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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面对着如此强硬的态度,霸道惯了的黄岐暴跳如雷,想要冲上前去理论,然而旁边的罗小涛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默然无语的吴副局长,这时所有的人,都等待着吴副局长的态度,而这个地中海男人却还是淡然说道:“笔录可以不做,人也可以走,但是证物,必须要留下,这件事情,是原则问题,谁都不能违反。”
    第二十三章 此事只关公义
    刘老三原本只是觉得颇为可笑,不置可否,然而当吴副局长缓慢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他的腰杆一挺,本来显得有些佝偻猥琐的身子倏然就挺立起来,一双眼睛像利剑一般锐利,直指吴副局长。面对着这样的挑衅,吴副局长无动于衷,仿佛没有瞧见一般,而旁边的罗小涛则伸出了手,催促道:“你好,请将你手上的证物,交给我们,谢谢你的配合……”
    这个家伙也是一个能挑事儿的主,刚才一字剑与黄岐顶牛,他心中便生出许多的气来,此刻见吴副局长表了态,更是得意,伸手来抓。
    然而他刚一伸手,刘老三便往后推开一步,整个人就像发怒的公鸡,指着吴副局长骂道:“我日你娘的,刚才杨大侉子在这里逞凶杀人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钢厂领导招待得不错啊,闻着味儿,是不是上了茅台,你们喝得是不是都找不着北了?区区一个迷魂阵,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因为你的玩忽职守,你们部门负责值班的这几个人,一、二、三、四!四个,差一点就活不到明天,结果这些事儿,你连问都没有问,一点儿关心都没有,现在瞧见有好东西出来了,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拦截,抢回去——我是你爹么?我凭什么惯着你啊,有本事,你自个儿破案啊,装什么大尾巴狼?”
    刘老三到底是个算命的,一说话,滔滔不绝,一套一套的,讲得城府颇深的吴副局长脸在那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原本平静如水的眸子也有寒光露出,不过他到底是领导,犯不着跟刘老三这样的家伙街头撒泼,退了一步,冷笑着摇头,没再说话。
    他不说,自然有人帮着出头,罗小涛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跟着吴副局长混了有段日子,默契得很,刘老三一开骂,他便挤上了前面来,帮着领导挡刀道:“算命的,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管怎么样,这儿死了人,这就是大事,你俩行踪诡异,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本身就值得人怀疑,鬼晓得你们跟那罪魁祸首是不是一伙的?不过你们既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吴局甚至都点头让你们可以离开了,但是这剑,是本案至关重要的证物,没有了它,我们拿什么说服上面?”
    旁边的黄岐也帮衬着说道:“对啊,这剑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啊,你们想拿走就拿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么一来,更让人怀疑目的不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怒意勃发的刘老三撩拨得怒气更盛,而将自己的诉求渲染得合法合理,说话间,罗小涛就准备伸手,强行从刘老三手中夺下那把饮血寒光剑来,这时突然一片碧绿荡开,罗小涛的指尖摸到了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却是一把圆头石剑,正好放在了他的前方。
    这柄短剑看着十分圆润晶莹,现对于杀人的凶器,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然而他却能够从那剑身之上,感受到凌厉的煞气来。
    这剑也算是刚刚杀了一人,杀意凛然,罗小涛心中一阵寒意勇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朝着面前这个丑汉子厉声喊道:“怎么着,你还打算将我们都给杀了不成?你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丑八怪,是不是不想活了?”罗小涛能够胜任行动处一科科长,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人物,不过面前这丑汉子锋芒毕露,倒是让人有些心慌,故而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意思。
    被人喷得一脸口水,那个黄晨曲并不介意,丑脸上面反而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等我多杀几个人,就会听过了。”
    在旁边愤愤不平的我,听到这话儿,突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我原本以为这个丑汉子刚才回答杨大侉子的话儿,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竟然是他的口头禅。没事就说要多杀几个人来立威,这样的冷面杀手,倒也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不过我听了好笑,罗小涛却是一脸愤慨,这样的奚落让他有些受不住,冷声又说道:“好,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当真就天下闻名了!”
    他这是气话,然而一字剑却当了真,很认真地考虑一下,点头同意道:“也好,既然你愿意,那么我通往成名的道路上,就不妨让你成为其中一块垫脚石吧……”
    一字剑此人相貌虽丑陋,但是名利之心极强,说着话,喉咙蠕动,突然有一种古怪的声音从他腹中传来。
    我低头瞧去,脸色大变,这声音自然是咒文,跟刚才他斩杀杨大侉子的持剑咒诀几乎是一模一样,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这居然是腹语,速度还快上好几倍。认真的!一字剑刚才说的话,居然是认真的,而罗小涛显然也感受到了倏然而来的危险,他其实也是修行中人,多少也了解一些观气的法子,脸色剧变,大声喝骂道:“你敢?你杀了我,自己也跑不脱的……”
    这话说起来,气势终究还是弱了许多,即便四把枪指着一字剑,也丝毫带不来一点儿安全感,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闯入其中,挡在了一字剑的身前。
    我一看,这人竟然是申重,只见这个沉稳的男人拦住了双方的中间,一边示意一字剑不要冲动,一边认真地朝着吴副局长说道:“吴局,这两位兄弟,刚刚救了我们的性命,而转眼之间,咱们就把枪口对准了他们,这样做,不合适。”他说得极为诚恳,而一直装作局外人的吴副局长眉头一掀,竟然有些怒了,罗小涛察言观色,立刻指着申重的鼻子说道:“申重,你知道自己在干嘛么?你是准备要包庇嫌疑人,让他将至关重要的证物带走么?”
    然而他这话儿刚刚一说出口,死里逃生的二科,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一齐挡在了枪口之前,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同事。
    我是在申重动身之后,第一个走到场中的,带着胖妞的我,四只眼睛,狠狠地瞪着一科的这帮同事,越想越气,这些猪队友,危急时刻没有出现,而到收果子的时候,却都挤在了这里。我不管刘老三拿走饮血寒光剑这行为,到底有没有违反我们的办案条例,但是随口诬陷别人,然后还将枪口对准自己人,这样操蛋的行为,也足以让我挺身而出,拦在了这之前了。
    我所做的一切,无关恩情,无关立场,跟所有的都无关,我站出来,只是为了公义——他娘的,没有这么办事的,太欺负人了!
    二科的所有成员一齐站了出来,将一触即发的冲突给制止了,然而却狠狠地扇了吴副局长一耳光,那地中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也没有了从容之色,旁边的罗小涛更是暴跳如雷,指着申重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叛徒,申重,还有你们几个家伙,立场有问题,阶级不明确,你等着吧,回到单位去,你们就等着卷包袱,滚蛋回家!”
    面对着罗小涛的指责,我们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而申重也有些火了,冷然说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李局汇报的,孰是孰非,到时候自有公道。”
    申重将李浩然局长搬了出来,却把吴副局长给气到了,他的眼神立刻变得阴郁无比,脸上却露出了寒冷的笑容来:“很好,申重,既然你提出来,让李局来处理,说明你对我这个常务副局长,有很重的意见啊。不过这个没关系,我们要容许同志,有不同的意见嘛,我等你,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李局长会怎么处理此事。不过现在,所有人听好了,收拾现场,把所有相关人等都带回去,如果有人阻止,将视为嫌疑犯,直接抓捕!”
    吴副局长终于露出了态度来,强势得让人窒息,而旁边这些人早就已经是蠢蠢欲动,一得吩咐,立刻都涌上了前头来。
    我手上握着一把锋寒锐利的小宝剑,肩膀上面还有一头呲牙咧嘴的小猴子,被视为是危险对象,一科的一个胖子和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卫干事过来捉我,我正犹豫要不要反抗,便瞧见本来就受过杨大侉子伤害的申重被罗小涛一拳打到了心窝子里,像一头煮熟了的大虾,蜷缩着,直接跪倒了下去。申重对于我来说,是长辈,是兄长,是生命中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受了欺负,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那一刻瞬间就变得通红,像受伤的狼崽子一样,“嗷”地一声叫,就朝着前面的人冲了过去。
    一科的那个胖子,来自内蒙,是我们单位有名的摔跤高手,而我当时也是发了怒,冲上前去,一挑脚,将这厮给直接撂翻在了地上,但是旁边两个人则趁此机会,直接将我给压到了地上来。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一字剑出手了,一道碧绿即将启程,然而吴副局长却更快,提前一步,竟然将那剑给紧紧抓住,旁边几人则一拥而上,将虚张声势的一字剑和刘老三给扑倒在地。当时的场面一阵混乱,漫天的拳脚和人影在动,我听到胖妞一声大叫,似乎朝着上方跳去,心中一惊,正想拼命,然而这时车间之内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响声:“都干嘛呢,停下来!”
    第二十四章 李局如沐春风
    平地之中,这炸雷般的声音一响起,最先停手的是我们单位的所有人,无论是一科,还是二科,都没有再继续。
    接着是保卫处的几人,他们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手忙脚乱,然而瞧见旁边有关部门的领导们都停了手,也都站起了身来,只有那刘老三还在拼命大喊道:“我艹你爷爷的,你们这帮孙子,还真动手啊,你们别逼我啊,真逼急了,等老子出来,到你们单位布阵,天天遭火灾……”
    刘老三吵吵嚷嚷,这才发现周围变得一片寂静,抬起头,瞧见有一个面目庄严的国字脸走了进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双手贴在了腿上,低头不语。
    内讧,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正好被上面的人瞧见,更是丢脸。
    唯一没有感觉到畏惧的,恐怕就只有出手制住了黄晨曲手中石剑的吴副局长,他扭过头来,瞧见这国字脸中年,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打招呼道:“老李,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我们单位的头头,空降而来的分局局长李浩然,他缓步走到了长中来,平淡地扫视了一下场中,然后看着手上握着枪的几人,脸色有些冷,寒声说道:“内部冲突,有必要动枪么?”他这话儿一出口,黄岐和另外一人慌忙将枪锁好保险,收回套中,而另外两人被他的目光逼视下,也讪讪收了起来。刚才的冲突,虽然都有肢体接触,闹得也凶,但大家都晓得这不过是内部之争,所以倒是明智地没有开枪。
    这枪一收起,场中的气氛也都变得缓和了些,李局朝着吴副局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伸过手来,轻易就从他手上拿过了那柄嗡嗡响着的石剑。
    一字剑刚才御剑杀敌,实在有些脱力,结果给吴副局长趁乱夺了去,双眼凶光四溢,在被人松开之后,整个人的身子绷得紧紧,宛如弹簧,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我听说过一个说法,那就是一个剑客,他手中的剑,就跟自己老婆一样,谁都摸不得,这样执念的剑客才能够有大成就,而偏激的一字剑显然就有这种倾向,就在他即将发狂之前,李局却并没有再多打量,直接就双手恭敬地送到了他的面前来。
    “不错的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把剑会在华夏大地上,平地惊雷,跃然而起的。”
    李局温和地笑着,态度显得有一丝真诚的推崇,一字剑这个丑汉子是个顺毛驴,脾气暴,但就是听不得软话,瞧见这国字脸这般说起来,感觉好像是吃了人参果,满腔怒气也就消解无踪了,这手段让我看着佩服不已,真正的大人物,就得像李局这般,和风细雨,什么事儿都在片刻之间解决了。一字剑怒气消解之后,在吴副局长一脸惊容的注视下,李局又看向了旁边喋喋不休的刘老三,拱手说道:“先生可是东北道上,鼎鼎有名的铁齿神算刘?”
    花花轿子人抬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大家都懂,刘老三久趟江湖,自然也不会对这新出来的国字脸表示出太多的敌意来,大喇喇地挥手说道:“唉,别这么说,我就是在东北那疙瘩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鼎鼎有名……”
    他这话说得谦虚,但被这么一夸,脸上还是止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李局又抬了一句话:“先生何必自谦?我曾经听九神堂的封先生说过,麻衣世家里面,谋算国运者众,然而真正能够有所大成、出类拔萃者,自当是不拘一格的刘先生。”
    被架得这般的高,刘老三骨头都轻了几两,嘿嘿谦虚几句,这才问起来者何人,而李局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哦”了一句,倏然转冷,然后指着周围这副场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原来你是他们的头啊,既然这样,我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手铐在哪儿?把我们两个闲人给铐上吧,免得为难你们。”
    他以退为进,算盘打得极响,而李局此番前来,自然不是要惩治众人的,他先是虚晃一下,没有搭理这茬,然后又问起了旁人来。
    他问了吴副局长,又点了申重的名字,同一件事情,两种立场,在听完大概的经过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声:“集云社,我还没来就有听闻过他们的凶名,乃邪灵一脉,本以为早就被铲除干净,却没想到死灰复燃,竟然还折损了这么多的人命,当真遗憾。”李局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伤怀,过了一会儿后,他双手抱拳,朝着刘老三和一字剑长身而躬,郑重其事地说道:“浩然在这里,多谢两位的援手之情,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就要给自己手下的同志,开追悼会了。”
    他说得诚恳,看不出假,有着吴副局长行为的对比,让我们几人看得心中暖暖,而刘老三则挥挥手,谦虚不已。
    道完谢,李局问刘老三要那饮血寒光剑来一观,那家伙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了,李局拿过来,将包裹的破布一揭开,立刻有红光闪耀,嗡嗡颤动,凶煞之气透剑而出。他只看了一眼,点到为止,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询问道:“刘先生,不知道你拿走这剑,有何用途?”
    刘老三言明这剑太过凶煞,易入魔道,他也没有办法,只有拿给于墨晗大师,或者消减魔性,或者封印地底,这都未定。
    这话说得敞亮,刘老三双目纯净,倒也没有什么贪婪之意,李局已经将这剑双手捧好归还,待刘老三接过去之后,他出言再次感谢,然后恭送两人离去。刘老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朝着李局拱手说道:“李浩然,不错,不错,没想到六扇门中,倒也不是皆如乌鸦,妙哉妙哉……”
    刘老三带着一字剑离开,临走之前,他竟然还拍了拍申重的肩膀,然后朝着我笑着说道:“嘿,二蛋,你小子不错,有大造化,以后老夫若是有空,定来吃你那顿饺子,记得啊,一定要是大肉馅的,一丁点素菜都别放……”
    目送着两位江湖奇人离去之后,脸色一直阴郁的吴副局长终于忍不住了,出言说道:“老李,你不能这么做,那把剑是魔兵凶器,倘若流落出去,定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吴副局长在我们单位,资格最老,地位也仅次于局长,脾气难免会有些大,他这么一说,搁别的地方那就是顶撞上司,然而在这里,大家都不觉得奇怪,李局笑了笑,然后指着杨大侉子的无头尸体说道:“老吴,他逞凶施威的时候,你在哪儿?”
    这一句话将吴副局长噎得半死,本来想摆出来的老资格,也被这无能之举给弄得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随后李局又说道:“这个人,铁齿神算刘老三,是麻衣世家当代最杰出的人物。这样的人,跟我们武夫是不能比的,如果有机遇,一飞冲天,谋算国运都有可能,不但你惹不起,我们江宁分局惹不起,就连我的师门都惹不起——当然,你若觉得你惹得起,你就去惹,自个儿去,别给我们分局惹麻烦就成!”
    李局长话儿说得不重,但是振聋发聩,吴副局长再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毕竟一把手发话了,什么都算是敲定了。
    至此,省钢闹鬼案也算是基本结束,我们二科大都负了些伤,后面破解那车间法阵,以及那头遗漏亡魂处理等杂活儿,跟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在李局的首肯下,我们都在附近的医院接受了检查,老孔和小鲁都只是轻微撞伤,唯有申重,内脏受到了些暗伤,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但我们得知这事儿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罗小涛的那一拳来。
    申重的伤,一半是杨大侉子弄的,还有另外一半,这个需要算到一科科长罗小涛头上来,这仇我们且记下,有时间得还上才行。
    我没事,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拼得最凶最狠的是我,结果反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叫做“越不怕死,越死不了”。我无大碍,在照看了他们几个之后,天蒙蒙亮,我便去找了一枝花,将罗大屌暂时的下落,告诉了她。当得知罗大屌有可能落到了一个邪恶的帮会里面,一枝花表示了很大的担忧,不过我倒还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当初我被杨二丑掳走,别人都以为我死了,现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人都有命,操心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经历了一夜恶斗,我的心态反而放松下来,张知青也在家,叫妻子去买了豆浆油条,然后跟我聊天。
    张知青学得是考古,跟我讲起他们的老教授,说最近风气渐变,一切向钱看,有很多人开始打起了老祖宗的主意来,结果中原之地,一到夜间,野地里到处都是挖坟刨地的家伙,说到这些,张知青痛心疾首,而小妮在一旁听着,拉着我的衣角,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们,小脸上面写满了崇敬。说到了盗墓,张知青突然说道:“过段时间,我的导师有一个科考计划,你能不能拨冗参加一下?”
    第二十五章 胖妞,我想和你聊一聊
    张知青把我当作同辈,说话一向随意,这回特意用了“拨冗”二字,可见这邀请是十分的郑重,我有些好奇,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张知青告诉我,说他的导师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干尸和湿尸的课题,老头前几年曾经参加过马王堆的挖掘工作,目睹过马王堆那具不朽女尸的出土过程,简直就是违反了当今科学上发现的所有自然规律,这里面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而最近他的导师又收到了一个消息,神农架北部的一个地区,可能有一个类似古墓的存在,现在正在申请经费和手续,如果能够批下来的话,将会带着他一起,前往那儿进行挖掘工作。这事儿有些危险,所以想找人陪同保卫。
    马王堆的发现和出土,我也曾经在单位里听别人谈论过,听说那是一个深达二十米的方形大墓,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保存完整,玲琅满目的文物、古籍和神奇的四层棺材,以及那具保存了两千多年而几如活人一般的女尸,举世震惊,老孔他们几个人私底下揣测,说这个东西,应该是先秦时代的方士弄出来的,甚至还有传言,说有人在那儿获得了先秦两汉时期的修行功法,获益颇多,不过可惜的是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太乱了,据说负责保卫挖掘事务的部门也十分混乱,到底有没有人藏得有私货,又或者全部上缴国库,这些都是未知,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操心。
    不过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可以跟当事人,也就是张知青的导师讨教一下的。
    对于张知青的要求,我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提议倘若真的要成行的话,可以建议金陵大学考古系的领导,跟我们单位联系一下,如果我们上头同意的话,到时候不仅是我,还会有精兵强将,人身安全都会得到保证;不然的话,这种行动还是极其危险的。我当初曾经跟杨二丑一起到过湘西的南明古墓,晓得这里面的凶险,所以再三提醒他。
    小妮现在已经十岁多了,越发的可爱,跟在麻栗山一样,她特别黏我,每次过来都拉着我的衣角,恋恋不舍,一口一个“二蛋哥”。
    一枝花瞧见小妮跟我这么亲近,有时还会跟自家女儿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二蛋哥,以后就给他做媳妇得了。小妮也点头,嘻嘻笑,她还没有到害羞的年纪,倒是我有些挂不住脸,十分羞涩。小妮还小,我在生死之间挣扎,也没有什么想法,但对于张知青的安全,也是特别的在意,所以再三叮嘱他,万事都需小心,到时候,一定要跟我商量一下。
    我是见过这个世界有多恐怖的,所以凡事都考虑得比较周全一些,张知青点头说好,到时候,他会跟他导师说的。
    离开了张知青家,我并没有返回单位上班,昨天忙碌一夜,离开的时候申重告诉我,说可以休息两天,不用去坐班。回到了宿舍,我什么也不想,倒头就睡,一觉便睡到了天蒙蒙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半晌,才想起胖妞的事情来。我一个唿哨,那小猴子便刺溜一声,从窗外窜进了来,蹲在我的面前,一张可笑的小脸凑在我面前,讨好地笑,双眸晶莹而透亮,跟人一样,充满着智慧的光芒。
    胖妞跟了我六七年了,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它的不凡,除了得到青衣老道的认可之外,这小家伙的体型这些年除了胖了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蜷缩起来,就跟一篮球大些,我早些年是习以为常了,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我家胖妞,说不定还真的是异种呢。
    再想想昨天夜里,胖妞陡然而出,将杨大侉子那一道凝聚煞气的剑芒接下,我顿时就心生敬佩,坐直身子,拉着胖妞的小手,虎着脸问道:“大胆胖妞,你小子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我,还不从实一一招来?要是再敢隐瞒,小心屁股受罪!”
    我拉起了架势,结果胖妞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倒是不知道我在看猴戏,还是它在看猴戏。
    我被它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不行,捏着它肥嘟嘟的脸,气愤地说道:“别跟我装不知道,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敌人潜藏的特务?你看看,护魂珠,转眼就给你吃了,那大个儿僵尸,也给你吞了恶魄,现在那能够将人斩成两半的剑气,您老人家像揉面团一般,揉吧揉吧的就消失不见了,你倒是给我交一个底啊,要是厉害,二蛋哥以后跟你混,也是可以的……”
    我嘀里咕噜说了一通,胖妞还以为我在夸它呢,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得,它心思单纯,根本就不晓得我在讲什么,瞧见它这可爱逗人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不管胖妞到底是什么,反正它就像我从小长大的兄弟一般,彼此的情谊都在这儿,我倒也不担心它会害我,反而说不定有一天,我还得靠它给我罩着呢——毕竟当年在五姑娘山顶之上,人家李道子对它的态度,可比我这小打杂的强上许多呢。
    一想到这儿,我就赶紧讨好这小猴子,想着以后它若是出息了,可不要忘了咱,于是跟它说尽好话,胖妞腆着肚子,听我马屁如潮,甘之若饴。
    我这一通马屁狂拍,自个儿都觉得有些鸡皮疙瘩渐起了,结果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阵轻轻的笑声,从墙壁那儿传来。
    “嘻嘻……”
    这声音阴气森森,就像冬季三九天里,突然给我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到脚,全部湿透,吓得我一阵哆嗦。前番说过,我们单位宿舍宽敞,安排的是单人宿舍,以前还有罗大屌在这儿暂居,这些天来都是我和胖妞两个在这儿,怎么突然之间,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女性的声音呢?我浑身发麻,寒毛直竖,缓缓地扭过头去……突然,我瞧见那墙壁之上,竟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孔,正对着我笑。
    “嘻嘻……”她抿着嘴,好像碰到了什么抑制不住的可笑事情,眼眉儿都笑得弯弯。
    鬼啊!我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翻滚着跳下了床铺,然后慌忙地去找我的那把锋利小宝剑。结果我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瞧见,却听到墙上的那张女人脸孔笑着说道:“嘿,小哥,你别怕啊,我是没有恶意的。”我刚醒过来不久,整个人都还有些迷糊,又是弱者心态,所以惊悸。不过听到她的调笑,反而觉得没那么阴森了,想着自己剑下,也有好几条亡魂,胆气不由得壮了几分,双手结了一个法印,恶狠狠地回道:“没有恶意?没恶意你突然跑到我墙头干嘛?”
    那女人也挺委屈地,一双杏眼里面莹莹有泪光,泣声说道:“人家是无家可归了,这才躲在这儿的,求你别把人家赶走。”
    我收敛了慌乱的心神,仔细一打量,嘿,这女鬼年纪不大,模样长得端正清纯,可不就是昨夜在二车间里面装神弄鬼的女鬼白合么?我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她似乎在杨大侉子的追击下,慌乱之中,就朝着我这儿冲来,接着……呃,接着她不会就缠在我身上了吧?我想一想,顿时感觉霉运当头,不过这女子本质并不坏,也是个苦命的人,而且当时杨大侉子袭击我的时候,她还出来帮着挡了一下,我陈二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冲这一点,也不能对人家怎么样。
    就在我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白合跟我讲起了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她的魂魄被杨大侉子的阵法束缚,使其不能往生,她唯有寄身于极阴之所,方才能够避免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当时一片混乱,正好我的小宝剑符合这一特质,于是就进来了。
    白合哭着求我别把她赶走,然而后面怎么做,我不晓得,她也不晓得,毕竟在这个行当里,我是初哥,她刚刚做鬼也没几天,更是不懂。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我问胖妞:“呃,对于这位大姐姐的加入,你有什么意见?”
    胖妞这小子最色了,瞧见是美女,一双眼睛眯成了缝,不停地点头,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耳根子最软了,所以白合一哀求,就同意她先暂住几天,等有机会,我再帮她打听打听,后面到底怎么做。白合当天不停地感激我,还告诉我,说她虽然死没几天,但是杨大侉子却通过法阵,帮她把阴灵之力聚集加强了许多,最擅长幻觉,我若是有需要,她也可以帮些小忙。
    我没有理会她的好意,想起之前老鬼曾经提过,说鬼魂之体,人间常有,但不长久,盖因两界之间,有阴风洗涤,没多久便给吹灭了。
    所以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办法,让她往生。
    因为多了一个生人,又或者睡得太多,那天晚上,我辗转不能入睡,第二天也恍恍惚惚,第三天来上班的时候,本想找申重问下此事,结果老孔告诉我一个坏消息,说申重有可能要被调走了。
    第二十六章 机关苦闷生活
    这话儿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来到金陵这么久,申重从一开始就对我照顾有加,不但教会了我很多业务上的东西,也教我如何做人,这种亦师亦友的情感,让我们之间超越了同事和上下级的关系。所以若说金陵之中,最让我牵挂的,除了罗大屌、胖妞和张知青一家,也就只有申重了。他的突然离去,让我十分不舍,联想到那日一科罗小涛所说的话语,心中一口怒火就涌上了来:“是不是吴副局长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