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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徐璐定了定神,她记性好得很呢,立马认出了这人,眉不动眼不抬的,“原来是瑛表妹,听说表妹前不久嫁人了,还是京城承恩伯的朱家,我在这儿恭喜表妹了。当时你姐夫听到表妹嫁了好人家,可高兴坏了。”
    此人正是华瑛,华家的闺女,徐璐的表妹。上个月嫁给了承恩伯朱家最小的公子。这朱家以前曾是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当年朱家嫡女有幸入了东宫做太子侧妃,多年来虽无所出,却一直盛宠不衰,太子登基后,又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朱家早在朱贵妃还是东宫侧妃时,便已起势,更因当时东宫太子的抬举赏识,朱家诸人水涨船高,立时成为京中新贵,虽未在在朝堂上占据显要位置,却也有着不俗的根基。大前年,也就是康德一年,太子才刚登基,国务繁忙,皇后又怀有身孕,无法主理后宫,朱贵妃肩挑大梁,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替皇后挡下了来自皇帝母族对皇后下的暗箭,几乎丢去半条命。皇后感念朱贵妃忠心护卫,特向皇帝进言,恩赏朱贵妃。
    因朱贵妃已是尊贵的贵妃,封无可封,便恩荫娘家,朱家被封为承恩伯,可袭三代,其恩泽直逼后族威势。要知道,当年宣德后期的孙贵妃盛宠之下,孙家也只捞了个流袭的伯爵之位。与朱家相比,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朱贵妃虽盛宠不衰,却一直恪守规矩,恭敬服侍帝后,虽说在外头有跋扈名声,但朱家子弟却甚是本份,也各自有了较好的差事。以华家商贾的身份。居然能把闺女嫁入朱家,确实出了徐璐的意外。
    上个月华瑛出嫁时,也让人通知了徐璐,当时徐璐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前去,只让凌峰去露了下脸就回来了。
    后来凌身回来对她说,“亏得你没有去,华家的为人,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然后徐璐追问事情经过,凌峰却未曾细说,只是让她以后少与华家人来往。徐璐不得已,只好从别的渠道打探,这才知道,凌峰去华家居然坐了冷板凳。不止坐了冷板凳,还受了一翻挤兑。只因华瑛嫁给了承恩伯的朱家幼子,而朱家是仅次于皇后家族之后最为得势的外戚。而凌峰再是显贵,因即将离开福建,而新任的福建督抚据说极有可能是朱家三老爷,也就是朱贵妃的亲伯父,如今的承恩伯爷。现官不如现管,凌峰这个即将御任的现官,已成为被供在贡桌上的珍肴,虽美味,却已失了新鲜。
    看着华瑛这通身气派又矜持娇贵的态度,徐璐甚至无耐地想,看来人家婚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不然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卓家的客人当中,也有不少识得华瑛的,也知道华家和徐璐之间的关系,却见姐妹俩针尖对上麦芒,迅速竖起了耳朵。
    华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来,“是吗,这还是托了表姐的福呢。”
    “承恩伯朱家富贵煊赫,可非旁人可比,这可是表妹的造化,与我何相干?”徐璐淡淡地道,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嫉妒之色。
    “我记得表妹上个月才嫁的人吧,还是特地去京城完婚的,怎的又出现在泉州?”难不成,她男人外放到福建来了?可凌峰并未对自己说过呀。不过承恩伯爷有可能来福建任督抚,那么华瑛随夫婿一道前来,也在情理之中。
    华瑛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徐璐,眼带恨意,“夫君已被外放为泉州南门都指挥使司副使,我是夫唱妇随一道跟了来。”
    徐璐神色淡淡,“原来是表妹夫高升了,恭喜表妹了。”看来承恩伯接任凌峰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了。难怪这华瑛如此硬仗腰子。唉,果然男儿不可一日无权呀。
    华瑛面露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璐,唇角浮现冷笑的孤度,不过瞧着徐璐粉白娇嫩的面容时,双眸又眯了眯,轻笑出声,“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哪比得上表姐夫。对了,听说表姐夫即将被调进京,依表姐夫的能耐,想来又要高升了。”
    徐璐神色不变,“你表姐夫在福建已有三年,早已想家想得厉害。这会子能够回去,不管高升与否,只要能见到亲长,都是喜事儿。”
    “时辰不早了,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不便久留,我就先走一步了。”看着去准备车轿的仆妇折了回来,徐璐淡淡地说。
    华瑛咬着唇,似要说什么,大概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又不合时宜,但若是不说出来,她刚才这般大张旗鼓叫住人家,却虎头蛇尾的,又落了下乘,一时间僵在那儿。
    徐璐见状,也就微微地笑了笑说:“表妹夫初到泉州,人生地不熟的,表妹还得多费功夫指点了,想必表妹参加了卓家的席筵,大概还要回去给表妹夫打点吧,我也不留妹妹了。改日若是得空,再请表妹入府一叙。”
    华瑛唇角浮现冷笑,昂首道:“表姐说得是,不久的将来,咱们是还得见面的。”
    徐璐温文和雅地离去,心里却沉了下来,来者不善呀!
    ☆、第202章 新督抚上任
    “你立即去打听华家最近的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尤其是我那位瑛表妹。”回去后,徐璐回忆起华瑛的神色,阴鸷中又带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即痛恨,似乎自己就是那鲇板上的肉,将来就得任她宰割,这妇人哪来的底气呀?
    左思右想,徐璐又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可以让人拿捏的把柄,凌峰一如以往的尊重自己,内宅几乎是她说了算,银钱也是任她支配。御赐的妾早已不成气侯,唯一能够让外人说道的便是子嗣和远在京城的公婆。但凌峰已向她交代清楚了,她也没了子嗣上的烦恼,公婆想来也是温和不过的,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华瑛还能拿什么招数来针对自己。
    但反常必有妖,徐璐出于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派朱小航前去打听了。
    “我那表妹端得好福气呢,居然嫁进了承恩伯的朱家,成了朱家四奶奶。”徐璐决定双管齐下,一边派朱小航出去盯梢华瑛,一边从凌峰这儿找珠丝马迹。
    凌峰看着正替自己宽衣的妻子,“今日你见着她了?”
    徐璐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解他的腰带,“见到了,表妹看起来过得很好。”
    凌峰只着浅紫色的中衣,坐在床沿,双手按着膝盖,沉吟了会,说:“朱家与凌家交情还不错,朱贵妃再是聪明不过了,绝不会与凌家为敌。朱家老四,是个庶子,这回因承恩伯朱开明即将走马上任,朱家老四倒也幸运补了泉州城南门副指挥史的差事,倒也是个实权人物。”
    徐璐微微一笑,“爷与承恩伯华家交情如何?”
    凌峰看她一眼,“还好。承恩伯即将抵达泉州,我也得尽地主之宜招待朱家人,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多受些累了。”
    徐璐点头保证,不就是宴客嘛,轻车驾熟了的。就是怕到时候华瑛仗着夫家身份在她面前扯高气扬,她估计会得内伤。
    “以前在京城,我与朱老四还颇有些交情。你那个表妹,礼数尽到了便成,没必要深交。”凌峰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但语气里的轻蔑也让徐璐乱不爽一把的,别人家的姐姐妹妹在闺阁时再有龃龉,但嫁人后,关系却能大为缓和,并能够紧紧团结在一起,为什么她的姐姐妹妹却总是与她越行越远呢?反而还跑来与自己别苗头。
    ……
    葛长青家的果然是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找出了那私自给戚姨娘传达消息的丫头。不是别人,居然还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叫夏竹的丫头。
    因徐璐这几个梅兰竹菊都只是临时买来充数的,而凌家这样的门楣,没有规矩的丫头是不会放到正院里的,所以这几个梅兰竹菊可是在文妈妈那儿呆了大半年,才被放到各处,从二等丫头做起。去年冬梅有了别样心思,被凌峰当场摔死后,另外三个兰竹菊的则很是安份。
    但没想到,这才多久呀,又出了个背主的。
    夏竹性子好,人也灵活,便被安排在衡芫院的后院当中,专门替屋子里的大丫头跑腿办事,尽管不能自由进出主屋,但在院子里也还是颇有自由的。也因夏竹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大丫头们也不好过多使唤她,以至于这丫头生出了些骄傲自满的心态,因姿容不俗,却又得不到男主子的垂怜,只好奋发向上,朝银钱方面靠拢。
    “不过是三四两银子,及几盒京里来的胭指,就叫你把主子给卖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了。”在听说了夏竹与戚氏来往的前后经过后徐璐沉下了脸色,“若是旁的丫头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陪嫁,居然背主弃义,真真是替我长脸来了。”她扭头对葛长青家的道:“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性,但凡有个错处,只要不是要紧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一样我是万万不能忍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长青家的恭身答道:“少夫人对下人再是宽厚不过了,奴婢们能服侍少夫人这样的主子,那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咱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因主子宽厚就不当一回事儿了。少夫人虽好性儿,却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心术。”葛长青家的说得铿锵有力,她坦然直视徐璐,“其实少夫人对奴婢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尽心尽力完成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一心忠心主子,那便是好的了,若是有二心,纵是千好万好,也是留不得了。”
    徐璐心道,难怪香草要向自己推荐这葛长青家的,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头道:“亏得你够明白,也不我枉重用你了。”
    葛长青家的赶紧跪了下来,叩头道:“少夫人对奴婢的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也不是那冷石心肠之人,更不是那一根筋的,先夫人没了,奴婢改而孝忠爷。如今少夫人进了门,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听少夫人吩咐的。”
    徐璐很是满意,“你明白就好。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自筑番篱的,不管曾经服侍过谁,只要明白事理,我都可以一视同仁。”她对葛长青家的态度很是满意,便把夏竹的赏罚交给了她。
    葛长青家的也不负她所望,当下把家规一摆,指出夏竹所犯的严重错处,奴才无论犯了何过错,首要的一条便是背主。她私通姨娘,把主母的事儿与姨娘通风报信,绝对算得上是见利弃主,不管说到哪里去,都只有被打死的份。
    没过几日,香草已出了月子,徐璐让人在后院里整了几桌酒席,算是给孩子庆祝。府里的各大管事也纷纷送了礼物过去,甚至连在浆洗房里粗稍大的洪姨娘也让人送了一对碧玉金花生的金手镯。
    香草持了这对金手镯呈到徐璐面前,“少夫人,这洪姨娘的礼物,奴婢可以收下么?”
    徐璐打量了眼前的手镯,设计得非常不错,蜀身带赤金,并可申缩,上头挂了个纯金打造的小金花生,另一端还挂了个小小的碧玉,上头挖了个小小巧巧的花,旁边还挂了个金铃铛,摇晃间便有股清脆的响动,看起来非常可爱,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垫了垫镯子的重量,徐璐淡淡地笑道:“还不错,也能值些钱,洪姨娘也算是有心了,既然送给了小虎头,你就代为收下吧。”香草的儿子乳名小虎头。
    香草却微微蹙起眉头,“可就是怕拿人手软。”
    徐璐呵呵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
    香草收下镯子,发现徐璐神色轻松,不由得心中一动,回去后就着人打听朝阳轩洪姨娘戚姨娘的动静。发现戚姨娘被移到了偏院里闭门思过。而洪姨娘忽然变得老实安份起来。恍然大悟,原来这洪姨娘被戚姨娘的下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生收妖蛾子了。难怪少夫人让她放心收下洪姨娘的礼物。
    收拾打点行襄的日子在忙碌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间,恩伯朱开明一行人已抵达泉州,凌峰交代了徐璐一番后,自己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打听清楚了朱家人的行程和随行人员后,徐璐迅速行动起来,虽说她这个主母平时并不称职,但管家还是满有一套的,但凡主母下达的命令,底下人也不敢推萎扯皮。等凌峰接了贵客临门,徐璐已新换了衣裳,坐着滑竿事先等候在前厅。
    承恩伯朱开明五十余岁,面皮白晰,略为富态,中等个儿,看上去挺和气的一个老人,一道随行的还有承恩伯的嫡次子朱清日,庶子朱清辰及儿媳妇华瑛,以及从京里带来负责照顾朱开明起居饮食的两位妾室,一个周氏,一个季氏。
    徐璐穿着白底玫瑰紫遍绘紫荆花细娟刻丝刺绣斜襟夏衣,下身月白色绣大朵紫荆花六福湘裙。斜堕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紫荆花攒珠钗,右边鬓边斜戴一枚杯口大的镶青金石和猫眼石的偏凤钗,端庄温雅,柔和温厚。
    瞧着众人进得厅堂,徐璐赶紧上前,裣衽施礼,“这便是世子爷时常挂嘴边的朱家世叔了,妾身徐氏这厢有礼了。”
    承恩伯朱开明一身宝蓝绣富贵祥云纹的长衫,金腰玉带,悬缀美玉,头戴黑色忠靖冠帽,贵气逼人。男女有别,在隔了三步远的距离,朱开明就双手虚扶状,“侄媳妇免礼,都不是外人,不必见外。”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一派的亲切和气。
    凌峰今天一身月牙白底子藏青八团花纹长衫,头捶三镶银金簪,直领箭袖,玉带缠腰,正中紫金二色嵌宝石的玉扣闪亮富贵,腰间垂着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坠,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气势昂扬。他唇角含笑地对朱家人介绍着徐璐,“拙荆徐氏。”然后又对徐氏说,“朱家与凌家也算是世交,你就与我一道称老伯爷为世叔也就是了。这是世叔二子,朱清日,字太元。”
    徐璐又裣衽施礼,口称“太元世弟。”朱清日赶紧作辑还礼,“嫂夫人好。”
    凌峰又指着朱清辰道,“这是世叔幼子,清辰贤弟,字止悠。弟妹与咱们家也是亲戚,就不必介绍了。”
    徐璐飞快地看了华瑛一眼,笑得端庄喜悦,“那还用说?”她看着华瑛,笑得唇齿不露,“表妹,近来可好?自那日在卓家一别,也不过半月功夫,表妹似乎清减了?”
    华瑛神色高傲,正待说话,朱清辰已抢先长笑道:“嫂夫人果真好眼力。最近瑛娘为了安顿一大家子,确实累坏了。我原叫她来请教嫂夫人,她偏怕麻烦,生怕扰了嫂夫人的清静,死活不肯来。”
    徐璐嗔怪地瞪着华瑛,“表妹也真是的,你我表姐妹一场,还有何见外的,你偏不来找我,可是不拿我当表姐?”
    华瑛穿着金红色的金银刻丝对襟夏衣,头上斜斜馆了支金螺丝花卉金步摇,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富丽喜气,明媚的脸庞优雅尊贵。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璐,抚着袖口精美的刻丝刺秀,慢悠悠地道,“表姐说笑了,横竖我都嫁了人,自该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哪还能回回麻烦表姐的。我呀,人虽笨了些,不过好歹托了老爷的福,泉州城的那些官太太们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也没怎么受累。”
    华瑞说话慢吞吞,虽然带着笑,但语气里的傲慢却是无法忽视的,朱开明皱了皱眉,朱氏兄弟也满脸不悦。
    ☆、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