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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汾乔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把对他的依赖当做了爱,将来有一天,她找到了真正的喜欢的人,甚至会为现在自己说出口的话追悔莫及。汾乔可以随心随性,他却不能不保持清醒。
    顾衍一向能够条理清晰地分析每件事的利弊,他的大脑能够时刻保证冷静和清明,不掺杂情感,这是他制胜的关键。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清醒。
    从车上下来到现在,脑子里准备好解决这件事的种种办法,就在刚才听到汾乔哽咽那一瞬间被全盘推翻了。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无法喘息。
    他思路混乱得几乎不想再记起那些条条框框,只想顺着汾乔的意思来。
    他知道没有一种办法能保证汾乔不受伤害。
    汾乔就像一件易碎的珍贵品,任何时候轻拿,还要轻放,稍有不慎,她便有了永远无法根治的心结。
    “乔乔……”
    顾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发现顾衍还在,汾乔的哽咽几乎是立刻停了下来。
    她听到了顾衍的声音,和平日里的清朗悦耳不同,那声音嘶哑,她能清清楚楚听到其中包含的无奈与疲惫。
    “乔乔,别躲在里面,你看着我。”他的手轻轻搭上床沿,“看着我,可以吗?”
    汾乔心里千回百转,心里复杂又矛盾,她的鼻尖已经热得冒汗,但抓紧被褥的指尖却是冷的。与看不见的顾衍僵持着。
    “看着我。”
    虽然低沉嘶哑,却带着蛊惑而不容拒绝的味道。
    汾乔终究是缓缓移开了隔在之间的被子,顾衍的英俊的面庞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手里端着的药还冒着热气,专注看着她,那眼神幽暗含了千百种情绪,汾乔看不出其间的深意,也猜不到顾衍的心思。
    如同在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汾乔的心高高提起,可顾衍许久依旧没有言语,她干脆移开眼闭上了眼睛。
    “乔乔,吃药。”
    不。
    汾乔无声拒绝,没再拉起被子,却把头在枕里埋得更深了,只把后脑留给他。
    其实此刻汾乔最想顾衍别再管她,离开卧室里。
    她害怕看到他面上的平静无波,更不知怎么面对他。她理智上很清楚顾衍能看在爸爸的面上照顾她,她应该千恩万谢,可身上的每根神经却都不服理智的管教,在叫嚣着不甘心。
    顾衍盯着那枕头上凌乱散落的长发,无奈低叹一声,起身又转到了床另一边,重新蹲下来。
    “我向你承诺,汾乔。”
    顾衍开口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也知道这种做法多么不明智,会带来多少严重的后果,可他仍然缓缓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我不结婚,在你答应之前。”
    那声音认真而郑重。
    什么?
    汾乔似是不敢置信,她僵硬了一瞬间,缓缓转过头,想确认顾衍是不是在开玩笑。却只看见了顾衍专注而郑重的眼神,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顾衍是从未对她开过玩笑的。
    她的大眼睛周边是通红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着水的光泽,神情有些呆滞。
    顾衍看见了,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声。把药插上吸管,递到汾乔嘴边,柔和神情,温声道:“吃药,吃药好不好?”
    有的底线一旦被攻破,整道防线都会从此溃不成军。
    在此刻,顾衍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底线可言了。汾乔不听话,汾乔任性,还总以身体生病为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分明想教训她,一项项督促她改正,可是到最后,却都是他妥协了。
    就算汾乔不听话,可他总没办法真正生气不管她;汾乔任性,可每次他看在眼里反而觉得自家的孩子可爱;每次都识破了汾乔的苦肉计,可即使他知道,却没有办法不上当。
    吸管递到汾乔的嘴边,她犹豫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顾衍。
    “要是我十年八年都不同意呢。”她极力掩饰鼻尖的酸胀,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我说过会到你同意为止。”
    “要是我永远都不同意呢?”汾乔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他面部神情的每一个细节,心里惶恐到了极点,她生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顾衍垂下眼帘,面上无波无澜,只把药又往汾乔嘴边递了递。
    “我就不结婚。”
    汾乔伸手接过了装药的杯子,自己一口气喝完。
    ……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汾乔小姐这次生病之后,和顾先生关系就怪怪的?”年轻女佣把换洗过的床单铺好,朝一边打扫的年长些的女人道,“两个人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
    年长的女人被这话吓一跳,下意识看了看房间门口,确定没有人才开口狠狠骂道:“主家的事是你我能议论的吗?若是这话被张仪听见,我们的工作就都保不住了。”
    年轻女人被这话吓一跳,她家祖上和顾家有些渊源,好不容易才进到顾家来工作。顾家的工作轻松薪酬高待遇好,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想到这里,她不情愿闭上了嘴,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不平,又道:“张仪不是跟着汾乔小姐从滇城来的吗?论资历,她怎么能比得过您?怎么这公寓里的事情都让她管呢?”
    这下那年长的佣人是从顾家主宅调过来的,她也放下手里打扫的工具,叹了口气,“所以说你还年轻,大家这么说你就真信了。顾家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佣人进门来,还管了事?”
    “那是为什么?”年轻女人顾不上拉整床单,抬头便问。
    “张仪可是跟在顾先生身边的老人了,带他长大的。”她的目光悠远,似是在回忆:“是顾老爷子亲自把人派给顾先生,放在前朝,顾先生也能叫她声奶娘了。”
    “那梁特助为什么要介绍说她是跟着汾乔小姐从滇城来的,这不是撒谎吗?”
    “这些轮得到我们管吗?”年长的女人皱眉,“你怎么老是不长记性?真要被抓到了你议论主人家,求谁都没有用。”
    她一面骂着,一面收拾洒扫的工具,其实心里也有些想不通。但这念头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认真打扫起地面来。
    最近汾乔小姐大概是惹了顾先生生气,两人碰在一起,顾先生不说话,汾乔小姐便也不说话。公寓里的气压常常是低的,遭罪的要数她们这些佣人,干起活来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
    在她看来,顾先生虽然生汾乔小姐的气,却还是关心她的,每天回家第一件事都是问汾乔小姐有没有吃药,吃了些什么东西。若是汾乔小姐当天吃不下饭,顾先生就算是不吃也会等着厨房重做汾乔小姐喜欢的饭菜,直到她吃下去。
    说是冷战,其实也算不上,因为两人虽然很少说话,但顾衍对待汾乔确实更加纵容了。
    汾乔最近喜欢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有破坏欲,连那个顾老爷子在世时从国外收藏家手里天价拍到的古董花瓶都被一声脆响报废了。
    顾衍只平静吩咐下人收拾了碎片,然后重新摆了一只。
    ……
    汾乔回到崇文的宿舍当晚,潘迪就接到了徐越的分手电话。
    那天看到的事情,罗心心和汾乔犹豫着都还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谁想返校当晚,潘迪刚才外面回来,还没卸妆,就接到了电话,一听徐越提分手,她当时就蒙了。
    电话一个多小时还没讲完,潘迪偏偏要问清楚分手的原因,两人边打电话边吵架,罗心心和汾乔只能尴尬戴上了耳机。
    乔莽不习惯带耳机学习,临进期末考,为了拿到全额奖学金,她更是整天泡图书馆,一回宿舍也在看书。
    潘迪讲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带了哭腔,乔莽忍得眉毛深深皱了起来,终于开口了:“你能不能小点声!”
    这一声潘迪没有听见,乔莽直接重重合上了书,加大了音量:“我问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宿舍里住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这次潘迪听到了,她猛地转过身来,已经满脸泪痕,平日里精致的妆容在脸上模糊一片,带着哭腔朝乔莽狠狠吼了一句:“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第53章
    “我从不把同情心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你热恋还是失恋是你自己的事,请不要打扰不相干的人。”
    乔莽面无表情把这句话一说出来,潘迪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情绪就像找到了突破口,猛然间决堤了,直接把手中的电话往地上重重一砸,那电话还在通话中,撞在电脑桌的桌角,屏幕顿时碎成了蜘蛛网,那通话页面勉强地地闪了两下,彻底黑屏了。
    “现在还没熄灯,我想怎么说怎么说,宿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不爱听你可以搬出去!”潘迪的声音显然是暴怒了,她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上床的乔莽。
    宿舍里顿时剑拔弩张。
    两人平日里就不怎么对付,两人从开学到现在关系都十分寡淡,但这样爆发冲突还是第一次。
    乔莽冷淡,生活日常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聚会之类的场合她从不出现,和潘迪这样性格的人完全碰不到一起,能相安无事生活到现在,其中离不了罗心心的擀旋。
    罗心心这下也不能继续躺在床上装聋作哑了,扯下耳机,下床帮潘迪捡起摔坏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又温声道:“潘迪,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期中考也快到了,乔莽在复习,这样打扰她确实不好,大家都在一个宿舍,有什么事情相互理解……”
    “心心,”潘迪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宣泄的途径,哭着控诉道:“我没惹她吧?徐越请吃饭的时候,全宿舍就她一个人没来,每次就她对我有意见……”
    崇文的全额奖学金发放要求很高,想要拿到可谓千难万难。乔莽已经为此连轴转了许多天,此刻听着潘迪说话,心情更是烦躁,冷冷道:“只要你安安静静拿着手机出去打,我犯不着对你有意见,也没时间针对你。”
    这话一出,潘迪怒火更胜了,“心心,你让开!”她正在气头,做出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罗心心挡在两人之间,一时不妨就被潘迪猛地推开。
    “我就问你,凭什么不能再宿舍打电话,这宿舍是你家开的吗?”
    眼见罗心心被潘迪推倒了,汾乔连忙下床去扶。
    罗心心摔倒前撞在了书桌的桌角,背脊上撞肿了一大块,潘迪却只顾着和乔莽吵,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汾乔心里不高兴,眉头皱起来,扶起罗心心,转身直接朝潘迪开口道:“你刚才电话里不是一直问他为什么要分手吗?我告诉你!”
    “乔乔……”罗心心悄悄拽了拽汾乔的衣角,这种事情要是由她们说出口,难保潘迪心里不会有隔阂。
    汾乔却没有这些顾忌,她可以接受潘迪在宿舍打电话很吵,但却忍不了潘迪去推罗心心。
    “你男朋友劈腿了,所以才跟你说分手。”
    汾乔的话一出,潘迪顿时息声了,她回头震惊地看着汾乔:“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会知道?”
    “上周,我亲眼看见。”不等潘迪开口,汾乔冷声又道,“心心好心才劝你,你把她推得撞到桌子上不说,为什么连声道歉也没有?”
    潘迪愣着说不出话来,推到罗心心确实是她理亏,她开口正要道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上周就看到的,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看我被蒙在鼓里很是不是好笑?刚才我打电话你是不是还在心里嘲笑我?”
    失恋的女人毫无理智可言。
    汾乔脾气虽然坏,可从未对不相干的人发脾气,遇到事情也多是反省自己的不对,两人看到徐越劈腿的时候,也是怕潘迪脑子拎不清,随便迁怒,才犹豫着没说出口。
    先来看来,她们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懒得再理她,汾乔转身爬上了自己的床。
    ……
    这件事汾乔只当做插曲,很快抛在了脑后,顶多是回宿舍时候气氛尴尬些罢了,更何况她心里还有更烦的事情,从那天她生病之后,顾衍就变了。
    顾衍虽然答应了不结婚,却刻意和汾乔拉开了距离,不再有那些亲昵的小动作。
    也许他意识到,汾乔已经长大,是大姑娘了。那些亲昵相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是那么不合适。
    汾乔感觉到了这种疏远,所以更加烦躁起来。
    ……
    选修课,潘迪抱着书进门便往后排走,刚一落座,便有女生在她身边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