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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他怔怔地看了一瞬,蓦地一拊掌,指了清雾那边的方向说道:“你……”
    “我是新来伺候姑娘的妈妈。”窦妈妈将话截断后,把清雾给了一旁的丹青抱着,这才朝秦疏影端正行了个礼,笑道:“这位可是秦大将军?果然英姿不凡。”
    秦疏影顿了顿,缓了下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多谢多谢,谬赞谬赞。”说着,眼神在窦妈妈身上溜了圈儿,又飘到了清雾的身上,并朝她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清雾晓得他的意思,也朝他眨了眨眼,甜甜地一笑。
    秦疏影了然。
    晓得清雾也知道窦妈妈便是窦嬷嬷后,他便放下心来。
    人都到齐了,秦疏影这才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这些天外头热闹得很。小丫头初来乍到,许是没在京城里好好逛过。听闻她的兄长们都已经去了学堂,而柳夫人又忙着府里事务。我恰好闲来无事,想着带她四处走走。”
    何氏听了,有些动心。毕竟比起家里那些个堂兄堂姐来,秦疏影待清雾更为真心些,将孩子交给他,也能更放心。
    只不过……
    思及前几日秦疏影将孩子“送到太医那边看诊”后就寻不到人的事情,何氏还是有些犹豫。
    并非她恶意揣度秦疏影。秦疏影的人品,她是十分信得过的。只不过秦大将军少年成名,行事肆意不拘小节。这么个武将,恐怕不会知道怎么照顾小姑娘才好……
    窦妈妈在旁说道:“姑娘这些日子来背上的伤已然好了,只是精神还略微有些不济,出去走走倒是甚好。”
    何氏斟酌了下,说道:“将军的提议甚好。不如让两位妈妈一同去罢,也好有个照应。”
    “如今老夫人她们都在,夫人怎能忙得过来?”窦妈妈笑得温和,“黄妈妈需得帮助夫人处理事务。至于丹青她们,去了反倒有些添乱。有大将军在,我一个人伺候着姑娘过去便可。”
    听她这样说,何氏转念一想,放下心来。
    窦妈妈待清雾够细心,只是不够知根知底。而秦疏影,则是对清雾一门心思的好,绝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有这两人在一起看着清雾,既不怕她遇到甚么危险,也不怕有不周到之处。
    思及此,何氏终究是点头答应下来。
    因着清雾穿的本来就是可以见客、出门的衣裳,如今只用将衣裳收拾齐整,再把外面的斗篷披好便能出行了。
    秦疏影抱胸斜斜地依靠在墙边,轻飘飘地朝着忙碌的窦妈妈看了眼,挑眉一笑。
    ——难怪某人让他今日专程过来一趟做这事。还向他打了包票,一定能够办成。
    原来如此。
    ☆、第二一章
    秦疏影到了宫里的时候,先问过了宫人,晓得霍云霭和柳清雾两人已经回到了殿内,方才急急地往里行去。
    他推门进屋,就见窗下立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均身穿白色衣衫。高个儿少年身影挺拔,正执卷而立,唇角带着一丝浅笑,望着矮的那一个。
    至于身量娇小的女孩儿……
    正捏着一杆笔,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写着大字。起笔落笔间,偶尔抬头看少年一眼,似是在询问他,自己写得如何。
    明亮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带着让人不忍心打破的静谧与和谐。
    秦疏影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极轻极轻地走到两人身边,思量着要不要即刻将女孩儿带走。
    就在他下定主意开口打破这份宁静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迟疑,在不远处响起。
    “秦秦。”
    听了这一声喊,秦疏影下意识地就要答应。转念一想,顿时脸色黑沉如墨。
    他三两步跨到桌案边,看了眼正抿着嘴笑的清雾,扭头质问霍云霭:“是你说的罢?这个称呼,一定是你告诉她的对不对!”
    当年镇国大将军镇日里最爱叫他“小秦秦”……
    知道这事儿的,仅有先皇和霍云霭而已!
    看着气极的秦疏影,霍云霭只淡淡地勾了下唇角,眉目清冷,好整以暇地望了回去,不发一言。
    秦疏影原本还欲再说,被他这静默的反应给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许多。继而忽地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怒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慢慢扭过头去,秦疏影不敢置信地看着清雾,再开口,竟是有些不能成句。
    “你你……你、刚才叫、叫我甚么?”
    刚才喊了这么一句,他就有些发怒。清雾哪敢再来一次?
    转眸去看霍云霭,见他十分肯定地点了下头,清雾想了想,迟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秦、疏、影。”
    后面两个字的读音有些拗口,她读得不甚准确,不过七八分挨着了正确读音。不过那个“秦”字,却是咬字清晰读音准确。细细想来,之前那般喊,便是为了扬长避短。
    先前还怒容满面的秦疏影顿时眉开眼笑。
    他绕着清雾来回转了两圈,对着霍云霭便是相当轻微的一拳,“行啊你!居然教得小丫头会说话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这次让她过来,为的就是这个打算?说罢!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柳清雾仰起头来,和霍云霭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才的情形。
    初时的一首诗,用去了大半个时辰。
    说来也怪,平日里对着旁人不好开口的清雾,跟着霍云霭读书时却能发得出声。自打第一句念出来后,她便能句句都跟着他读。
    刚开始时,虽然能够跟着读,实际上完整说出来很费力。需得霍云霭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地读了后,清雾默默记住,再试着讲出来。
    但第一首过去之后,第二首、第三首、第四首,却一次比一次顺利。三个加在一起,不过才用了半个多时辰而已,与刚开始单独那一个花去的时间相仿。
    霍云霭很是高兴,抬起手来揉了揉清雾头顶的发,喟叹道:“甚好。过些时日,想必就能如旁人一般了。”
    他这赞叹夸得清雾有些脸红。她虽不会说话,但实实在在并非真正的小孩子,学起来自然比寻常孩童要快一些。而且,她知道自己学得并不是特别得好。
    霍云霭在选择诗词时,显然颇下了番功夫。这四首诗都是朗朗上口的,没有很难读的音节。即便如此,清雾还是有几个音说不太准确。
    只是,霍云霭半分苛责也没有,反倒笑看着她对她说,下一次便会好很多了。
    还有下一次?
    清雾不由地有些期盼起来。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打扰他终究不好。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拒了他这个提议。
    不等她纠结完,霍云霭已然说道:“无需介怀。教你,我很乐意。”
    他这样说着,走到外间书架旁,寻到先前拿书册的位置,将书册放了回去。转回书房后,顺手拿起搁在旁边的斗篷细细整理着。待到这些准备妥当,他走上前去,躬下.身子正打算抱清雾起来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个娇娇软软的声音。
    “云?”
    霍云霭动作猛地一滞,然后侧过脸去,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
    清雾被他这惊愕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
    心中默念了一首之前他们读的诗,到了第二句后停住,然后将这句里的第二个字“云”又重新默读了遍,这便小心翼翼地重复着问道:“云?”
    霍云霭半晌没说话。
    他垂首望向地面,长长的睫掩去了所有思绪。
    清雾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叫他是不是太过唐突。可是“霭”字太拗口,她还说不准确。
    就在她提心吊胆了许久后,他忽地站起身来。
    不待清雾反应过来,霍云霭将斗篷往清雾身上一扣,把帽子给她戴牢,这便裹了披风将她整个抱起。
    “既是能叫人姓名了,我再教你一个。等一下或许是能用得上。”
    就是这个时候,他将秦疏影的那个称呼说了出来。然后清雾细细记下,在路上细细念了许多遍,直到见了秦疏影后方才喊出声。
    虽然秦疏影问询过清雾说话的过程。但,清雾无法完整说出他们之前的努力,而霍云霭又不习惯于向人多作解释,只简短说了下大致过程。
    于是在少年帝王精简的两三句后,秦大将军一度以为清雾天资聪颖,一下子就学会了很多字句,差不多再来个一次,就能和常人一般说话了。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秦疏影忍不住大加赞赏,直说到清雾羞得脸红红,不住摆手,方才住了口。
    窦妈妈对于清雾的进步,也是相当惊讶。她没想到短短两三个时辰不见,姑娘竟然能够背下四首诗来。
    只是不同于秦疏影毫不掩饰的赞赏,窦妈妈对于清雾的这个进步,却是喜忧参半。
    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窦妈妈思量再三,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清雾。
    “姑娘回去后,莫要直接显露出自己已经能够说话的事情。”
    清雾听罢,一言不发,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窦妈妈不知眼前的小姑娘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这个说法,斟酌了下,试着解释道:“太早露出锋芒,容易引人怀疑。倒不如循序渐进,慢慢展露出来。”
    清雾心中了然。轻声道:“我知道。”
    窦妈妈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露出了重见之后的第一个释然笑容。
    剩下的路程里,窦妈妈未曾再多说甚么。静寂下来后,清雾便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念的诗,又回忆着自己哪里读的不够准确,暗自希望着自己往后将这些音节念得更好。
    这般过去没多久,便回到了府里。
    窦妈妈抱着清雾刚刚回到院子,就见桃丝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面上带着焦急。
    ☆、第二二章
    见到清雾回来,桃丝脚步停住,面露欣喜。脚步一转,朝着这边急急行了过来。
    窦妈妈略微不悦,稍稍侧过身子将清雾挡住一些,说道:“姑娘今日逛了许久,已经累了。你可是有事?”
    桃丝知晓不过了窦妈妈这一关,这一次怕是和清雾搭不上话了。四顾看看,发现近周并无旁人,便压低了声音赶忙说道:“三少爷不知去了哪里,我哥哥怎么也寻不到他。奴婢想求姑娘帮忙寻一寻他。”
    柳岸风比两个哥哥少学一堂课。每天的最后一课,先生会交给将要学子们一些考试的实用技巧。柳岸汀和柳岸芷都到了年龄,将要参加考试。柳岸风尚且不用,每日里便会比他们早回来一些时候。
    谁知就在他回来之后,遇到了柳岸文、柳岸武两兄弟。三人一言不合,竟是吵起来了。愈吵愈烈,没多久就动了手。
    当时只有小厮良海跟在柳岸风的身边。看到少爷被打,良海赶紧过去帮忙。没走几步,就被文武两兄弟身边的俩跟班给架到了一边去。
    柳岸风比那双胞胎小上几岁,又是一对二,怎是对方对手?没多久就被人打得鼻子出了血,就连牙齿,也落了两颗。
    而良海比他稍稍好一点。脸上倒没挂彩,但是被揍得肚子疼了很久,根本直不起腰来。
    那个地方太过偏僻,一时半刻的没人过去。
    良海缓了半天才精神好了些。一转眼,柳岸风不见了。只见偏院的院门敞着,显然人是从那里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