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我们需要过去五年中，上海各大电子厂，集散地，批发市场，商场的明细表。盈利多少？从哪里盈利？最盈利的商品？以及这些商品的进货渠道。国家拨了多少款赞助他们购买这些产品。”
    王副市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地听了下去。
    “第三……”威尔斯看了对方一眼：“我们需要上海和秦皇朝合作的所有资料。包括哪些项目，建在哪里。合作时间多长。王副市长……”
    威尔斯深深地看着对方：“是所有。不得有任何遗漏。”
    “这，是我们的调查申请书。”随着说话的声音，一份镶着金边的申请书被推到了王副市长面前的桌上：“另外，我必须善意地提醒贵方，如果三周内中国没有通过该申请，国际版权组织将强行介入调查。这是国际法规定的。任何事情都必须按照规矩来，不是吗？”
    王副市长目光微微动了动。
    来了……终于来了，忽然之间，没有一点点预兆，aippi，京瓷，任天堂的三方调查提前了整整三个月！中国最担心，也最关心的事情，此刻终于爆发。
    大环境的种子刚刚撒下去，也许第一关并没有阻碍，但是第二关呢？第三关呢？
    这摆明就是刁难！来自国际对发展中国家的刁难！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aippi忽然结束韩国调查，转移中国？”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沉声问道。
    “韩国太小，重要地点已经调查完毕。”威尔斯一口都没有喝面前的茶水，只是目光冷淡而嫌弃地扫了一眼，这是一种无声的优越感，因为自己来自全球最发达的国家，因为自己是来落后地区视察，身为美国人的优越。
    “王先生，也许贵方心存疑问，但是国际版权组织的命令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拿出复件给贵方看。一个月后……”威尔斯看了看表：“也就是十一月一日，京瓷代表喜多坞得郎，任天堂代表波多野信志，以及aippi组长我本人，将会率队进入中国，对中国进行全方位的版权情况调查。”
    王副市长点了点头：“届时必定热诚接待。”
    这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但是，让他惊讶的是，威尔斯并没有走。
    “我相信中国必定会热诚接待。”威尔斯优雅地笑了笑：“我们在韩国也是，韩国国民企业三星集团董事李在海亲自接待，全程陪同，因为他们丰润的劳务费，我们的调查进行的非常顺利。”
    王副市长愕然抬起头，不认识一样看着威尔斯。
    这句话，意思太明显了。
    钱！给我钱，我就能让你们顺利一些。如果不给，差一分也别想及格！
    他是第一次和国际调查组织的人接触，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张狂到当面要劳务费的地步！
    深深地看了威尔斯许久，他冷冷地开口：“中国从来没有为国际组织开劳务费的先例。”
    “嘿……王先生。”威尔斯带着一抹冰冷的笑容，微微翘起嘴角：“听我说，中国为关贸总协定奔走了三年半，整整三年半，却连我们aippi的审核都过不了，aippi一直没有来过中国调查，为什么？因为中国的市场还在发展期，一方面，按照惯例，我们在观察，另一方面，我们外出办公，都是对方接待，如此多的人来到中国调查，一呆好几个月，我们……”
    他礼貌地笑了笑，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我很担心中国付不起这笔钱。”
    “中国当然不需要付这笔钱！”话音未落，门口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黄市长，这位日后的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身后站着好几位助理。
    他推了推眼镜，一字一句地说：“中国是为关贸总协定奔走了三年多，但是并不等于任人拿捏。韩国做得到的，我们做不到。韩国做不到的，我们做得到。”
    威尔斯冷笑连连，他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上海市长副市长，北京市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对于国际上的大国而不是强国，他有太多的方法收拾了。
    大，只是臃肿，强，才令人敬畏。
    黄市长这句话是说，韩国的卑躬屈膝，我们做不到。但是韩国需要通过卑躬屈膝来达到通过审核的目的，我们却可以做得到。
    “ok……”他带着不变的笑容站了起来：“我只是通知，通知到了，我的职责就到了。一个月后。我们再见。”
    “不过……黄市长……”他走到门口，笑着鞠了一躬：“届时，不只是我和奥利安娜，波多野信志先生，京瓷的喜多坞得郎先生，将共临上海。希望中国不要让我们失望，韩国做不到的，你们做得到……吗？”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贵方，一个月后，aippi四百五十人，京瓷二百一十七人，任天堂一百零三人的团队，将同时从北京上海入手，波及全国进行调查，希望中国这次能‘顺利’通过审查。”他意味深长地笑道。
    黄市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不到四周，谁敢进入中国市场进行无资质调查，中国将以走私或者非法调查罪告上国际法庭。”
    “很好……”威尔斯掩去眼中的凶光，冷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黄市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顺便说一下，你们申请的北京，上海调查，这两个城市是直辖市。直辖的意思你明白吗？意思就是直属中央政府管辖，你们的申请，会由这两个市转呈中央，中央审核后再返批给地方。”
    “一个月，少了一天，谁进来谁试试。”
    威尔斯寒着脸，挤出一丝笑容，微微鞠躬后，转身离去。
    “碰”门被关得震天响，威尔斯一直走到门外，看到自己的助理，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恶气。
    “立刻，让在韩国的队伍整理出中国内陆地区的城市名单！比如成都，西安，贵州等地！”
    “威尔斯先生？”助理疑惑的问：“不是先从北京上海开始吗？这不合流程吧？”
    “在这里，我就是流程！”威尔斯磨着牙说：“保罗……好好想想别人韩国政府是怎么对我们的！国民企业全程陪同！五十万的劳务费！住的是星级酒店，吃喝全是韩国名厨！中国呢？我们下车，自己打车来政府！没有酒店，没有名厨，没有鲜花礼金！我们来到中国调查是给他们机会！他们不要脸，就别怪我们不给他面子！”
    “要为难一个刚迈入世界圈子的国家，方法太多了……一个没有经验的政府，竟敢对国际版权组织这么漠视！等全世界公布出中国令人发指的盗版份额的时候，我很想知道，你们的嘴脸还敢不敢向今天这么硬！”
    助理提醒道：“威尔斯先生……日本那边的意思是……”
    威尔斯烦躁地摆了摆手：“安心做你的事，秦皇朝跑不了，中国大环境不好，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做了这个出头鸟，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坐在车上，车缓缓发动了，他这才狠狠啐了一口：“韩国做得到的，我们做不到。韩国做不到的，我们做得到。呸！”
    “这些贫穷落后的国家，愚蠢下作的公司……aippi要他们盘着，他们就只能盘着！有核弹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美元才是真正的核弹！敢站起来说话，就是大不敬！”
    “贫穷，就是原罪……”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闭目养神：“开车，去秦皇朝。”
    “威尔斯先生？”助理再次疑惑：“去秦皇朝干什么？我们调查要一个月以后正式开始啊？”
    “愚蠢！”威尔斯冷哼了一声：“政府不给好处，秦皇朝难道敢不给？我们在中国检查这么久是给他们机会！他应该学学韩国的李在海！那才是国际组织最喜欢的‘伙伴’！”
    与此同时，副市长办公室中，王副市长气的狠狠将杯子顿到了桌子上：“这帮所谓的国际组织，简直是看着咱们亚洲除了日本都是待开发国家！简直是欺负上门来了！黄市长，咱们决不能向韩国那样服软！这种调查，有了一次就得有第二次！一定要打出去！”
    黄市长看着威尔斯开走的车，冷然一笑，没说什么，气话没有用，行动必须匹配国力，这是一场国力的较量，核武器在其中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忽然有些明白小秦那个文化战争的意义了……”他拨动百叶窗，喃喃开口：“世界的格局变了……有的东西，已经不能用军力来衡量……”
    王副市长沉默了片刻，才压下心中的火气，笑道：“市长，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黄市长听到这句话，转过了头：“这次拍卖大会，是你总负责吧？”
    “没错，小季不是说非常顺利吗？拍出了好几个高价？”
    “当然顺利。”黄市长点饿了点头，将一份资料放在桌上：“看看吧，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这么顺利了。”
    王副市长疑惑地拿起来，才翻了两页，霍然站起，难以置信地说：“秦皇朝？！他们出资伍仟伍佰万，联通南梦宫和史克威尔？买下周围一共两公里多方圆的土地？！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0652章 强行洗白（二）
    黄市长到抽着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资料。
    南梦宫……史克威尔，就在一周前，忽然注入了一方四千万美元的巨资！
    入资公司凭空注入大量资金，却没有要求两家公司任何股份和利益。顺着这个再看下去，他心都在发冷。
    这个注资公司，才注册不到一个月！而且开出资金的银行，是中国工商银行！
    工商银行……只有一家公司可以存入这么多美金……
    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小秦……你这又是何苦？”
    “跟着政府的策划走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尝试打破规则？”
    “你可知道，挑战规则的人，只能被压在五指山下？你真的以为你拗得过政府？”
    “你又知不知道……你这次到底在做什么？”
    “你才知道他胆子大？”黄市长面沉如水，咬牙道：“上头不是不能容忍他买下这些地，上头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你我都很清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欺骗！
    还是这种瞒天过海的大骗术！骗走的是中国第一个开发区的两公里土地！
    陆家嘴的两公里……一旦发展起来，价值简直无可想象！
    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黄市长才开口：“这件事，我们无法插手，尽管我很欣赏他的做法，他的计划，几位局长和我说过，非常吸引人。对上海百利而无一害，对我们来说，秦皇朝在上海就是一面旗帜，在全国都是不倒的旗帜。但是，上头行不通的……”
    他长叹了一声，两人再次相对无言，过了许久，黄市长才竖起了两根指头：“两件事。”
    “这一个月中，必须全线保持和北京的畅通。我说的全线，是全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
    “好！”
    “马上备车，召集涉及调查的六大局，即刻和牧副委员长会面。在市政府会议厅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人必须参加。是必须，无论他有什么事！”
    “明白。”
    “接着……”黄市长目光坚毅：“通知教育局，工商部门，对秦皇朝撒下去上海各大高校娱乐部，开放更大的权利，联系上海台，给我每天滚动播放！五分钟一次，让娱乐部的气氛在最快的时间渗透上海，以及周边各大大学！同时联系高中部的各位校长，这件事，是重中之重。你亲自负责，出了一点纰漏……不，决不允许出现一丝纰漏！”
    “第二件……”他长叹了一口气：“立刻将这件事报告给中央负责调查事务的总负责人姜副部，不容耽搁！”
    “风雨欲来啊……”说完，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和aippi最后的较量，已经迫在眉睫……而我们呢？满目疮痍……小秦……你在做什么？仅仅一个全国高校的种子……够吗？我们都清楚……这完全不够……你……还有什么后手？”
    “别忘了啊……你是中国人……而中国的利益，这次和你完全捆绑在了一起……在日本这种世界著名强国里，你能杀得三进三出……这一次，你难道就这一手棋？”
    威尔斯开到秦皇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但是被告知董事长并不在。
    他不知道，此刻的北京，中南海的一间办公室中，“叮铃铃”的电话声响起，坐在桌前正在批阅文件的老年妇女拿起了电话。足足过了五分钟，才听到她再次开口的声音。
    “小彭，你也是组织里的老同志了。怎么这么糊涂？”
    “他说要来，你就给他通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堂堂一国副部级部门办公室！他要见的是一位副国级部门的第二把手！”
    “说见就见，说走就走？成何体统？是，我上次是出手了，但是绝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们国家。我个人并不喜欢他这个人。奸猾，狡诈，心硬如铁，但是为了国家的发展，我仍然可以忍耐他在上海搅风搅雨，却不等于我愿意和他见面！……什么？已经到北京了？他以为中央领导说见就见？不见赖着就可以？”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挂掉了电话，带着火气抿了一口茶。
    胡闹！现在上海牧副委员长把持大局，他只要好好做自己的事，自己都准备和对方一笔勾销，他这种时候跑来北京做什么？
    绕过牧副委员长见自己？别人知道了怎么想？国计委虽然不是副国级部门，但是计划经济年代余威犹在，当时一手遮天的国计委掌控全国民生，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继续审批各地报上来的盗版收缴数目，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刚说了一句，就听到了上海王副市长的声音。
    “小王，有事？”
    不知道说了什么，几秒后，她目光倏然睁大，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简直是为所欲为！他以为他是谁！他是上海的土皇帝？！”
    “好大的胆子！政府是平衡他，是，中央就是在观察，他就不能忍下这口气？陆家嘴他能开发出什么样子！能成为日后中国的超新星？东方明珠计划已经投建！如果他没建好，以后谁担得起这个责任！你们到底怎么在办事！”
    “啪！”她用力挂掉了电话，胸口都气的起起伏伏。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中央观察你是器重你！忍一口气怎么了？能死？方圆两公里多的土地啊……几千万美元！居然是自己人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