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秋无视了第一种类型的评论，大概了解了舆论走向，放下手机，回头对着盛宴笑得人畜无害：“没想到姐夫也是深藏不露。”
    季千秋刚刚醒来体力不好，拔步床大半部分是盛宴拼成的，他闻言正扣着袖口的袖扣，笑道：“彼此彼此。”
    季千秋神色一凛。
    盛宴转身拿起因为室内暖气太暖而脱下的西装外套，“把我绑在你的船上我不介意，只是我不希望你最后让千夏伤心。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看着盛宴大步跨出去的背影，季千秋第一次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保护他？季千秋笑得温柔，他当然知道那个第一次有了姐姐样子的姐姐隐瞒所有是为了保护他。保护他不被人扒出老底，保护他不受无证驾驶害死父母的舆论指责。
    但他怎么能容忍从还是一颗受精卵开始就相互依偎的同胞姐姐受到无谓的指责，恶心的揣测。
    对不起季千夏，这次我要让你的苦心白费了。
    他宁愿被人唾弃谩骂，因为那都是他应得的。
    只是他的姐夫，似乎也对妻子遭到的不公待遇忍耐了许久了，久到即便知道季千夏会生他的气，也迫不及待的将他推向台前。
    还算有些男人的样子。不过他应该很讨厌他吧？因为他的存在季千夏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将心放在他身上，因为他的存在季千夏蒙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毫无办法。
    季千秋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没关系，他会让他更讨厌他的。
    季千夏自从在秦燕的手机上看到弟弟和丈夫一起拼好了她拆的拔步床之后脸色就很不好。秦燕躲在一旁和赵魏韩窃窃私语：“千夏姐不会在吃千秋弟弟和盛总的醋吧？”
    赵魏韩皱着眉头纠正她：“是千秋少爷。”
    秦燕据理力争，“现在全微博都在叫千秋弟弟好么！”
    “我们是专业的。”赵魏韩不为所动。
    “……好吧。”秦燕被说服了，“千秋少爷和盛总关系不错啊，千夏姐应该开心才是，奇怪……”
    赵魏韩默默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女友这辈子大概只能做个金牌助理了，离金牌经纪人需要的脑容量差得太多了。
    季千夏对着手机想了很多，她知道千秋是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她也无法说服他去改变。她只是对即将要到来的未来感到无比的恐慌。那些谩骂揣测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可以坦然接受，但一想到这些会降临在千秋身上，她便无法抑制得心酸起来。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母亲最常挂在嘴边得一句话，千秋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参悟不透呢？
    她还是拿起手机拨了盛宴的号码，手机上有五个他的未接来电——她在生他的气，可此时她难过彷徨的时候，她只能想到他，只想得到他的宽慰。
    “喂。”电话接通的下一秒，不需要季千夏开口，盛宴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来，他没有对他的行为道歉，也没有哄季千夏，他只是说：“相信我，盛世能让你的*保密到现在，就能像保护你那样的保护千秋。除非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否则没人能知道那些前因后果。”
    季千夏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我很害怕。”她喃喃着说：“他好不容易醒过来，我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一点。”
    “他会的。”盛宴低沉可靠的声音响起来，“千秋很聪明，他会调节好自己的。我会帮你看着他的好不好？”
    “你也有自己的目的。”季千夏情绪低落。
    “但是保护他的宗旨不会变。”盛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只是在保护他的基础上，保护你一下下而已。”
    “那是一下下吗？”
    “难道不是吗？”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季千夏看着满天的繁星，他们永远挂在天上俯视众生，看着人间的繁华苦乐，而渺小的人类则向往着那片没有生机的神秘。别人要的，或许正是你不屑的。你在乎的，未必是他人需要的。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相信你。”
    “我的荣幸。”
    拍摄的日子按部就班，季千夏每天都拿着秦燕关注了“一路向南的秋天”的手机进行偷窥，季千秋的计划正有条不紊的展开着。
    今天拍一个手部特写，引来一堆手控的跪舔。
    明天拍个花，露出上半身消瘦的半边身子，引来短短时日就汇聚起来的粉丝的关切。
    后天放出一个灯光下的身影，眼神好又细心的网友发现他坐在轮椅上。
    ……
    季千夏知道自己明明应该相信盛宴，可是随着季千秋越来越直白的行为，她前所未有的焦躁起来。她自从季千秋发的第一条微博起，就再也没有和他通过电话，微信也没有，季千秋也没有找过她。姐弟两人心有灵犀的开始了冷战。
    最后还是季千夏忍耐不住，拨打了弟弟的手机。
    “有事吗？”千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季千夏一时间竟有些卡壳，她为了他担心得夜不能寐，他却仿佛毫无心事的，气定神闲着。这么不公平。她的语气严厉起来，“季千秋你能安分一点吗？”
    “不能。”对方的回答丝毫不给她这个做姐姐的面子。
    “那你能让我不要这么担心吗？”沉默了许久，季千夏问道。
    对面的千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下一秒，他依旧带着笑意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亲爱的姐姐。我说过，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第101章 世事无常
    季千夏拿起秦燕的手机，特别关注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1”。点进去——
    一路向南的秋天：“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站起来的。”
    配图是季千秋坐在轮椅上微笑的看镜头的照片。消瘦的少年看起来和季千夏相像却气质迥异，如果说季千夏的美带着一种侵略感的话，那么季千秋的帅则是种温暖的帅，所以才会在上学时保持着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地位——他一向爱演戏。而且他如今消瘦得异常的样子，尤其让女人看了母性爆发。
    看着网友留言的“你怎么了”？“没事吧？”“好帅！”……季千夏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她知道正如千秋所说，来不及了。
    网络的传播性是快速的，等到季千夏拍了一场戏下来，再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她自己的微博底下全是网友的评论了。
    被风吹过的夏天：“女神你弟弟开通微博了你不造吗？话说你们姐弟的颜值真是杀伤力巨大，我已经被千秋弟弟圈粉了。”
    天天爱着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叫做‘秋千’了！这不是千秋弟弟名字的变种吗？！”
    对你爱爱爱不完：“女神你去哪了？怎么都不和千秋弟弟互粉呐？”
    秦燕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千夏姐，网上已经有人在说你和千秋弟弟不合了，这……”
    《虐哭女神的一百种方法》剧组都是澄天的自己人，大家都知道季千夏来澄天的初衷，也了解她为了她的弟弟都做了什么。此时看到好不容易醒来的季千秋急不可待的为姐姐正名，是又欣慰又感动。但无奈最近季千夏脸色太差，大家也就没把那些情绪表现在脸上，此时看到网上关于季家姐弟不合的猜测，却是一个个忍耐不住，义愤填膺。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关注着季千夏的方向，准备等她一句话就上网澄清，可是最后却等来一句：“江总监会处理的。”
    剧组的气氛有些微妙，季千夏回过神来，笑道：“我们还是抓紧拍戏吧，可以早点回去。”
    这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了，谁都不想离家太久，还是好好工作吧。
    那边江瀚渝也找到了季千秋讨论如何彻底洗白季千夏的事。
    “虽然我不反对你站出来为千夏正名，甚至很赞成，但她现在自己不配合，有些事就容易由好变坏，比如这样。”江瀚渝指着热门话题里的“季家姐弟不合”说。
    季千秋看着他，眼神清澈见底，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这就是金牌经纪人的能力？”
    “我只是说了事实，并不代表我没有解决的办法。”江瀚渝推了推眼镜，懒得跟这个少年扯皮。
    “愿闻其详。”
    江瀚渝看了他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成功人士的从容淡定：“我有她的微博密码。”言下之意就是随时可以登上季千夏的微博替她发一条澄清的内容。
    季千秋挑眉，继而失笑，笑容有些讽刺，“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金牌经纪人的能力？未免太刻意落了下乘。”
    江瀚渝脸色僵了僵，他好歹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这么一个年轻人当面小看过，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那上乘的办法是什么呢？”
    季千秋拿起一边的手机晃了晃，划开屏幕点开软件开始编辑。没一会儿，“一路向南的秋天”就更新了微博——“季千夏生我的气了。因为我沉睡了两年刚醒来就把她的老底给揭了。”
    “喏，就是这样。”季千秋伸着手臂把手机塞到江瀚渝眼前。
    江总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盛总有这么一个小舅子以后有的麻烦了，他呵呵呵的想着，有人比自己更倒霉的话现在内心的憋屈也不算什么了。江瀚渝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语气冷淡的夸赞道：“有潜力，向来当经纪人么？”
    季千秋因为体力不支有些恹恹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燕清招生办的人为了让我保留学籍不去复读上他隔壁的‘兄弟院校’北华，答应了我多少条件么？”
    这就是一向高冷的燕清官博承认季千夏是燕清学生的原因？不过季千夏这个弟弟还真是让人讨厌呢，比刚开始认识时的季千夏还讨厌。江瀚渝再也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他就不该来！
    季千秋看着自己微博底下每秒钟都在增加的评论，除了少数几个人在感叹季千夏真是别扭之外，基本上所有人都在问他，“什么叫沉睡两年？”
    季千秋笑了笑，放下手机，他现在要去睡一觉，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来解答网友们的疑惑，这才是“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的真实写照不是么？
    季千秋匿了，季千夏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本人除了在电视上刷脸之外，竟没有一点消息，只知道她是在魔都拍电视剧。而之前一直转发妻弟微博的盛宴最近也没有行动了，网友猜测他大概是夹在姐弟中间里外不是人了。虽然前因后果网友们并不知道，可是这本质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别人家要担心的事婆媳关系，盛总以后却要担心和妻弟的关系，还是很让人有八卦的*的。
    而此时已经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根据季千秋微博的寥寥几语勾勒出了一场“为救弟弟卖身富豪”的戏码。其中季千夏是为了弟弟能放弃一切的傻白甜圣母，盛宴是对她一见钟情豪取强夺的贵公子，两人契约婚姻，盛公子虽然爱得深刻，可是季千夏却还是想着逃离他。目前剧情进展到了弟弟醒来，季千夏打着拍戏的名义暗地里准备和弟弟逃离的阶段。
    把底下一群读者看得嗷嗷叫，纷纷表示博主快更，博主人才，博主脑洞大开，倒是没一个人当真的。
    生活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这么恶俗~
    可是等午夜季千秋那条带着忧郁、迷茫甚至是负罪感的长微博发表之后，网友们才知道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现实。
    “两年前的一场车祸，我和季千夏成了孤儿。我大概更幸运一些，睡着了，不用理会别人同情的眼神，不用忍受那些故作关心的问候。从云端跌落泥潭，大概就是这样的。季千夏最不幸的，是还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的弟弟。从江南到帝都，她一个人，将我送进了在她承受范围之内最好的医院。她从她喜欢的中文系转到金融——她想把我送进西山，所以要努力成为名流。可是还没等她毕业，我的病情却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恰逢盛世继承人盛宴回国，接手了老牌娱乐公司澄天。于是我那个傻乎乎的姐姐就单枪匹马的跑到澄天大楼，对着前台说，我要当明星。
    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为了保护我，她承受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我常常在想我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个错误——我应该和我父母一起去的。这样，至少她能轻松一点。
    我不希望再看到那些污蔑她的言论了，所以我把这些都写了出来，就算因此季千夏会生我的气——从小到大她都是死要面子的一个人。
    大概今夜月色太温柔，有太多想说的话，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我想，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季千秋。
    “既解释了千夏为什么不说自己是燕清的学生，又用悲惨的往事唤起网友们的同情心和黑过季千夏的人的懊悔，一个坚强伟大的姐姐跃然纸上，一个渴望保护姐姐的弟弟也不逞多让，怎么样？汉文？觉得自愧不如吗？”江瀚渝对着宣传部部长马汉文笑道。
    “人家是天才嘛。”马汉文不以为意，“我可看到了燕清官博专门为季千秋即将恢复学籍入学燕清的事发的长微博了，还列举了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奖项荣誉，你说这是正常人办得到的事吗？”
    “所以前人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诚不欺我。”江瀚渝叹了口气，他虽然不喜欢季千秋，但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不可企及的存在。
    或许在那样的人眼里，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是一群长着脑袋的吃货吧。
    看着网络上被震惊得只能打省略号得网友，江瀚渝笑了笑，自己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不是吗？
    季千秋昨晚发了那条事先编辑好的微博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打开手机，不出所料的他和季千夏成为了头版头条。
    不止娱乐媒体转载了他的长微博，连一些老牌的大型社会媒体也进行了报道。称赞季千夏有情有义，称赞季千秋有担当。
    更有不少网友表示自己被感动哭了，没想到女神光鲜亮丽的表面下竟隐藏着那样的过往。她那么骄傲的人，宁愿被骂死，肯定也不想接受别人的同情的。所以大家对季千夏隐瞒所有的做法竟是出奇的理解。
    更有不少痛失亲人的网友跑出来现身说法，例举了自己是有多么讨厌别人在知道他没有父亲/母亲是露出的可怜的眼神了。况且季千秋还有一个植物人弟弟要照顾，人家能不保密吗？国内的媒体什么样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没有用这些炒作，反而依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连那些黑季千夏的黑子都不免对她产生了好感。
    “我曾经以为娱乐圈都是虚假的，虚假的脸，虚假的身材，虚假的性格，虚假的感情。可是现在我知道不是的。有的人很真实，真实到除了自身不屑把其他的事暴露在他人眼前。你喜欢我就喜欢，不喜欢我就作罢。她不屑争辩不屑伪装，和她的外貌一样骄傲。我终于相信，相由心生。季千夏，对不起。为我曾经可笑的偏见。”一个在季千夏的黑子中最有号召力和活跃度的博主发了这么一段话，被点了无数赞转发了无数次。
    “季千夏，对不起”这个话题也被刷上了热门。
    在上海拍戏的季千夏看着网络上主角是自己的热闹场面，她想，她和季千秋终于等来这个时刻了——路人、对手恶意曝光季千秋无证驾驶造成父母双亡，亦或是老天垂怜没有人将这件事公诸于众。起誓她应该庆幸的，千秋没有自己说出来，她知道他一直是充满负罪感的。大概是她的警告起了作用吧。
    现在就剩下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