个很好的一个人,但是,父亲更喜欢对他扳着一张脸,反而是这位像爷爷一样的得道高僧,对于他,是真正的慈爱。那瞬间,心头涌起的感觉,要说不伤痛是不可能的。
    慧光掠过他脸上那抹表情,说:“王爷,生死乃人之常情,所有人的归宿都逃不过这个终点,王爷不需要看不开。王爷在这个世上,已经不像怀圣公刚死那会儿孤独无助了,王爷如今,有了诸多人的帮助。有公孙这样的良臣,有魏老这样义无反顾的忠臣,有江湖中人的相助,老衲想不出来,天下还有什么能阻挡王爷王者归来的势力。而且,王妃更不是常人,王妃的出现,让老衲更加笃定,天,也站在了王爷这边。”
    “她——”朱隶的眼睛,像是穿透了窗户,到了不知道哪儿去,或许是在黑暗里寻觅她的踪影,明明,她在隔壁,咫尺之近,伸手能触及。
    “公孙先生之前,在老衲这儿时,与老衲说过了王爷的种种心中顾虑。要说顾虑,公孙先生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法解释。这些,都是在王妃身上。既然连公孙先生这样的人,都无法解释的东西,老衲相信,只恐,如今坐在皇宫里的那位,更是心惊肉跳,无法安心。”慧光说到这里忽然低了声音说,“如果老衲是京师里的那位,只怕恨不得王妃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上。”
    朱隶眸子里一道锋利的光芒杀过,道:“倘若本王不是取得她的心,恐怕,是和京师里的那位一样深恐不安。”
    “京师里的那位主子,不是没有机会杀王妃的,但是迟迟没有下狠手,为什么,王爷心里很清楚。”
    是人都怕死。万历爷一样,真把这个旷世神医杀了,到哪一天,自己用得着呢,怎么办?
    慧光道:“如今棋子,都在王爷手里了,王爷不见得真会输。王爷武有黑镖旗,几百万边疆大军,都掌控在王爷手中。文,王爷有武德人无数像公孙良生追捧的良臣。天机,在王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