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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可林夏就是林夏,林夏不是那位心花怒放却还要摆出矜持的面孔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的名媛,林夏忽地站起来说,“且慢!”
    司机怔了一下。
    林夏说,“给我一个小时我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再出门吃饭!省着用够我用十年了!胡同里不准停车,你们开去外面早点摊子等我!”
    肆、战书
    沈醉的奔驰s600笔直地行驶在平安大街上,前方就是即将坠落的夕阳,地平线如同一片燃烧的沼泽。
    “时间还早,去喝个咖啡吧。”沈醉看了一眼腕表。
    林夏点头:“我听说国贸三期顶层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白起经常去。”
    “那家店还是以后让白医生亲自带你去吧。”沈醉笑得很微妙,“去我店里看看吧,正好看落日。”
    沈醉旗下的餐饮连锁不下百家,但其中只有一家会被他称作“我的店”,那是他最负盛名也是最早的一家店,坐落在前门外大街,fugin餐厅。
    这是个很少见的英文单词,翻译成中文意思是“河豚毒素”。河豚是中国自古以来最顶级的食材之一,肉质细嫩鲜美是河鲜中的极品,但内脏和血液之中却含有剧毒的成分,不到一毫克的剂量就能致死。所以又有俗话说,河豚鱼是要拼上命才能吃的。
    餐馆取名为fugin,隐含的意思似乎是你来这里用餐虽然能吃到绝品的美味,但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可吃顿饭能有什么风险呢?不懂行的食客经常会问。吃过fugin的老饕们这时就会叹口气,高深莫测地说:
    “吃过他家的食物,再吃什么都食之无味,这还不是风险么?”
    三层梯形建筑,用钢结构和冰蓝色钢化玻璃拼接而成,仿佛直接从南极拖回来的万年寒冰,外立面处理成刀锋般的效果,桀骜至极,远远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这在风水学上是绝对的凶相,fugin便如一柄绝世的利刃插进前门外大街的心脏,锁住了这里的风水,可又是绝对的美。
    “设计师是我的一位旧相识,草图是他在米兰理工大学读书时的涂鸦,取名叫‘刃’。”沈醉领着林夏来到餐馆露台上的咖啡桌前坐下,随口询问侍者,“今天店里有什么咖啡?”
    “今天是餐厅的土耳其日,特选是土耳其咖啡,细磨咖啡粉混合丁香、豆蔻、肉桂。”侍者顿了顿,“如果您喝不习惯的话,我们还剩下一点牙买加蓝山可以选择。”
    “土耳其咖啡就很好,给这位小姐一杯微甜,我要苦的。”沈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会的工夫,侍者去而复返,银盘里托着两只浓油重彩的咖啡杯,杯身图案满是阿拉伯风情。原来这家店不只是咖啡正宗,连用具也都是最传统的土耳其风格。
    林夏坐在白橡木的坐椅上,吃着茶点,喝着香气四溢的咖啡,看着夕阳短暂的余晖在沈醉宝石般的双眸中渐渐落潮,英伦式的铸铁街灯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整条老街笼罩在铁树般的灯影之中。
    这条街林夏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小时候老爹经常带她来这里,在月盛斋买酱肉,去全聚德吃烤鸭,或者是在都一处叫上二两烧卖,吃的油腻了再出门去满汉楼里喝上一碗冰沁的杏仁儿豆腐,回了家都是满口清香。
    可现在那些餐饮老店都已经关的差不多了,放眼望去都是armani、zegna、ferragamo的标志。有人说是fugin那刀锋般的霸气斩断了街上餐饮业的气运,可今天又有几个人还真的在乎月盛斋的酱肉和都一处的烧卖呢?红男绿女乃至于林夏喜欢的,不都是豪奢且带着异国情调的晚餐么?威尼斯的水晶杯、英国梅森的餐具、法国红酒和意大利的松露,这才是当今人们喜欢追逐的潮流。即使没有fugin这柄利刃断喉,老店们也会默默地死去吧。这个年代,玻璃幕墙比红墙绿瓦更让人欣喜。
    至今坚持营业的老字号,只剩下街对面的“满汉楼”。
    那间馆子和林夏记忆中的样子没差太多,红墙绿瓦的门面,沾着油漆的玻璃,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又旧了不少,起了漆皮,随时都会破裂的样子。比较起来,如果说fugin像是时尚明媚的巴黎,那满汉楼就像当年被沙尘暴淹没的北京城。
    满汉楼,顾名思义,原本是吃满汉全席的地方,可如今只是加普通的京味儿菜馆,客人也都是普通北京胡同里的爷们。和fugin当街打擂台,就像是让樱桃小丸子和奥特曼对打,不被打出母乳来才怪。
    沈醉一直盯着满汉楼看,林夏心思一动,知道沈醉拜托她帮忙的事儿要来了。
    街灯刚刚点亮,一辆满载的大巴车在街对面停下,下来整整一车的记者,各自扛着长枪短炮,蜂拥挤进那间不大的店面里。
    沈醉把卫衣的兜帽套在头上,把脸藏在阴影之中,站起身来。今天沈公子竟然穿着一身舒适休闲的抓绒卫衣,全然不是他平日里衣香鬓影的风格。
    “我们是不是应该……谋定后动?”林夏探头探脑地张望。
    沈醉微微一笑:“我没什么计谋,我只是要猛踢那家伙的屁股而已。”
    这时一辆加长款劳斯莱斯礼车停在了街对面,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却被黑衣保镖重重隔开。
    劳斯莱斯的门开了,一位衣着极尽考究的年轻人走下车来,身材竟然比保镖们还要魁梧,面部线条如古希腊雕塑般分明,可透着浓重的煞气,从车中挺身而出时的气势仿佛移山倒海,环顾之间傲慢冷酷,就像统御群狼的霸主。
    那双芒刺般的眼睛四下环顾,林夏跟那人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只觉得被拉入了森罗地狱,无数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尖叫,透骨的麻木感像是毒蚁爬过全身。
    妖物!极其危险的妖物!对方的妖气竟然通过瞳孔震慑了林夏的魂魄!
    “是硬茬吧?不然怎么拜托林女侠你呢?”沈醉一握林夏的手,一股暖流传入手心,林夏身上的麻木感忽然消失。
    林夏脸一红……倒不是害羞而是害臊,虽说是金刀林家的后人,但祖训是遇到这种级别的妖物,唯有两个法门,一曰逃二曰跪,老祖宗的本事不过如此,经过林建南传给林夏的本事能有多少?沈醉托她帮忙算是瞎眼了,看起来沈醉自己倒是举重若轻,根本不像个生病的人……啊不,生病的妖物。
    “我先去望望风,林女侠你喝完咖啡来找我,可别溜号哦,我们有约在先。”沈醉一笑,下楼而去。
    劳斯莱斯上下来的年轻男人似乎并未觉察什么异样,分开众人昂首迈步走进了满汉楼,人群也紧随其后。林夏小小地吞了一口咖啡,她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满汉楼顶聚集着层层的阴云。
    满汉楼陈旧的大堂里挤满了记者,镜头都对准了狭小的发布台。台上摆着了两张明式的管帽椅,那位英俊的贵宾收敛了煞气,双目微合,如山般端坐在上首的位置,另一张椅子却是空的。
    “各位餐饮界的朋友们,来自各大媒体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各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日本黑石料理会社和中国满汉楼餐厅的联合发布会!”那位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主持人对台下深鞠一躬,“首先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宾,日本黑石料理会社少社长,天野虎彻先生!”
    掌声中,天野虎彻微张双眸,象征性地欠了欠身,岿然不动。
    记者们对于这位贵宾的傲气有些不爽,掌声便没有先前那么响亮了。他们对于黑石料理或者天野虎彻这两个名字都很陌生,不过是接到邀请来参加活动,顺带拿点车马费而已。
    “黑石料理在国内的餐饮界还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在日本,它是从明治年间延续至今的顶级机构,专注于正宗的和式料理,它旗下或者由它控股的顶级料理店,占据日本高端餐饮界50%以上的份额。”主持人巧妙地为贵客弥补,“而天野虎彻先生本人,更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名厨,国际上公认能和沈醉先生并列的新生代名厨,唯有天野先生一人!世界厨师联合会过去十年的厨艺竞赛中,沈醉先生取得了四次冠军,天野先生也取得了四次冠军,他们共同掀起了一轮东方饮食文化的热潮!”
    沈醉的名字一出,记者们都清楚这位贵客的分量了,台下一片惊呼声。
    “天野先生这次前来北京参加厨艺锦标赛,同时也是正式宣布黑石料理进军中国市场,为大家带来最正宗的和式美食。那么,黑石作为日本料理之王,为了要选择满汉楼作为中国第一家合作伙伴呢?下面请天野先生自己为大家讲清楚其中的故事。”
    天野虎彻站起身来,还是微微欠身,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中华料理集大成者便是满汉全席。很多人误以为满汉全席是宫廷菜,其实它是源自江南的官府菜。”
    天野开口竟然是十分标准的汉语,吐字很慢,阴韵优雅:“乾隆年间的戏剧名家李斗先生有本著作《扬州画舫录》,记述了满汉全席的起源,他说‘上买卖街前后寺观,皆为大厨房,以备六司百官食次:第一份,头号五簋碗十件,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一品级汤饭碗。第二份,二号五簋碗十件……第三份,细白羹碗十件……第四份,毛血盘二十件……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热吃劝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彻桌,鲜果十彻桌。所谓满汉席也。’”
    记者们情不自禁地鼓掌,这位远道而来的日本贵宾对中国饮食如此烂熟于胸,不能不让人生出好感。
    “清朝虽然由满人创立,却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后的繁荣期,饮食文化在那段时间也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名厨们总结之前几千年的经验,成就了满汉全席这件伟大的艺术成就。可惜今时今日,满汉全席已经绝迹。”天野虎彻冷冷地说,“包括这间满汉楼,历史上它是最后一个能够烹制满汉全席的中国餐馆,如今,我称它为面馆和炒菜排挡也许更合适。”
    记者们开始交头接耳,而真正让局面崩溃的是接下来的那句话。
    “真正的满汉全席,只保留在黑石料理!”天野虎彻掷地有声。
    “这哥们远道而来北京,就是来臭牛逼的?”台下有人已经毛了,嚷嚷了一嗓子。
    “请问!”一名女记者举手提问,“天野先生是认为中国没有人能做满汉全席了?”
    “说出来很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否认。如今市面上所谓的满汉全席,只不过是后人欺世盗名的伪作而已,真正的满汉全席需要吃三天三夜,敢问今天在场的诸位,谁吃过正宗的满汉全席?”天野虎彻环顾四周。
    记者们群体失声。所谓高端餐饮界也就是最近十年才兴起的新兴行业,记者们多半也是现学现卖,夜宵吃了八块钱一碗的炸酱面,熬夜写今年的白松露烹制上等京都松茸是何等美味,满汉全席更是只闻其名,总觉得北京应该还有几家馆子能做,却没人真的尝试过。
    “我们没吃过不代表没人能做啊。”有人嚷嚷。
    “谁?请问北京城里的哪位名厨能够实地操作满汉全席?”天野虎彻冷笑,“我得提醒这位亲爱的朋友,满汉全席中使用的很多食材,包括鹿胎、猩唇、紫峦驼峰和果子狸,基本上早已绝迹。而想要熟练操作一种食材,至少要亲手操作上百次。敢问偌大的北京城里,又有多少人知道紫峦驼峰是什么东西?”
    台下一片哗然。
    “我们不知道,有人知道不就行了?我们是记者,我们不知道不正常么?你有种去隔壁问问沈公子。”有人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是啊,我们还有沈醉,这条街上真正能说话的餐馆绝不是这间早已破败的满汉楼,而是沈醉那柄傲气四射、凭临绝顶的“刃”!
    沈公子还在,一个日本人跑北京城里吹什么牛逼?要不是今天是发布会,估计天野虎彻已经被扔鞋了。
    “我当然知道沈醉,他说是我的夙敌也不为过,”天野轻蔑地笑笑,“世界厨师联合会的厨艺锦标赛,我拿了四届冠军,他也拿了四届。我很想和沈先生在公平的场合较量一下,可是我每次参赛,沈先生总是意外地退出比赛。这次我远道而来北京,就是趁着厨艺锦标赛在北京举办,希望能够和沈先生当面交流。可是诸位都知道的,日前沈先生忽然宣布弃赛。按照中国的古语,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先生便是这样的俊杰。”
    “你!”女记者气得眼里冒火,却没话可说,联想到沈醉忽然弃赛,也许真是忌惮这位黑石料理的继承人。
    “牛逼吧你就,等沈醉灭你那天,不要车马费我也出席发布会。”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
    沈醉双手抄在帽衫的兜里,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主持人只得打打圆场,“满汉全席的精髓在日本也有传承,满汉楼和黑石料理合作后,双方可以携手共同发展这门惊世的技艺。下一个环节是签约仪式,我们有请满汉楼的主厨陆先生。”
    人们这才意识到合作双方还有一方处在缺席的状态,另一张官帽椅上自始至终空空如也。
    “陆先生?陆先生?请问陆先生到场了么?”主持人有些焦急,还要尽力维护好气氛,“陆先生您在哪里,陆先生我们在呼唤你……”
    “别喊了,这是餐馆,不是电视台!”后厨里窜出纤弱的身影,一跃而上发布台。
    那竟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双手沾满面粉,长发在脑后梳成倔强的马尾,瞪视着天野虎彻,目光清澈而凌厉,厨师服上印着满汉楼三个红字,就像印在搪瓷缸子上的红字一样。
    “你是服务员么?”主持人忙不迭地催促,“快去找找你们主厨,他是不是忘了时间了?”
    女孩一把把主持人推开,拍拍手上的面粉,皱着眉走到天野虎彻面前,“行了!别耍那么多花头了,收购就收购,你出钱,满汉楼是你的了,你爱做什么菜做什么菜,爱吹什么牛吹什么牛,跟这间店里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跟你又不是合作,不懂也不想懂你们的日式满汉全席!”
    “你凑什么热闹啊?”主持人想把女孩和天野虎彻分开,“快叫你们负责人来走签字流程。”
    “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陆雨岚,主厨是女的有问题么?签字不是么?拿笔来我签!赶紧弄完走人,你们这么一弄耽误多少人吃饭,你们走了我们还得准备明天的食材呢!”女孩气势汹汹。
    “有这个必要么?”天野虎彻挑了挑眉,“签字之后七天就是交接,之后我们的团队会从日本飞来对满汉楼做全面的整修和重新装饰,你们还是准备搬迁比较好。”
    “不是还有七天么?满汉楼在这条街上做了上百年的菜,从早点到宵夜,回头客就有几百号人。它会开到最后一天,我不准备食材,明天我的老顾客们来了吃什么?你会做满汉全席也好日本料理也好,你在后厨当过伙计么?”陆雨岚的眉峰那么清亮,“厨房的人,天上下刀子都得把明天客人吃的东西准备出来,这就是开饭馆!”
    “好!这屁发布会赶紧完!完了我留下来吃宵夜!”有记者大声说。
    大家都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气势,她的头发散乱袖口满是面粉,活像个拉面师傅,可并肩而立一点都不输于天野虎彻。
    天野冷淡地笑笑,示意随从把合同呈上来。黑石料理总部的工作人员们搬来一张方桌放在两张官帽椅之间,合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签字笔竟然是饱蘸浓墨的两支湖笔,只等双方的代表签字。镜头对准了那份颇有古意的合同,用中英日三国文字写成,倒像是旧时的地契。
    握住湖笔的一瞬,陆雨岚的眼睛也黯然了,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不知何时,身穿满汉楼工作服的厨师和伙计已经聚集在门口了,人群里也混杂着十几位老吃客,眼巴巴地看着主厨,好些人眼睛里莹然有泪光。
    天野虎彻已经率先落笔了,银钩铁画,有颜真卿的笔意,陆雨岚再落笔,满汉楼就归属黑石料理所有,当年的老伙计们就得彻底和这间楼告别了。
    记者中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满汉楼这间店的历史他们大概都知道,当年是民国时代的京城八大楼之一,招牌就是能做满汉全席。后来解放了公私合营,改做大众菜肴,但是厨师还是老功底,溜丸子炸藕合牛肉面三绝,养活了前门大街上的一代人。再后来店面被收归国有了,也还是老三样,一直一直做下来。当日民国翩翩公子和交际花们坐的包铜八仙桌和官帽椅上不知道坐过多少早起遛弯的大爷和傍晚买完菜来吃碗面的大妈。改革开放后这间店被国家还给当年的私营业主,旧时陆雨岚他们家,经营倒也算红红火火。可一间卖溜丸子炸藕合牛肉面的店,在寸土寸金的前门大街上毕竟是渐渐地衰落了,老楼里的老物件坏了没钱修缮,伙计们的薪水还是二十年前的标准。老爷子过世之后陆雨岚一个女孩子独撑局面,又被沈醉那间fugin冲进来改写了前门大街的饮食业规则,这才不得不出售物业抵债。
    陆雨岚低头看着笔尖,垂下的秀发上都是面粉,仿佛一夜白头。
    一片寂静中,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滴滴答答的春雨,由远及近。身穿balmain羊皮裙和burberry风衣的女孩踩着五寸的高跟鞋,越过前门大街直冲进满汉楼,按着膝盖呼呼地喘,边喘还边说着:“累死了累死了,累死姐姐我了。”
    从天野虎彻到记者,所有人都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穿帽衫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笑笑说你怎么来得那么晚?
    “我帮你撑场面……总得补个妆嘛!”林夏直起身来挽住男人的胳膊,摆了个千娇百媚的pose。
    门外一道闪电无声地劈下,映出这一男一女挺拔的身影。男人揭开帽子,目光穿越人群直视陆雨岚,笑容清澈如许:“陆主厨,签什么啊,非得卖么?就算你想卖也该卖给我啊,前门大街上什么时候轮到黑石料理来定规则了?”
    沈醉!沈醉!沈醉!
    每个人都低声传递着这个名字,这才对嘛,他们忍不了天野虎彻,沈醉当然也忍不了,沈醉不忍任何人,所以他来了!
    “沈公子灭那孙子,哥给你上头条!”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哪轮得到你给沈公子上头条,你们什么狗屁小刊,这话也该我们杂志说好么?”有人不屑。
    “不不,我应该去日本上《读卖新闻》的头条,就说黑石料理在中国的收购计划被一个叫沈醉的花花公子从中狙击,黯然撤出中国市场。”沈醉挽着林夏穿过人群,和相熟的记者们打着招呼,宛然是翩翩的民国公子。
    天野虎彻脸色铁青,在日本他是万众瞩目的名厨,镜头环绕的对象,如果在场的是日本媒体,沈醉别想从他手中夺走焦点人物的位置……可这是在京城,沈醉的前女友们演过的电影电视剧加起来比天野虎彻看过的都多,沈醉在前门大街上放风筝都能上新闻,何况他今天还带着新的女孩。
    “作为fugin集团董事长我宣布加入满汉楼的竞购,无论黑石料理出多少钱,fugin都将奉陪到底。”沈醉微笑,“天野先生,我们这也算同台竞技吧?”
    “干你沈醉屁事啊!”陆雨岚瞪眼的功夫已经撸起了袖子,被身后的伙计们冲上来赶紧拦住了。
    “你来晚了,黑石已经和满汉楼签署了初步认购协议,你想撕毁合同么?毁约的赔偿就不是满汉楼能支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