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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在沈勉为看来,苏卉瑶自己这桩婚事都算不得好,却还想着给别人筹谋将来,他无法不被触动。当年苏卉瑶的父母让他了解到了何谓“情之所至,生死相许”,如今,苏卉瑶的请求更是让他体会到了一份难得的赤子之心。他年轻时就没办法做到妹妹那样敢为敢当,这一辈子辗转宫廷与权贵,更是习惯了处处考量权衡,早已与她们比不得了。
    见沈勉为半晌不说话,神色又是变幻莫测,苏卉瑶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瑶儿了解国公府与皇家的情分匪浅,可是舅舅身在朝堂,那些今朝平步青云明日身陷囹圄之事应当见得不少。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好,多少王侯世家不是因着与皇家太过亲近而招致诟病进而举家败落?瑶儿并非危言耸听,更不是不盼国公府好,只是觉着无论前朝还是内宅,为人处事都当懂的藏拙才能保得无虞。只有自身无虞了,那些清明之志才有实现的可能。”说到这里,苏卉瑶沉默了一会儿,才是继续说道:“不至于像我父亲那样,一心只想着在一件事上争出长短,反倒落个有志难抒的下场。”
    苏卉瑶此言,并非是反对原主人的父亲,相反,对于那些敢于为气节和真理而斗争的人她是极其佩服的。然而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可以换一种方式,既能坚持真理,也可明哲保身,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她知道那样有多难,她自己也不可能做得到,可不代表没有人做得到。至少,沈勉为还是有机会的。
    沈勉为从来只当苏卉瑶与旁的女儿家没有什么不同,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外甥女竟能有那样的见识,便是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也不曾与他说过这些话。诧异之余,他更为赞赏:“难得你想得如此周全长远,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是自愧不如了。”
    沈勉为没有因自己的话生气,苏卉瑶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忙是说道:“舅舅切莫如此说,瑶儿素来都是胡思乱想惯了的,有不当之处,还望舅舅不要计较。”
    沈勉为笑道:“若是人人都能如你那般胡思乱想一番,也不知会少却多少遗憾。既然你能想到那些便也该明白,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万不得已的时候总是会有,我不能保证你的请求我一定可以办到,但我可以答应你若真到了那时候,必然会尽力而为,如何?”
    沈勉为说得实在,而他愿意答应慎重考虑沈嫣与沈娆的婚事,已经让苏卉瑶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了。她福身感激道:“多谢舅舅!”
    沈勉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下去吧。”
    “是,瑶儿告退。”苏卉瑶又是施了一礼,出了书房。
    看着被放下后还有些摆动的帘子,沈勉为的笑容逐渐隐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看样子,比起沈妍沈嫣的,沈娆的婚事他要更为费心了。
    第四十五章
    忙碌的新年过去了,大夫人并不能就此好生歇息。先是沈妍的婚事,尽管一早就有了准备,真到了出嫁的日子,还是忙里忙外好一阵折腾。在这之后,是沈嫣定亲。人家去年就看好了,又有老太太做了主,她这个做嫡母的却也不得闲。好容易定了下来,苏卉瑶的生日转眼就到了。以往因着她大多时间都是在病中,而且守孝期未满,便是没有办过,今年却是不同。她身子好了,生日自然不能像往年那样随意略过。恰逢她及笄之年,再加上她的婚事虽然不曾对外宣布过,但沈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善王爷好歹也是皇亲,又是太后赐的亲事,就更是含糊不得。
    在现代,苏卉瑶早就过了双十年华,可在这里,她只有经过了及笄之礼才算正式成了年。在现代,吃个蛋糕,同朋友一道去唱唱歌或是玩闹一番,生日就算过好了。这一回,她的生日与及笄之礼一块儿办,无论是热闹程度还是繁琐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一整套礼行下来,苏卉瑶已经累得恨不能立马回屋脱下身上的衣裳,然后倒头睡上一觉。可行礼结束还有筵席,那么多人为了她忙活了这么久,不比她轻松多少。尤其是大夫人,前前后后张罗更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她再累也不能失了礼数,不能给国公府丢面儿。
    苏卉瑶强打精神,保持着可人的笑容一一应对着。听长辈们问话,与平辈的姑娘们聊天儿,有那晚一辈的小孩子来与她说话的,也是会与她们玩上一会儿。待得人群散去,回到房中,已近深夜了。看到赵嬷嬷她们全都疲惫不堪,苏卉瑶本想着让她们先行下去休息,转念一想,她们必是不愿意的,自己没得白说话浪费时间。这样想着,她没有多言,只等她们伺候自己梳洗一结束,便连连催促她们离开了。而她一沾床就睡着了。
    “卉姑娘,你醒一醒,卉姑娘……”
    睡得迷迷糊糊时,苏卉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原以为是梦境,可在喊了好几声而她没有反应之后,有人轻轻摇动起了她的肩膀。她无奈之下,只有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而在看到来人时,原本沉酣的睡意顿时全无,她吓得立马坐起了身,张开嘴就要喊出声来。
    “姑娘别慌,是我。”苏卉瑶面前站着的是一名蒙面黑衣人,看见苏卉瑶要喊人,忙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扯下了自己的蒙面黑纱,竟是洪洛。
    苏卉瑶吃了一大惊,不由瞪大了双眼。洪洛不敢松开手,出言安抚道:“我绝无恶意,只是有话想对姑娘说,还望姑娘不要喊了人来。”
    苏卉瑶眉心紧蹙地点了点头,洪洛慢慢地收回了手。此时的苏卉瑶只穿了里头的白色衬衣,被褥滑落至腹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双颊由于刚才的惊吓而呈绯红色,胸口随着微微的喘息而上下起伏着,整个人的韵味妙不可言。洪洛与她近在咫尺,借着床头尚存的烛光将这一切一览无余,不禁心跳加速,即刻红了脸,转过了身去。
    苏卉瑶从惊慌里回过了神,看到洪洛背向了自己,也是反应了过来。她忍住一腔怒气,先行起床穿好了衣裳,将床头燃烧殆尽的蜡烛连着烛台一起取了下来,点燃了桌上的那一支未用过的新烛,屋子登时明亮起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看着一身黑衣站在自己对面的洪洛,苏卉瑶的气愤不是一星半点。她素来知道洪洛胆大敢为,却不知道他胆大到这样的地步,竟敢深夜来她房中。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就是有十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别说嫁给顾含风,太后怕是将她赐死的心都会有了。
    洪洛心跳渐稳,脸上的余热仍是未退,又见苏卉瑶生气了,越发急得满脸通红:“我明白这样做不对,可是……可是你下个月就要嫁给皇叔了,我……”
    “殿下深夜来此,已是毁人名节之恶行;殿下明知道我要嫁给善王爷,更该守着纲理伦常避嫌才对。这样做,实在荒唐!”苏卉瑶以为上次在普愿寺洪洛答应了自己,便不会再对她存有男女之情的心思,谁承想到头来,他根本不曾做到过。若不是他不肯死心,自己何至于陷于如今的局面?
    “皇祖母赐婚是因为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是我连累你。顾皇叔虽是外姓,到底跟皇家有牵涉,你定然也是不愿意嫁的。”洪洛急急解释到。
    “殿下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不想嫁与善王爷?”洪洛的自以为是让苏卉瑶的气愤更甚一筹:“就算我不愿意,殿下此番前来又能改变什么?”
    “我来带你走!”苏卉瑶话音刚落,洪洛即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过,为了你,太子之位与这天下我都可以不要!”
    洪洛的坚定没有感动到苏卉瑶,只让她有苦说不出。她望着洪洛,皱眉道: “看样子殿下是完全不记得我在普愿寺与你说过的话了。”
    “我自然记得,遇见你之后,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楚楚。”洪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卉瑶,眼中满溢着脉脉情意,口中表述着自己的情难自禁:“起初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也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我根本做不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怎么跟你证明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那种感情,没想到……”想到当日听说太后赐婚自己的反应,洪洛的声音里带上了后悔与抱歉:“没想到还没有准备好,皇祖母就给你与皇叔赐婚了。我不敢跟皇祖母争辩什么,那样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我心知自己身边有皇祖母的人,只能不动声色如往常一样,直到今天深夜才找到机会出来。瑶儿,跟我走吧。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不一样。”洪洛说着,径直上前握住了苏卉瑶的双手,连带着称呼都变了。
    苏卉瑶想要挣脱,洪洛却是越握越紧不肯松开,苏卉瑶只得作罢。她有感于洪洛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可就以他今晚的举动还有那番不现实的话,苏卉瑶就清楚,她想要的生活,洪洛永远给不起。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很清醒地了解这一点。
    “殿下可曾想过,如果我跟你就这样离开,皇宫与国公府势必会大乱,定会出动人马去找我们。我们当真能逃得过么?”苏卉瑶的目光里的愤怒已渐趋平和,说出的话也不再是质问,而是冷静的分析:“殿下从小养尊处优,民间的生活有多艰难你从未体会过,自是不知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也不会晓得此刻的冲动断断经不起柴米油盐的打磨。殿下该做的是离开这里,回去皇宫,而不是为我做一个弃亲人与万民于不顾的不孝昏庸之人。”
    苏卉瑶的话让洪洛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一下。他的手没有松开,却没有那么紧握了:“我连天下都不要了,竟也换不来你一个信任吗?”
    苏卉瑶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和该走的路。殿下从小所学习的,心中所构想的,自懂事以来的抱负,从来都是与天下与江山与万民福祉相关联着,儿女情长的意气代替不得。离了这种生活,殿下将来的人生又会有何意义?殿下不是糊涂之人,何苦执着于我这样的寻常女子,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你自己呢?”
    苏卉瑶的话字字打在洪洛心上,可并不能完全说服他:“如果胸中抱负与你我只能选择一种,我必会选择后者。将来后不后悔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要你为了我而委委屈屈地嫁给皇叔!”
    洪洛的执拗让苏卉瑶着实无奈,她只能违背本心编出谎话,好让洪洛彻底死心:“我与善王爷早已相识,我对他并非无意。如若不然,上次我可以拒绝太后娘娘给我跟三哥哥的赐婚,这一次,自是也可以拒绝到底。老太太那样疼我,要是我不肯,她必是会为我与太后说情,这桩婚事也就定不下来了。”
    苏卉瑶的话真假难辨,洪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是说你喜欢皇叔?”
    苏卉瑶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娇羞又幸福的微笑来:“善王爷一表人才,与我有救命之恩,还仗义相助我解决了诸多麻烦。对他,我除了感激,更有折服。说句不知羞的话,我……我心里早已有他。”
    苏卉瑶的表现毫无破绽,由不得洪洛不相信。他不至于天真到自己今晚就可以让苏卉瑶改变对他的感情,但他相信自己这般破釜沉舟可以换得她的一份感动,哪怕这份感动不足以让她爱上自己,至少不会让他无功而返。谁曾想,苏卉瑶却亲口告诉他她对另一个男人动了心,嫁给他不是被迫,而是心甘情愿。洪洛的心从没像现在这么痛过、凌乱过。他宁愿自己没有来过这里。没有来这里听到那些话,他还可以抱有希望,希望自己的执着有一天能感动佳人。而此刻,他再没有阻止这桩婚事的理由和立场,再也没有了。
    洪洛松开了手,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苏卉瑶看得出洪洛的痛苦,但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这样伤了他。曾经,她断然拒绝过,好言相劝过,全然没有起到作用。如今,她只能用这种的方式做个了断。否则他日,洪洛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情来。今晚若能以绝后患,对谁都好。
    第四十六章
    婚礼如期举行。太后亲下旨意恩赐,国公府嫁出表小姐,善王爷迎娶正妃,无论这桩婚事存在的原因为何,有了这三重背景,早就注定非比寻常,会引得万众瞩目了。
    婚礼当天,宾客盈门已经不足以形容善王府的热闹,喜乐的欢腾与人声的鼎沸亦不能将善王府的喧嚣表达万分之一。但那些人和事,自有顾含风去应酬,苏卉瑶的天地,只有眼前的一方红。此刻,喜服着身的她正端坐在新房的床沿上,等待着新郎官进来挑盖头饮合卺酒。
    在这之前,苏卉瑶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直到上花轿拜完天地,她都气定神闲,应对自如。可到了这会儿,外头锣鼓喧天,这里却是安静得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到了现在,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嫁了人,真正地成为了顾含风名分上的妻子。身处这间属于她与顾含风的新房,虽然知道身边有喜娘,赵嬷嬷秋澜以及春夏秋冬也都在这里陪着她,她仍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不晓得如何解释才是合理,偏偏她又不能四下走动以平复心绪,只能任由其蔓延全身。她一双柔夷平放在双腿之上,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弄皱了手掌之下的裙面。
    对于这桩婚事,春夏秋冬与秋澜一开始心有微词,但局面尘埃落定了,非是她们可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就能改变的。再者,自家姑娘嫁人她们总是欢喜的,今日她们个个脸上也都是带着喜色。唯有赵嬷嬷,看着自己一手伺候大的姑娘嫁作了人妇,就像是母亲嫁女儿一般,又是高兴又是不舍,感慨万千之下眼眶不知红了几次,只因着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泪,硬是生生忍了下去。
    “姑娘饿不饿?前头结束想来还早着,要不先吃点东西吧?”看到苏卉瑶的小动作,赵嬷嬷忙是说到。
    苏卉瑶倒是不饿,却是想着做些事情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便是回答道:“我有点渴,喝杯茶就好了。”
    闻言,秋冬忙是去倒了一杯茶,走到苏卉瑶跟前,跪着递给了她。
    “姑娘还要么?”苏卉瑶喝完,秋冬接过了空的杯子,并没有起身,而是体贴地问了一句。
    苏卉瑶点了点头,秋冬便是又去倒了一杯来,苏卉瑶连着喝下了两杯热茶,心里才觉着舒坦放松了一些。还未等她将杯子放到秋冬手上,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若在平时,苏卉瑶定会听出异样来,可眼下,她的想法只有来人是顾含风这一种,双手立马死死地捏住了杯子,要是她的力道再大些,那杯子定是要被她捏碎了不可。
    其余几人原也以为是顾含风进来了,循声望去,却见顾儒捧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她们忙是见礼道:“奴婢给小公子请安。”
    顾儒笑得纯澈而灿烂,说道:“都起来吧。”说完这话,顾儒便是去到了苏卉瑶身边,将糕点递到了红盖头之下,说道:“爹爹说他还要应酬上一段时间,让我来给娘亲送些吃的。”
    苏卉瑶听到是顾儒来了,暗暗舒了口气,想着他是按捺不住想要来找自己玩,不期他是得了顾含风的吩咐来给自己送吃食的。前面那么多客人,单是敬酒就已经难以抽身,他却还记挂着她饿不饿,要说苏卉瑶心里没有一点触动那不可能。她抿了抿唇,柔声说道:“我不饿,但我身边的这些人怕是饿了,你分给她们吃,好不好?”
    顾儒乖巧地应道:“好。”之后,即是将糕点端去了赵嬷嬷跟前,对她说道:“那就请嬷嬷跟几位姐姐吃吧,还有喜娘,你也可以吃哦。”
    赵嬷嬷谢了恩,恭敬地接了过去。顾儒又是对着苏卉瑶说道:“娘亲,那我先出去了。我得看着爹爹,不能让他喝得太醉了,不然他今晚就不能跟你洞房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话,顾儒一知半解说得认真,在场的其他人可就反应各不相同了。苏卉瑶短暂的怔住之后,双颊便似火在烧,好容易消散一些的紧张感又一次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赵嬷嬷错愕过后,笑而不语。那三个小丫头,则是窃笑不已。
    喜娘算得上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了,眼见顾儒长得可人,又听他说出这样半调子的大人话,早已是忍不住乐开了花,笑笑意盈盈地说道:“哎哟,王妃娘娘真是有福,善王爷心里头看重您不说,小公子也实在是个贴心的。”
    除了苏卉瑶,其余人都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顾儒不明其中深意,又看不见苏卉瑶此时此刻窘迫的模样,只见得周围的大人们都很是开心,喜娘还夸奖了自己,自然认为自己说了好话,更是乐不可支地又说了一句:“娘亲你放心,我这就去看着爹爹。”说完,便是小跑着赶去了前头。
    原本安静的喜房因着顾儒来了一趟,多了不少的趣味与欢笑。赵嬷嬷她们与喜娘并没有吃下那盘糕点,而是将它放到了桌上——这儿是王府,不是国公府的凭风园,苏卉瑶不与她们计较,可她们必须为了自家姑娘守好该守的礼数与本分。
    半个时辰过去了,房门再一次被推开,随之传来的脚步声不再是孩童的轻快,而是透着成年男子才有的沉稳与持重。苏卉瑶已然确定来人是谁,一时之间,仿佛整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坐在那里的身子比起之前也是立即紧绷僵直了。
    “奴婢参见王爷。”众人齐齐向顾含风行礼。
    “都起来吧。”顾含风酒意微醺,意识却很清醒,风度自是未减。
    “谢王爷。”众人纷纷站好,退到了该去的位置。
    喜娘拿起了桌上的喜称呈给了顾含风,说了句吉祥话:“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顾含风微笑着接过,慢慢地朝对面走去。他每走近一步,苏卉瑶就紧张一分,若不是眼前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窒息了。可她只来得及轻轻吁出一口气,就对上了顾含风因着醉意而微微朦胧的双眸,顿时就不敢再有旁的动作了,只被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黏住了双眼。
    今日的顾含风与平日的不太一样。那份俊美不凡的容貌上少了些许冷峻,多了几分可亲,苏卉瑶竟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温柔的痕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苏卉瑶忙是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她想要隐瞒自己的慌乱,那不知该如何摆放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不知所措。
    顾含风不是第一次见苏卉瑶,但今时今日,情势身份变了,心情当然也不一样。在他面前的,是当初偶遇的那个小姑娘,是国公府的表小姐,更是他顾含风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今夜的她,比他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美,都要让他着迷。他的心襟阵阵颤动,身体里开始有一股暖流肆意游蹿着。他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尽管冲击在胸口有些闷闷的,可他并不讨厌。
    顾含风将喜称与挑下的喜帕递给了喜娘,坐到了苏卉瑶的身边。他身上的酒意直冲苏卉瑶的鼻尖,而苏卉瑶身上的女儿香亦是让他心潮越发动荡。喜娘捧着放有合卺酒的托盘去到二人跟前,跪着呈过了头顶,说道:“请新郎新娘饮下合卺酒,恩爱长长久久。”
    顾含风自己拿了一杯,将另一杯递给了苏卉瑶。苏卉瑶再躲闪不得,侧着身子与顾含风面对面坐好,接过酒杯,二人双臂交缠后浅浅地啜了一口。
    苏卉瑶始终不敢再正视顾含风,对方却是一直笑望着她。顾含风将两盏酒杯放入托盘,赵嬷嬷上前将托盘拿走,喜娘则将顾含风与苏卉瑶的喜服衣角缠在了一起才是站了起来。继而,众人开始向床上分别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边撒着,喜娘一边高声祝福道:“恭祝王爷与王妃娘娘恩爱缠绵,早生贵子!”赵嬷嬷她们亦是随声附和了一回。
    “都有赏。”等众人忙活完,顾含风说到。
    “谢王爷赏赐!”众人福身行礼,既是道谢,也是告退。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苏卉瑶与顾含风两个人。对方还没说什么做什么,苏卉瑶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想起顾儒在人前说的那番话,顾含风无声地笑了笑:那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小鬼大。他不是贪杯之人,然而,来贺喜的人多不胜数,任他酒量再好,再有意地控制不去多喝,也还是饮下了不少。此刻的酒意比起之前非但没有削减,反而一阵强过一阵地翻涌着,又有美人在旁,顾含风自是有些难以言明的反应。
    看到苏卉瑶含羞低着头,顾含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抚她的脸庞,才刚刚触碰到,苏卉瑶就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急急朝前走去,却是忘了自己的衣角还与顾含风的系在一起,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倾去。顾含风眼明动作快,苏卉瑶正好落在他怀中。喜冠滚落地面,青丝披散开去,伊人更添柔媚。
    苏卉瑶原意是想离顾含风远一点儿,谁知会适得其反。她想要起身站好,无奈顾含风恶作剧般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臂弯,看着她,饶有兴趣地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苏卉瑶又羞又恼,只恨敌不过顾含风的力气大,只有忍下心头不快,回答道:“我……妾身是想伺候王爷洗漱。”
    苏卉瑶着恼的神情让顾含风心情大好,要不是后头还有好戏,温香软玉在怀,他哪里会舍得放开?他将苏卉瑶扶稳站好,俯身解开了彼此缠在一起的衣角。
    好容易自由了,苏卉瑶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与顾含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到苏卉瑶的举动,顾含风面露诧异之色,问她道:“王妃不是说要伺候我洗漱吗?离得那样远,如何替我宽衣解带?”
    苏卉瑶不肯上前,推辞道:“妾身不曾做过这种事,为了王爷着想,妾身以为,还是喊嬷嬷丫头们进来伺候的好。”
    说着,苏卉瑶就要转身去开门喊人,却听得顾含风说道:“我从不让嬷嬷丫头近身伺候。从前都是自己胡乱拾掇,如今娶了妻,王妃可还是要我自己动手?”
    苏卉瑶身形一滞,一时进退两难。是啊,她已经嫁给了顾含风,伺候他将会是她以后生活的日常。原想着有人帮忙,自己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可她没想到顾含风居然有这个习惯。
    从不让丫头嬷嬷近身伺候?想到这句话,苏卉瑶心里还挺舒坦,这意思不就是说他没有通房?转而,她又开始鄙视自己——顾含风有没有通房关她什么事?而且如果他房里有人,她今晚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他不碰自己。现在他表明了没有,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待会儿就要拉着她做那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事情了?
    “或者,王妃是想被我伺候一次?”苏卉瑶正兀自犹疑着,顾含风见她半天不动也不出声,面上的神色忽而欢喜忽而为难,不难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逗苏卉瑶实在有趣儿,玩笑之心愈加强烈。他上前几步,附在苏卉瑶耳边轻声说到。
    顾含风忽然靠近,苏卉瑶来不及多想地朝后退去,竟是没有发现他的手早已扯住了她腰上的衣带。她后退得匆忙,外衣顿时就敞了开来。紧接着,在她一声惊呼之中,顾含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等苏卉瑶从一连串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顾含风压在了身下,再动弹不得,也不敢再乱动——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东西顶住了自己,顾含风的呼吸亦是变得越来越粗重。
    男女交/欢,苏卉瑶没有经历过,但她好歹是个成年人,多少知道一些理论知识。而在大婚前一日,沈妍特意回了府,一则是赶来送她一程,另外也是得了大夫人吩咐,与她细说洞房床笫之事。她当然明白顾含风接下来要对自己做什么。尽管她早有心理建设,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充满了忐忑。
    这副身子注定是顾含风的了,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况顾含风根本一点都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苏卉瑶把心一横,迫使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实。但她到底不敢与顾含风相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顾含风可以发誓,他虽然本来就是要与苏卉瑶洞房的,但刚才去扯苏卉瑶的衣带,真的只是想要看她羞恼的模样。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是上前抱起了她,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能察觉到身下那幅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他何尝不是战战兢兢?身体里的躁动却是再抑制不住,他低头吻了下去。
    额头,眼睛,鼻尖,唇,颈……顾含风一发不可收拾。苏卉瑶本能地配合着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突然觉到一股凉意,周身已是不着寸缕。随即又是一阵温热压在了她身上,顾含风也将自己的衣物悉数除了去。他的那股热与胀更直接的覆住了苏卉瑶,蓄势待发。
    顾含风没有经验,但知道第一次会痛,他怀着爱怜之心进入得小心翼翼,苏卉瑶仍是吃痛得喊出了声音。顾含风也体会到了不同于以往的疼痛,苏卉瑶的喊声更是让他有些慌乱,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节奏,只能依着自身所感受到的去做,动作时急时缓。苏卉瑶除了痛还是痛,恨不能立马推开顾含风,可她做不到。忍无可忍之下,她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咬得很重很深,顾含风却在这样的刺激下越发兴奋起来,渐渐找到了感觉,律动得比之前要自在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顾含风才是停了下来,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顾含风再没了往日的高冷与严肃,温柔地拭去了苏卉瑶眼角的泪,在她耳边抱歉地说道:“是我不知轻重,弄疼你了。”
    苏卉瑶痛极了,累极了,也困极了,没有气力再说什么,只轻轻摇了摇头,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顾含风将她揽在怀中,盖好被子,在她眉间印上了浅浅一吻,而后也盍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