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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节

      铁星泽脸色大变。
    宫胤看着那烧尸的火焰腾空而起,转身,看了默军一眼。
    好厉害的军队。
    那雾网根本不是为了对付他们的,雾网在后,火箭在前,只是为了吸引关城守军的视线,诱惑他们出城查看。
    一旦守军出城,当时风向,那些人必定中毒。
    如果他们跟随这些人回关城,那么整个关城都会死亡,他们也会染毒,所谓关城接应就不存在,默军可以从容包围关城,照样困死他们。
    如果他们识破,那也没关系,那就不得不在关城其余守军之前,出手杀掉这些传染源。可一旦出手杀人,又无法解释清楚,关城将会对他们永闭,默军还是可以从容在关城之前,截杀沉铁的大王。
    这样的计策,天衣无缝,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是国家机器王者刀,明明就是天生有个人意志的杀人凶器。
    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是那一生碌碌无为,连儿子都教不出一个的沉铁老王培养出来的?
    关城忽然轰然一声。两人抬头,就看见关城大门,已经紧紧关闭。
    城上无数人影闪动奔走,架弓搭箭,对准了宫胤和铁星泽。
    关城守军,愤怒了。
    铁星泽退后一步,看看那边岿然如山的默军,看看这边紧紧关闭的铁黑色大门,脸色惨白。
    这是死局,他不知道怎么解。
    除非能点燃烽火,但关城烽火不是能随便点燃的,难道要他们杀了这关城所有人?在默军虎视眈眈之下,如何杀?又如何能杀?
    宫胤看也没看关城一眼,他专心地看着那堆烧尸的火,似乎此刻这尸体能烧成什么样,才是他最关心的。
    火很大,一会儿尸首尽成焦炭,城上守军眼睁睁看着,眼底都有悲愤之色,有人大声悲呼,声音凄切,似乎这死去的守将,平日很得士兵爱戴。
    宫胤等到火势渐小,才在火堆中拨了拨,取出一截铁箭,那是先前的火箭的箭枝。
    然后他在那守将尸首旁,找到他的弓,弓是铁弓,没那么容易被烧化。
    他拿起弓箭,弓箭都被烧得烫手,但到了他掌中,火红的弓箭忽然蒙上一层冰晶色,迅速融化又迅速凝结,在雪白和火红中几次变化之后,终于覆盖上一层层的冰雪,成为一副冰雪重弓。
    然后他将这由火箭变成的冰箭,在那守将快成焦灰的尸首里戳了戳。
    所有人面色大变。
    这是挫骨扬灰!所谓生死大仇,不能如此!
    “国师,不能!”铁星泽情急之下,连他身份都失口喊出。
    宫胤淡淡瞟他一眼,那一眼看得铁星泽心中一寒,也似被那冰箭,忽然捅进了骨髓。
    而关城之上,看见这一幕的士兵们,已经要疯了。
    有人在指挥呐喊,有人在快速奔走,有人在全力推动弓弩,有人在拼命打着警告的旗语。城墙碟垛之上,探出无数弓弩黑压压的箭眼,死死盯住了宫胤和铁星泽。
    铁星泽失魂落魄,喃喃道:“你也疯了……”
    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时候,正宗敌人不对付,却要和自己人过不去?
    隔着丝网和渐灭的火墙,默军也露出了困惑之色。
    他们也不大明白,宫胤到底是要做什么。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宫胤身上,这才是真正的大敌。
    宫胤没有理会任何人,他慢慢举起冰雪大弓。对准关城之上。
    夕阳在雪白的弓弦上金光跳跃,他弯弓的姿态,似要一箭射落山河。
    明明只一人一弓,遥遥相对,整个关城,却像已经被巨鹰盯住的鸡崽。
    关城上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在瑟缩,都感觉,似乎这弓这箭,盯住的是自己。又或者不只是自己,而是这巍巍关城,莽莽沉铁,浩浩大荒的所有人。
    空气似忽然被拉扯、抽空、绷紧、扭曲,满满令人窒息的张力,每个人都感觉呼吸发紧,连肌肤关节都因为紧张而显得麻木。
    连夕阳和晚霞都在那闪耀的冰雪之光下暗淡,天地之间,只余下那冰雪弓箭一双,弓箭之外,是整个的冰雪气场,刹那间以宫胤为圆心,一股森凉彻骨的寒气,无声无息蔓延开来,他脚下青草簌簌微动,迅速延展开一片淡淡的冰晶色,青草变成白草,一线晶莹,直直延伸向关城之下。
    城上人只觉身周似有透明冰罩坠落,而血液都在变慢。
    连在宫胤身后,想出手的默军,也被这般凛冽之气所惊,不能动弹。
    一人出手而威凌天下。
    “咻!”
    一声出,众人都似觉心间“崩”地一声,全身的经脉血液都似得到解放,又似在迅速崩断,下意识浑身一颤,又一冷。
    并没听见太恐怖的声音,或者声音太猛烈,以至于人们反而听不见,却忽然觉得天地一暗,再一看,不知何时夕阳和晚霞都已经淡去,三月阳春的天空彤云密布,呼啸穿过一道雪色巨光。像天神忽然捣动冰雪巨杵,砸了天地一脸。
    一人出手而上应天象。
    下一刻所有人便觉得脚下轰然一震。
    一震剧烈,无数待发的箭乱飞,无数站立的士兵滚成一团,无数挥舞的旗帜掉落,满地狼藉一片,众人在地上狼狈乱滚,滚着滚着忽然觉得地面溜滑冰凉,忽然又听见有人“啊”地一声,身子向后一倾,从眼前消失。
    城上众人都一愣,城墙好好地挡着,怎么会忽然有人滑下去?
    再一看,那一截城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