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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一杯清茶在手,文璞目光清亮问她:“说说吧,你的事!安宁侯府的下人传你与人私~奔,到底事实怎么样,你来说说看!”
    沁雪平静地说声道:“好!这件事要从荣安伯府说起……”
    沁雪平静的说,文璞平静的听,中间会有短暂的停顿,亦会有青花瓷杯的叮叮声,仿佛在夏日清凉的湖边,摇舟与莲叶间,回眸,便是青山绿水,烟波浩荡。
    “……”
    文璞虽则持才傲物,狂若魏晋大儒,底下学生四海皆有,已然感叹沁雪遭遇。他心绪难平,眼前十五岁的花样年华,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桃花眼像极当年初见的邓莹华,纵使遭遇这样的不公,她的眼睛依然莹润如黑宝石。
    “你为什么不哭,如果你学会哭,你会活的好一些,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吗?哭,会让你的父亲记得你,哪怕是那种不喜欢的记得……”
    沁雪灵动的眼睛似乎在说话,她摇了摇头,如果靠讨好也能博得继母的好感,博得父亲的情亲,那么她的母亲又往哪里放呢?真情假意得来的,又能持续多久?
    文璞郑重地笑了笑:“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正是我赏识你的地方。”复又道:“你说的顾公子,我倒是有点兴趣!”
    沁雪终于露出些笑意,道:“蒙先生不齿,沁雪在他面前提起过先生!”
    文璞闻听不知想到什么,哈哈一笑道:“如此,就有意思了!”继而收起笑容,道:“好自为之!”
    ……
    沁雪带着顾晓云回到家时,顾炎林也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沁雪姑嫂两人,目光温和地看着沁雪道:“听娘说你们去外面转了!”顺便拿过毛巾递给沁雪,沁雪接过道:“芸姐儿喜欢热闹。”
    顾炎林坐在炕沿边给自己和沁雪各倒了一碗热茶,沁雪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在炕中间道:“再过几天,就是你娘的寿辰,我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想来想去,就想着给你娘和弟弟妹妹们买些穿的布料,你看看行不行。
    顾炎林看着炕上整齐摆放的几块布料,一块是银灰色的,一块是水蓝色的,一块桃红的底子上是小小的白梅花儿,就听沁雪一一指着说道:“这块银色的给你做件圆领直缀,水蓝的给炎鹏,桃红色的芸姐儿喜欢,我也觉得不错,还有,这块是给你娘的。”
    沁雪伸手指着一块枣红暗地牡丹花纹的缂丝料子说道。顾炎林伸出手包住她的,拉到自己眼前道:“谢谢你!”
    谢什么?沁雪眨眨眼,许氏的寿辰不是要到了咯?有些事能放开,有些事就得着手了结,这一了结,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有个回旋的余地,借许氏寿辰的日子买这些东西,一则是因为顾家不是富裕户,顾炎林虽然是个秀才,也只是见官不跪,朝廷发的那点补助,贴补家用少之又少,也是杯水车薪,两兄弟要功名,都得花个笔墨纸砚钱,许氏的手里能有多少,这些日子,沁雪心里估计,她给的银子也没见花,她又不能多问,只自己琢磨看着办。
    沁雪掩饰不住高兴对顾炎林道:“我见到文璞先生了!还将你要在秋闱下场考举子的事告诉他。你猜,文璞先生说什么?”
    顾炎林目不转睛,唇角上扬,道:“说什么?”
    沁雪眯眼笑着道:“他说:你说的顾公子,我倒有些兴趣!”说着学着文璞捋胡子的样子,依样学样。
    顾炎林很少看到沁雪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少女天真烂漫的样子让他少年慕艾的心越发沉沦。
    到了六月十一这一天,顾家小院里一派热闹景象,来往的邻舍撺掇着寿星许氏坐在院里椅子上,顾炎林和沁雪连带着炎鹏,顾晓云给许氏行了跪拜礼。许氏笑得合不拢嘴,杨婶打趣道:“你可真是有福气,今儿吃的长寿面是晓云和面,你家媳妇在一边帮这姑嫂两个做成的,可见这件这孝心,是真真的。”
    边上有人插言道:“谁说不是,你看看寿星穿的这件衣服,料子贵气的,我想摸摸就怕我这刺手挂出丝来!”
    顾晓云站在一边,翘嘴道:“嫂子,她们都在夸我们呢?”
    沁雪道:“夸你做的长寿面好!”
    顾晓云笑,道:“是夸我娘的媳妇好!”
    沁雪见顾晓芸腰间栓这一个白底粉桃的桃心荷包,坠着鱼形络子,眉眼弯起,道:“里面装的什么香?”顾晓芸低头提起荷包道:“是月季花和香草薄荷。”
    沁雪抿嘴笑,从香料铺回来,顾晓芸就缠着她要学做香,道:“学的够快!”
    第37章 渠成
    第三十七章
    两人正说话,沁雪就看到院外走进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在顾炎林耳边悄悄低语一阵。顾炎林随即向沁雪这边望过来。眼里的意外不言而喻。
    沁雪皱眉。青年看看这边又转回头,就这么一望一转,沁雪觉出滋味来,这青年要说的话和她有关,许氏被一帮老婶们拉着说东说西,总一句话,就是这三十八岁的寿辰,都是因为有了新媳妇沈沁雪,变的非常有意义了。
    顾炎林等人一走,就来到沁雪的跟前,趁人不注意拉她进了东厢房。
    “沈鹤的舅舅王蔷出事了,听说被督察院御史在朝堂上弹劾,皇上震怒!”
    沈鹤的舅舅王蔷是礼部给事,现任宣府副将王仲的次子,也就是安宁侯夫人王玫的弟弟。
    沁雪眼睛晶亮,道:“可是以什么理由被弹劾?”
    顾炎林道:“贪墨!”
    沁雪暗道,当初自己亲力亲为去见戴京夏,就是想要试一试他是不是个能让人救得的,事实证明,戴京夏的脑子一如他钻营投机时地管用,和他放印子钱一样,利字当头,就是亲爹也会被他出卖。
    王仲决想不到他的次子时任礼部给事的王蔷会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沁雪淡淡,道:“是什么人捅到御史那里的?”
    顾炎林望着沁雪半天,道:“这个,还不知道。看你这样子,好像你知道。”
    沁雪到这会儿,也不准备再瞒下去,悄悄将自己做的事告诉了顾炎林。
    “……孙嫂当初被人利用,我就让人查了沈鹤外家的底细,期间抓住王玫的把柄,才去侯府要我娘留下的东西。王玫怕事情说出来,父亲恼怒,先下手要杀人灭口,我便想到四海钱庄的戴京夏戴掌柜……”
    顾炎林好一阵沉默,沁雪也知道这件事非比寻常,不到鱼死网破也差不多了。
    顾炎林心里五味杂陈,这是要多聪明才能做到。他媳妇儿真是让人刮目。那他还等什么?媳妇都出手了,没有他坐在一边站干岸的。
    沁雪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有督察院的御史出手,没事也能给你找出事来。张勇眼里不揉沙子,这后面没有户部左侍郎张勇他的推泼助澜,沁雪以为说不通。王仲远在宣府,远水救不了近火,王蔷的礼部给事一职被停人收监大理寺。这期间,在王仲将军府内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锦衣卫从他府内搜出原鞑靼国朝贡本朝的贡品,一把金刀。
    随后不久,在坊间紧接着又传出一品建威大将军邓国瑞外孙女,安宁侯府嫡长女沈沁雪被继母虐待,发卖的传言。
    直到这时,沁雪对此冷静观望,不知道是谁将她也扯进这场漩涡,放在风口浪尖。同时安宁侯府和宣府副将王仲的昭毅将军府成为众矢之的。
    安宁侯府一片混乱。王玫在蒲柳院里如坐针毡,望着面前一直不说话,面带怒容的沈世康极力狡辩:“侯爷,这些都是外面的谣传,沁雪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连碰她一根手指都不曾有过,穿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称她心办的,天地良心,我这做后娘的也是对她掏心掏肺的好!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顾家的秀才有了意思。侯爷是见过那个秀才的,长得实在是太好,要不也不会把我们侯府的女儿拐骗了去。”
    王玫知道娘家出了事,弟弟如今还在大理寺关押,父亲好歹是正三品的昭毅将军,可是一个贪墨就要将王家给毁了。王玫气弟弟王蔷狎妓,炫富邀宠让府中家底被御史盯上,他这是要害死王家一门。从昭毅将军府出来,王玫眼前是一片茫然,母亲覃夫人坐镇,一连几天府里次子王蔷被大理寺带走,抄家两次,从王仲的宝阁里,抄出鞑靼皇室曾经朝贡本朝皇上的金刀一把。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杀头的罪名王家就占了一样。昭毅将军府的覃夫人流着眼泪拉着王玫的手,道:“玫儿,你嫁进安宁侯府十五年,娘可是没有求过你一次,这一次府里是遇到难了,你们侯爷好歹也得伸手拉一把,你那弟弟……唉!说什么也晚了,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弟弟是不听!色字头上一把刀。放着屋里的不疼,偏去捧什么花魁。”王玫心道,这都是你惯的,对自己儿媳妇不满意,想着法子地给二弟屋里塞人,二弟一个色胚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养外室,生私生子什么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