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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凌九虽然是凌家女,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占凌家的便宜,还有什么关系比得过把冯明月嫁给他来得名正言顺?
    “只是让染墨当着他们的面处置两个丫头罢了,也算是小小的警告。若她们识趣,自然明白,我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惹急了我,哼,十个冯家都不够我灭。”
    他这算是替自己出气么?徐璐心头甜甜,主动偎在他怀中,“爷对我真好。”
    他却一把推开她,“明日赵家嫁女,赵家已邀请我作主婚人,你替我准备好衣服没?”
    “……早就准备好了。给爷准备了一件紫红色的缎面直缀,包准让爷又精气又英俊。”哀怨至极地想,这男人真不懂风月,人家好不容易感动一把,正在酝酿气氛,却让他给破了,真是个不懂风情的大笨牛。
    ……
    看着地上被打得血迹斑斑,才刚断气的丫头,凌九和冯明月手足发凉,母女二人几乎是被扶着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染墨一身青色长袄,黑色腰带,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他目光如炬,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地盯着凌九母女。
    “九姑太太,表小姐,小的任务已完成,就此告辞。小的在临走前,还特地问过爷,可还有话需要带给九姑太太,爷说他与姑姑太太无话可讲。九姑太太,您好自为之吧。”
    等染墨离去后,凌九这才似活回来般,只觉手足冰凉,头晕脑胀。
    冯明月却脸色苍白,眼里惊惧交加,紧紧偎在母亲怀里,痛哭道:“娘,表哥好狠的心。”她现在看都不敢看地上的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刚才两个丫头看着自己的希翼,再到失望,和绝望,最终变为怨毒,令她头皮直竖,浑身找不着一丝温暖。
    她虽然有满肚子的心计,也曾打骂过不少丫头,可到底没有真正打死过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生生打死的场面。
    诗情画情被活生生打死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就算她闭着眼,堵住耳朵,依然有她们无处不在的凄厉的惨叫声。
    凌九脸色也很不好看,两个丫头的死活,还并不被放在心上。但凌峰当着她的面打死两个丫头的背后用意,才是令她深深惊惧的。
    “凌峰这个竖子!”凌九恨得咬牙,恨得滴血,更多的还是悔恨。真不该纵容女儿去走那步棋的,目的没得到,反而弄得里外难堪。
    是的,凌九确实难堪,一想到她们母女的阴谋诡计让人家识破了,还赤裸裸地上门打脸,比当街被剥光衣服还要来得难堪羞辱。可她尽管被羞辱了,却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
    因今日是赵家嫁女,赵家特地来请徐璐过去喝喜酒,其目的不言而明,一来是巴结凌峰,二来也是借着请徐璐前去喝喜酒的机会,侧面向徐璐证明,赵家对徐璐是打从心里恭敬,绝不会拿闺女给徐璐添堵。
    因安王被今上申饬,并借机降了三等爵位,奉禄减半的缘故,福建上下,对凌峰越发畏惧如神了。但凡上位者,都期望建立起无上的威严。但威严太过,也不是件好事了。是以今日凌峰特地交代徐璐,低调出行。
    与凌峰相处日久,徐璐越发了解自己枕边人的心思。有些时候,不必细讲,便可明白意会。
    这一日的徐路,打扮也着实低调。因赵家办得是喜事儿,她也应景地穿了件红色缠枝花掐金牙边贡缎褙子,下身桔黄色的马面裙。梳得规整别致的偏堕髻上,绕着用五色米粒大小的珠链子,斜插赤金点翠金步摇,镶珍珠的玫瑰绒花偏戴在髻尾,正中巴掌大的赤金五尾凤钗,凤钗垂下的流摇拽在额前,把一张面容衬得越发明丽。羊脂白玉镶红宝石的耳坠在颊边流淌出无与论比的光茫。
    徐璐这身打扮,即华丽又低调。即合乎总督夫人的身份,又不显山露水,不若一些贵妇,尺高的义髻插满了十来斤重的珠翠,区区一个展翅凤钗,比两个巴掌还要宽,戴到头上确实能衬出雍容华贵之相,但这么多首饰戴在头上,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一种身份的像征了。
    徐璐有心低调,去得也早,这更令赵太太受宠苦惊,早早地把她迎入厅子里,说了好些客气话,徐璐非常理解地让她自行去忙,不必理会她。
    后来赵家陆续有客人到来,看到年轻漂亮却面生的徐璐,少不得问上两句,得知是鼎鼎大名的督抚夫人,全都收起了轻狂之色,虽然心里讶异督抚夫人如此年轻美貌,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变得恭恭敬敬。
    徐璐虽未坐在主位,但依然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恭敬与众星捧月的热情对待,不得不感叹,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而丈夫的身份,决定了她们在社交场合里的地位。
    因为安王的事儿在福建传得太过夸张,虽然舆论认定安王跋扈所至,但因为安王冒犯的对像是督抚夫人,凌峰为了给爱妻出气,这才上书朝廷。
    安王的倒台,徐璐不可避免地被贴上“祸水”的标签。
    而凌峰也被视为权薰天下的地方诸侯,封疆大吏权倾一时,连宗室亲王都敢对付,这对上位者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尤其再这么传下去,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强势如凌峰也不得不重视的。
    徐璐更是不敢托大,前阵子王家二夫人林氏自尽身亡的消息,足可以预见,流言对于女人的杀伤力,可见一般。
    所以今日在赵家,一直表现得谦虚随和,不管任何人上前搭话,身份高低,都是一派以礼相待,好言好语。
    因为徐璐的刻意低调,倒也与众多妇人相谈甚欢,一派其乐融融之像。甚至一些胆大心思活跃之人,还邀请徐璐有空过府做客。徐璐也觉得自己嫁给凌峰这么久了,也该扩展自己的交际圈。不然成天呆在内宅,时日一久,肯定会呆成井底之蛙。
    赵家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赵太太又领着大家一道去园子里看戏。徐璐不喜欢一直拉着自己说过不停的某位夫人,便自行尿遁。如完厕,又特地在外头摩蹭了许久,这才折回来。
    大多数人都出去看戏了,诺大的厅子,已空空荡荡的,她没有听戏的兴趣,也不想去听戏,然后痛苦地与一群夫人说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便在赵家园子里闲逛了起来。
    赵家不愧为泉州首富,就光一个后花园,占地也是十余亩地宽,抬头望不见底的花海,一直沿升至湖边,但凡有钱的人家,都喜欢在湖边建房子,然后拦下半边湖泊,归作私人领地。赵家也不例外,这儿的池水也是从外头湖水引进来的,如今正值深秋,池塘里只余下光秃秃的残荷,五光十色的鱼儿在池子里畅游着,一排排柳树沿着池边一直沿到远处,顺着堤岸一路往前走,前边不远处,正面迎来一群穿金戴银的妇人,全是生面孔,当走近后,徐璐便站到路边,打算先让这群人离去,只是这群妇人堆中,忽然有人大声叫道:“这不是表妹吗?”
    徐璐抬头,便见一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年轻少妇轻快朝这边走来,离徐璐四五步的距离后,忽然欣喜至极地叫了起来,“唉呀,真的是表妹。娘,大姐,快来瞧瞧,是徐家表妹呢。”
    不一会儿,徐璐周围便围满了一群妇人,个个绫罗稠缎,珠翠环绕,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唉呀,真的是璐姐儿。”
    徐璐也认出了这些人,居然是她母亲娘家的亲戚,于是挨个地叫了起来,“大舅母,二舅母,玲表姐,珑表姐。这位是……”徐璐把自己认识的全叫了遍,当看到几位面生的少妇时,不由面露疑惑。
    大舅母王氏便说,“璐姐儿许久没来咱们家了,自然不知道几位表嫂了。来,与你介绍,这是你的大表嫂,这是二表嫂,三表嫂。”然后又与几位表嫂介绍了徐璐,“这位是你们已逝的四姨母唯一的闺女,璐姐儿。”
    徐璐赶紧施礼,“原来是龙表嫂,虎表嫂,狮表嫂,妹妹这厢有礼了。”
    大舅母上下打量徐璐一翻,嗔怪道:“你这孩子,好没良心,一晃好些年没有来舅家了,可是瞧不上大舅母?”
    大舅母的女儿玲表姐也在暗自打量徐璐,虽然穿得略显朴素,但衣料珠饰却是上等的,尤其能出席赵家这样的场合,显然也是颇有些来历的。只是奇怪,徐家就只是个小门小户,四姑父也只是个小小的芝麻官罢了,那还是八百年前的事儿,据说出了孝期后,来到泉州四处跑官,却一直未能如愿,消息传到华家,还让众人狠是嘲笑了一番。但今日见这徐璐,看起来混得还算不错。
    二舅母李氏看到徐璐的妇人发髻,笑问:“璐姐儿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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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好久都没得到过打赏了,所以我也好久没有去打赏区逛过了,今天一瞧,啊呀,真是惊喜呀。
    ☆、第108章 有眼无珠
    玲表姐珑表姐这才看到徐璐的妇人装扮,也追问道:“表妹你也嫁人了?表妹你才多大呀,及笄了没?”她记得上回地段记布庄见到徐璐时,她也还是姑娘打扮,这才几个月功夫呀?就给嫁人了。
    徐璐不怎么好意思地道:“已经及笄了。”
    “你也真是的,嫁了人都不通知咱们一声,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表姐?”玲表姐嫁得不错,丈夫是福州知府二公子,她就是知府家的二奶奶,也是华家里嫁得最有出息的了。
    靠着玲表姐夫家在福州的影响力,华家近两年来,生意越发红火,在华家越发地位超然。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不到表妹也都嫁人了。”玲表姐感叹不已,向自己的母亲嫂子婆母比划着:“印像中,表妹还只这么高,想不到女大十八岁,表妹都嫁人了。”
    玲表姐的婆母眼光独到,看徐璐穿着打扮也不似寻常人家,尤其身后还跟着四名神色稳重的丫头,也热情了不少,“既然是你表妹,那便是姨奶奶了。姨奶奶是泉州人么?”
    徐璐没有回答,玲表姐赶紧说道:“表妹是厦门县的人,以前都是住在乡下的。哦,对了,我记得表妹是与文家公子订了亲吧?这么快就嫁人了?文家如今可了不得呢,文家老爷都高升去京城了。”
    陈夫人也是知道泉州前任知府文成章高升去京城的消息,闻言双眼一亮,正要说话,但珑表姐拉了玲表妹一把,埋怨道:“大姐也真是的,表妹与文家公子早就解除婚约,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珑表姐的夫婿也是仕途中人,与文家还有些沾亲带故的消息,是以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她瞪了玲表姐一眼,“女孩子被退了婚事,本就难堪了,你这不是在表妹伤口上撒盐吗?”
    周围冷寂了一会儿,玲表姐一脸震惊歉疚地对徐璐道,“表妹,对不住,刚才是我多嘴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与两位表姐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外祖母因怜惜她自幼失恃,不免多疼爱了一些,就引得几位舅母表姐对她满心不忿,视为仇人。徐璐也就见怪不怪,淡淡地道:“都已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玲表姐瞧徐璐神色冷淡,想来是不高兴被揭到伤疤,心里越发得意,外祖母在世的时候,眼里心里全是徐璐的身影,哪有家孙女的半分影子?再让母亲天天耳提面命地埋怨,女孩子儿一向体贴娘,自然就站在母亲一边,跟着讨厌徐璐了。
    玲表姐的婆母一向善于察颜观色,瞧着自己的儿媳妇以及亲家一大家子对这个所谓的表妹那面和心不和的模样,也就淡了拉拢的心思,说了句:“看到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们慢慢聊。”她看了儿媳妇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过去。
    玲表姐对婆母还是格外恭敬的,但这时候她满门心思都在徐璐身上,便笑着说:“那母亲就赶紧过去吧,媳妇与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妹相见,很是高兴呢,想多叙叙旧。”
    陈夫人有些不爽,不过当着亲家母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徐璐不欲与舅家的人太过亲近,反正碰上准没好事,外祖母去世后,几个舅妈对她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几位表姐更是冷潮热讽不断。当年过年她还特地去华家向长辈们拜年,收了一大箩筐的冷板凳后,便再也没踏足过华家了。
    一晃过去那么久,如今陡然相逢,骨子里对亲情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徐璐原来还挺高兴的,谁知这几位表姐依然狗改不了吃尿,热络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舅妈也是来赵家吃喜酒的么?正巧赵家请了戏班子,这时候过去应该还能占据好位子。”
    大舅妈道:“那些戏我在福州也听得腻了,就出来转转,透透气。璐姐儿一个人来么?我那外甥女婿可有一道来?”
    这王氏还是瞧出徐璐衣着的不凡,这才特地探徐璐的口风。
    徐璐淡淡地道:“不巧的很,夫君比较忙,并未前来。”
    一直没说话的三舅妈朱氏也开口道:“这时间可真够快的,转眼间,璐姐儿都已嫁了人。只是璐姐儿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嫁人也不告诉舅舅舅妈,也太不像话了。”
    徐璐说:“是璐儿礼数没有周全,还请舅妈恕罪。改日夫君得了空,就带夫君一道登门向舅舅舅妈磕头陪罪。”
    朱氏便说,“这还差不多。璐姐儿和外甥女婿是住在泉州城里吧?”
    “嗯,就在泉州城,离赵家也不算远的。”
    玲表姐笑问:“表妹夫也住在城里么?不知是哪家公子?”
    哪家公子?徐璐一时找不到回答,凌峰也并非福建人。说出凌峰的身份,似乎又有炫耀之嫌。以这几位表姐只盼人穷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她又怕说出来会引发不必要的是非。
    而徐璐的迟疑犹豫,则让玲表姐认定徐璐的夫家只是普通,或许上不得台面,心下越发得意,拉着徐璐的手亲热地道:“表妹,咱们好久没见过面,可得好生叙叙旧才是。”她与珑表姐使了眼色,珑表姐会意,笑着说:“表妹嫁人也不通知咱们姐妹,这眼里可是没有我们呀。这可是不成的,等会子定得罚三杯酒。”
    徐璐连连摆手,“没通知表姐是妹妹的错,妹妹在此向表姐陪罪了。”她朝华家女眷们环福了身子,然后笑着道,“舅妈表嫂表姐远来是客,等会子吃了喜酒,咱们就找间酒楼小叙,妹妹做东,一定罚三大杯酒,可好?”
    “酒楼有什么好去的,去表妹府上岂不更好?”玲表姐不怀好意地瞅着徐璐,“就是不知表妹是否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寒舍地方狭小,怕容不下大家呀,若是招待不周,可是妹妹的罪过了。”徐璐并不想把他们带到凌家去。泉州是她的地盘,不招待也不成,但又不愿带他们到家中,她觉得,订一间高档的酒楼,好生招待一番也就尽到礼数了。
    一般出嫁女为了显示夫家的雄厚财力或尊贵身份,都是可劲地在家中设宴招待亲友,以示面子。但徐璐却反其道行之,也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徐璐的夫君很是普通,连个招待客人的地方都没有,也实在够寒酸的。
    玲表姐掩着唇笑着说:“表妹也太谦虚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难道表妹都招呼不起么?咱们远道而来,表妹只把咱们往酒楼里搬,这也非待客之道呀。”
    珑表姐也跟着道:“可不是嘛,表妹自幼饱读诗书,难不成连这么点礼数都忘了?”
    几位表嫂还算厚道,她们也瞧出了这个表妹似乎嫁得不如意,但两个小姑子这话也太过分了,何必处处戳人家的伤口呢?大家都是亲戚,又不是仇人,何苦穷追猛打的。
    于是龙表嫂便说:“既然表妹不方便,那就算了,就去酒楼吧。泉州的酒楼那可是出名的美味,我早就想尝尝了。”
    另两位表嫂也如是说,玲表姐这才作罢,反正她已经把徐璐踩进泥里,也没必要再步步进逼了。
    徐璐说:“好,那就这么定了。等吃了赵家的喜酒,咱们就到酒楼里聚聚,由我作东,也算是对舅妈表嫂还有两位表姐的陪罪。”然后又对身后的沁香吩咐,“持爷的贴子,去望月楼,订最好的包间。”
    “另外,你回府一趟,告诉爷,就说我娘家亲戚来到泉州,今晚我在望月楼招待亲戚,若是爷得空,就去一趟望月楼。”
    沁香恭身领命,朝众人福了身子,立即转身去了。
    众人这才瞧到徐璐身后的四个丫头,心下不以为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还带这么多丫头出门,还真是打胖脸充胖子。
    徐璐又笑着对华家女眷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