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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半响后,谢简将烟掐灭:“辞掉吧,有困难说出来。你是若棠的同学,我能帮上的尽量帮。”
    蒋诗雅愣了下,明白过来后不停地道谢。
    临走前她叫住他:“谢先生,若棠的毕业旅行结束了。”
    谢简淡淡道:“嗯,我知道。”
    蒋诗雅把西服拿下来还给他:“谢谢您的衣服。”
    他疲倦地摆手:“帮我丢掉吧。”
    回到家中,秦苒已经睡着了。谢简尽量放轻声音,不料还是将她吵醒。
    秦苒一向不算轻眠,却对他的脚步声尤为敏感。她原本沉在光怪陆离的梦中,听到卧室的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后,倏地睁开眼。一看时间,已经半夜两点。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她问:“你的外套呢?”
    “留在车上了。”他拿了浴袍,解下手表,转身进了浴室。
    秦苒翻了个身重新睡下。十来分钟后,她被细细密密的吻给弄醒。
    “这么晚了,你就不能消停点么?”她推着他的肩膀。
    谢简置若罔闻,去解她的睡衣衣扣。他一身的热气,还有些没擦干的水珠,沾到她的大腿、背部上,冰冰凉凉。不过这种冰凉感很快就被炙热给覆盖,她好似身处火海,思绪却逐渐清晰,抗拒着他的亲密。
    谢简扣住她的腰,沉声强调:“我们是夫妻。”
    她一时间太阳穴发胀,忍着不适向他解释:“在我弄清楚一些事之前,我不想。”
    过了几秒,他从她身上下来,睡到了另一边。谢简虽然在这事上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可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没必要强求,免得惹两人都不快。
    平静过后,她轻声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旅行一趟吧。”
    “年后吧。我最近都抽不开时间。”
    “嗯。”
    “你想去哪儿?”
    “青海湖。”
    夜色渐浓,双人床的间隙,永远都不止一个枕头的宽度。
    ——
    最近谢简疑似有修补两人日渐疏远的关系的举动,甚至有次问起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哪天。秦苒说我怎么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到对之前的事毫无芥蒂,可这么下去,他不敢保证这段婚姻会往好的方向走。沉默片刻,谢简说:“明天下班后,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我会订好餐厅。”
    秦苒放下手中的指甲钳,把垂下来的耳发撩到一边去,低声道:“谢简,你知道我一直在介意什么。你不是一直我行我素管了么,现在也不必再做无意义的举动。”
    他静默不语。
    她说:“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庆幸你没像你那些朋友一样,给我弄出一大后宫来啊?”
    谢简终于冷声开口:“你真是无理取闹。”
    想起某个让人膈应的点,她有了挑起战争的意图:“那要是旧社会,二姨太是不是早就接进门来了?”
    他面部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这样的秦苒让他感到无比陌生。记忆中,这个女人不爱出众,不爱花钱,很少用言语攻击人,吵架过后会主动服软。不知何时,她的形象在他心里越来越模糊。而现在,她更像是手里的沙,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风吹跑。这种感觉令谢简愈发地焦躁。
    他更加坚定,这些年他背着她偷偷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反过来成为她用来对付他的利剑。
    秦苒起身,表示自己累了,要去睡觉。进卧室前,她对他刚才的邀请做了回复:“明天我会去的。”
    谢简回过神来:“我去接你。”
    她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来。”
    躺在床上,她悲哀地想起几个月前的提议,那时她和他的关系还稍微有点缓和,而现在却戏剧性地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即便他对她的关注比平时有所增加,可她只会感觉到压抑和负担。
    少女时期的秦苒,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比自卑。那时候的她长了满脸的青春痘,几乎想戴口罩示人,和人说话就脸红,不敢直视一切透过来的目光。那个阶段,她暗恋着谢简,每天放学会偷偷经过他的学校,站在校门口朝里面瞄一眼,然后满足地回家。后来她当真嫁给了他,岁月却将她和他磨砺得陌生又不堪。如今,她坐在他面前,用淬了毒的语言刺伤他。
    这番场景,是十几岁的秦苒永远都想不到的。而已经二十八岁的她,也丝毫没想过,一向软弱不善言语的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知道这可能伤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可人一旦竖起刺来,永远顾及不到周围人的感受,哪怕是自己爱的人。
    ☆、第十八章
    车子下了高架,往一环内的一条商业街开去。车窗敞开着,冷风和噪音一股脑地灌进来。谢简看了眼时间,找到停车的地方,却迟迟不肯下去,靠在椅背上抽了十多分钟的烟。
    他最近频繁抽烟,在家也会偶尔抽。秦苒看在眼里,替他随时准备着润喉糖和清肺的茶。她不会问他为什么抽烟,事实上,这个毛病的根源他也不甚清楚。
    而秦苒近日来则失眠严重。她前段时间抽空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只是太过疲劳,让她尽量放松心情。为了调节心态,她有时下了班会去找杜湘雅谈心,和她一起插画、刺绣、研究美食。那天杜湘雅得知张景程成了落水狗,先是惊讶地感慨了一下老天开眼,后来又平静地说梁老师现在也该合眼了。
    杜湘雅之前告诉她:“过两天我要去乡下住上半个月,到那边的庙里记账。我只求儿孙有福,别人说那边的菩萨是最灵的,我年轻的时候不信这些,现在老了,有个信念总归是好的。”
    秦苒听到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内心酸楚无比。长辈心心念念她和谢简能够相互扶持、和和睦睦,可他们走了五年,却仍旧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下班赴约之前,秦苒站在路边打车,期间听到写字楼旁边的绿化带里传来一阵小狗的哀嚎。她转身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黄色的吉娃娃被卡在细小的枝桠里,叫声极为惨烈。秦苒想都没想,便在路人投来的奇怪目光下往那只狗被困的方向走去。
    结果狗是救出来了,她却被反咬一口,虎口直淌血。被咬的那时她想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还想到了狗和吕洞宾不得不说的事迹。
    有路过的好心人提醒她:“姑娘,赶紧去打狂犬疫苗。”
    秦苒道了谢,从包里掏出纸巾把血捂住。她想起现在或许已经在餐厅等待着的谢简,赶忙拿出手机,正好翻出通讯录时,“老公”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她在电话里把自己被狗咬了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谢简的声音听起来很糟糕:“什么事不会动动脑子再去做么?路边的狗是能随便去碰的?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一串忙音让她的耳膜不停地打鼓。
    十多分钟后,谢简的车停在她面前。
    他沉着脸从车上走下来,替她打开车门,待她坐上车后又给她系好安全带,期间一言不发。秦苒敏感地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坏,索性缄默。
    去医院处理好伤口,打完针,天色已经暗下来。他走在她前头,五官隐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中,轮廓模糊,却依旧英挺逼人。走了几分钟,他突然停下来,秦苒也停下来。
    谢简转身,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一只手臂却环上她的腰,大掌一扬,朝着她的左边屁股狠狠打了一下。
    他口气严厉:“你做事总是不经过脑子,拿善良当饭吃。”
    秦苒怔愣住,大脑一阵眩晕,等反应过来时泪水从眼眶里不断滚出。有几滴滚到嘴角,她尝了尝,感觉到源源不断地苦涩和委屈漫上心头。
    他将她按进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
    ——
    这顿晚餐终究还是没有吃成,可秦苒心里却好受了许多。她只想寻找一个发泄口,一旦把有些负面情绪倾倒出来了,日子也轻松不少。
    一星期后,卢果果神秘兮兮地拉住她,说是让她帮一个忙。
    这个平常大大咧咧的女人如今活像个娇羞小媳妇儿,扭捏着说出了自己开始谈恋爱的事情。
    秦苒打心底里感到高兴,问对方是谁,卢果果说你别生气。
    她笑,你谈恋爱我高兴还来不及,总算有人肯要你这个大龄剩女了。
    卢果果深吸口气,答:“你的初恋。”
    其实秦苒一点儿都不惊讶。最近他俩接触频繁,她看在眼里,也知道可能会有这天。她勾住卢果果的脖子,故意逗她:“如果我说我很介意呢?”
    卢果果垮着脸,眉毛纠结成一团。
    “果果,我以前不是跟你说了么,鲍志文和我,当时就跟过家家似的,比高中生还纯洁。我们现在只是老同学,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捏了捏卢果果的脸,“怎么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到无可救药?”
    卢果果尴尬地咳了一声:“主要是我觉得初恋这个头衔还挺神圣的。”
    秦苒却意味深刻地说:“我倒是觉得第一次暗恋的人才比较神圣。”
    ——
    当天下午,秦苒被卢果果带到了一家饭店,说是让她专门去给自己壮胆。
    进了包厢,看见鲍志文一人坐在圆桌旁,秦苒戳着卢果果的背说你干嘛让我来当电灯泡?卢果果一脸苦哈哈:“人还没来齐呢!”
    鲍志文解释道:“我表妹也会来。她听说我找了个女朋友,特意来看看。”
    卢果果附和:“对对对,就是上次咱们在健身房看到的那个漂亮姑娘。人家刚毕业旅行回来。”
    秦苒只得就座。
    在等人的过程中,她接到谢简的电话,他嘱咐她最近要多穿点衣服,天凉了。
    秦苒起身去外面接电话:“我这边有点事,晚饭不在家吃,你几点回来?”
    她原本以为他今天会很晚才回来,谁知道他说他已经在家。
    她说:“哦,那你自己随便吃点吧。”
    谢简心情颇好的样子,竟然说:“你就是这么对待丈夫的?”
    秦苒低低地骂了一句“有病”,却还是轻声细语地说:“冰箱里有备好的肉菜,你不是会做饭么?实在不行叫外卖吧,电话本在茶几上,你自己找找……”
    待她讲完这通电话,重新进入包厢时,鲍志文的表妹已经来了。和上次在日料店见到的不太一样,秦苒看着她像是变黑了些,却依旧青春活泼。
    席间,秦苒得知她叫许若棠,这个夏天刚从r大毕业。
    果然是刚进入社会的初生牛犊,秦苒对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青春气息的姑娘很是羡慕。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只是那种饱满的情绪早就被时间给戳破,现在瘪下来,再也鼓不起来了。
    谈笑风生之间,鲍志文打趣自己的表妹:“你这是去了趟非洲?都黑了不止一个度。”
    “哪有那么严重?”许若棠瞪了他一眼,“只去拉萨玩了几天,后来又去云贵川转了一圈。不过我爸也说我变黑了,看来我得跟果果姐讨教一下美白的方法。”
    卢果果听得心花怒放:“那你就找对人了,我对护肤很有一套的呀。”说着她挤了挤秦苒的肩膀,“是不是啊,贵妇?”
    秦苒附和道:“这事儿就该找果果,她是专家。”
    许若棠看了她一眼,抿唇微笑:“难怪秦苒姐和果果姐的皮肤都这么好。”
    这顿饭吃得相安无事,而许若棠对于卢果果的印象也不错,分析过优劣之后让表哥抓紧。她私底下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活泼,截然不同的是,许若棠尤为冷静。对此,鲍志文经常说她:“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许若棠表示:“人都有一层保护色,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彻底卸下来。”
    过后她撑着下巴自言自语:“其实我是认得她的。”
    鲍志文正在喝茶,闻言“嗯”了一声:“谁?”
    “秦苒姐。”
    他随口问了句:“你们之前还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