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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郁春玲客气道:“大姐,你人来就好,咋还带东西呢。”
    何芬说道:“这点子东西算啥,就凭着你小闺女救了我闺女,我拿再多东西也是该的。”
    何芬说着话,把陆郁梨拉到自己身边,笑着问长问短。
    郁春玲谦虚地说:“小艳能逃出来那是她聪明。”
    于小艳忙接道:“不是的,姨,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他们用拖拉机把我们把深山里拉,王丽的干姐姐跟我们东拉西扯的,起初我们谁也没注意,但走了一段,我突然想起了小梨的话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说是做衣服咋往山沟里去了呢。我就要下来,他们不肯停车。
    后来我终于等了一个机会,拔腿就跑,他们就在后面追。我们跑了一会儿,在山里迷路了,身上什么也没有,都快急坏了。后来,我就想起了小梨的话,就想去找警察。刚好那边有个小卖部,让卖东西的帮我拨通了110,我跟警察说了,警察问我在哪里,卖东西的告诉了他们。没多久警察叔叔就骑着摩托车来了。警察刚来,那些人就追上来,刚好被抓个正着。后来,那个女警察说,我们真幸运,如果再往里走一阵,我们想跑出来都没门,山路弯弯绕绕,不熟悉地形,走不出来,而且方圆几十里也没个小卖部什么的,也没法联系外人。”
    于小艳的话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感叹,何芬搂着失而复得的闺女抹了把眼泪,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在家给我好好地念书,能念到啥时候算啥时候,不准再给我心野往外头跑。”比起别人家,他们家不算太穷,于小艳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已经外出打工挣钱,一个在念初中。于爸也挺能干的,供于小艳读书是没问题的。奈何她羡慕王丽穿得光鲜漂亮,手头有钱,就想着外出打工挣钱。
    两家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郁春玲坚决要留饭,何芬说家里还有事,改天再说,便带着于小艳回去了。临走了,于小艳跟陆郁桃约好了下回见面的时间。
    客人走后,郁春玲高兴地摸摸陆郁梨的头说道:“你还真成精了,啥事没你不知道的。”
    陆郁梨虽然替于小艳高兴,但是父亲的事还没解决,心情没能完全放松。只是兴致缺缺地应付了妈妈几句。
    陆家这两天总是有客上门。头天是于小□□女,次日,又来了一个人。
    陆郁梨看到来人,脸色不由得大变。
    朱国正,这个人渣!
    朱国正说起来跟陆家还有那么一点关系,好像是远亲。十几岁时,他爸去世,他妈改嫁到邻省。他家成分不好,人又不正干,一直没说上媳妇。他外出打工总干不成,到处在各个村里闲逛,帮着人干些零活,勉强糊口。像他这次,在工地没干几天就觉得太累,嚷着要回来,正好工友们就托他给家里捎些东西。
    朱国正是陆家的亲戚,又帮忙捎东西,郁春玲自然热情招待,又是倒水的,又是找烟的。
    陆郁梨脸色发白,紧紧攥着拳头盯着这个男人。
    朱国正现在应该是四十来岁,瘦高个,脸色黄中带白,长相尚能入眼,但那一双眼睛却十分不正。郁春玲去给他找烟去了,朱国正的眼睛在屋里溜达一圈后,便停在了一旁的陆郁桃身上。
    陆郁梨挡在姐姐面前,就在这时,郁春玲从里屋出来,她递给朱国正半盒烟,不好意思地说:“孩子他爸不在家,好久没买烟了。”
    朱国正接过来,点了根烟,眯着眼夸道:“弟妹,你可真是勤快人,瞧这家里收拾得真好。不像我家,跟个猪窝似的。”
    郁春玲客气了几句,接着就问自家丈夫的事。
    “国华在那边怎么样?活重不重?身体吃得消不?”
    “国华老弟挺好的,就是想念弟妹想念得紧,哈哈。”
    郁春玲有些羞恼,连忙制止道:“孩子还在面前,大兄弟说话讲究些吧。”
    朱国正只得收起笑脸,说:“开个玩笑嘛。”
    他在这边说话,陆郁梨却在一件件地盘点朱国正的事。
    前世,等到她有能力自立时,去看望母亲。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哥哥意外失踪,姐姐远嫁外乡,音讯全无。她遭受到后夫的家暴控制,五十多岁的年纪,苍老憔悴得像七十岁的。陆郁梨想带她离开。
    她不肯,她说,我不能走,我当年把你丢下,现在不能再害了你。我要是跟你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陆郁梨意外得知,朱国正这个人渣竟然玷辱过姐姐时,所有的新仇旧恨一起涌来,那一瞬间,她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不过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为了这样的人渣搭上自己太不值了。她经过深入调查得知,朱国正偷过电缆电线,这可是重罪,按他偷的数量量刑十几年没问题。于是她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后,果断举报了朱国正,不出所料,这个人渣得到了报应。但相比所做的一切,这个报应还是远远不够。现在,她该怎样做才能让这个人提前得到报应?
    ☆、第十一章 爸爸回家(上)
    朱国正说着话,无意间看到陆郁梨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正盯着他看,他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对郁春玲说道:“弟妹,你家这小闺女看样子可没你大姑娘脾气好。”
    郁春玲淡淡笑了笑:“她性子随她爸,有点犟,大体还好。”
    郁春玲说完这话就等着朱国正告辞,毕竟东西也带到了,茶也喝了,而且男主人又不在家,一般人这时候都该主动告辞了。偏偏朱国正不是一般人,他还是坐在那儿拉拉西扯。
    “我听人说弟妹的手艺可好了,真羡慕国华老弟,我要是能娶个你这样的媳妇,我做梦都笑醒。”
    郁春玲板着脸没接话。虽然村里平辈之间时不时开些玩笑,但她一向不参于。
    陆郁梨还在搜索着朱国正的事情,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朱国正不知怎地又扯到了看相的事情,他的后爸就是给人看相的,他也学了一点皮毛。闲来无事就拿来瞎说八道,有时还借着摸骨看相的由头占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便宜。
    “哎呀,弟妹,一看你的面相就是个福相,五官秀气端庄,你大闺女眉清目秀的也是个福相,你小闺女嘛,是女生男相,尤其是她这鼻梁,相书上说,男孩子鼻梁高代表财运好,女孩子鼻梁太高代表不乖巧不听话,主意大,难管。”
    郁春玲有些不高兴,这人怎么越来越信口开河了。她小闺女长得像她爸是没错,可谁见了谁夸,怎么就不好了?
    但来者毕竟是客,而且还是送东西的,她又不好直接赶人。
    陆郁梨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关键性的事来,她决定暂时先放下朱国正。毕竟,眼下让爸爸平安回家才是重中之重,只要爸爸好好的,面前这个人就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报复他。
    陆郁梨现在也不想往深了得罪了朱国正,毕竟她爸不在家,家中只有她妈和姐弟三人,得罪了这个二流子没什么好处。她便跟妈妈说:“妈,今天咱们不是要去奶奶家吃饭吗?”
    郁春玲怔了一下,明白小闺女是帮她找借口,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都忘了。”说完又一脸为难地看着朱国正,朱国正只得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弟妹,我老弟不在家,你有啥扛的挑的重活尽管叫我啊,千万别客气。”
    “哎,好的好的。”郁春玲客套地敷衍道。
    也许是因为朱国正的到来,令陆郁梨想起了前世那些沉痛的往事。
    这一晚,她真的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前世妈妈要改嫁的那一幕情景。
    朱国正像个主人似地坐在她家的客厅里,晃着双腿,剔着牙,斜眼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妈妈拽过她让她叫爸。
    陆郁梨宁死不从,她狠狠地瞪着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才不配当她爸爸,她只有一个爸爸!
    当时,姐姐小声叫了一声伯,哥哥叫了声爸。
    朱国正盯着陆郁梨看了一眼,对一旁的郁春玲说道:“春玲,你看这孩子把我当仇人呢。要真带了她,以后家里可有得热闹了。我看就这样吧,小桃呢,一定得带上,能帮你干活啥的。小强吗,过几年力气也大了,只要听话也没问题,这个小的嘛,要不就留下吧。”
    “国正,你看也不差这一个,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
    任凭郁春玲怎样请求,朱国正就是不松口。
    不仅如此,他临走时还有意无意地跟大伯和奶奶说,陆郁梨面相不好,天生反骨,要好好管管她。这句话后来还被大伯母反复拿来用。
    小小的她站在村口看着朱国正领着妈妈、哥哥、姐姐一起离开村子。旁边的小孩子拍着手起哄:“小梨,你爸死了,你妈不要你喽。”
    那一句话像一记重锤似的,狠狠地砸在陆郁梨的心上。
    “爸,你不要丢下我——”静夜里,陆郁梨突然大声哭喊起来。
    她的哭声把陆郁桃惊醒了,她连忙拉开电灯,赤脚跳下床来看看怎么回事。
    “小梨,小梨,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紧接着,郁春玲也被吵醒了。
    她跑过来用手轻轻拍着陆郁梨的背部,细声细气地哄着,然后又问陆郁桃这两天陆郁梨有没有跑到坟地里玩,陆郁桃摇摇头说没有。
    从这天起,陆郁梨便“生病”了。起初几天,她只是食欲不振,郁春玲也没当回事。乡下的孩子大多皮实,有点头疼脑热的,一般自己就好了。她只让陆郁桃多跟她做些好吃的,给她换换口味。
    三天过去了,陆郁梨还是老样子。
    到了第七天,她那胖乎乎的小脸已经明显变尖,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郁春玲这才有些着急,就去请村里的赤脚郎中,郎中给开了药,陆郁梨吃了就吐。
    郁春玲心下直慌,生意也不做了,赶紧用自行车带着陆郁梨去镇上卫生所。卫生所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问她哪儿不舒服,她呆愣半天只说想爸爸了。医生摇头说他们也没办法,让到别处去看看。
    接着,陆郁梨又缠着妈妈要给爸爸打电话。
    郁春玲本来也想告诉陆国华小女儿的事,便带着她一起去打电话。
    她本来担心小卖部的人不愿意帮忙叫人。谁知,她一报上名字和村名,那个中年女子便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让她等一会再打来。
    郁春玲等了约有十几分钟,再拨打过去。
    陆国华已经到了。郁春玲先说,她把陆郁梨的病情说了一遍:“也不知道咋回事,不知不喝没精神,夜里做噩梦,神婆看不好,大夫也说看不出什么病。”
    陆国华一听到她又请神婆,不禁有些生气:“孩子生病你就送去卫生所或是县医院,请神婆管什么用,那都是骗人的。”
    郁春玲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轮到陆郁梨接电话时,她一反刚才的萎靡不语,抱着话筒说个不停:“爸,你快回来吧。我天天做恶梦,梦见你被从高架子上摔下来了。”
    陆国华好声安慰小女儿:“乖,爸爸现在好好的,真的没有事。”
    “不,我就是梦见你摔下来了,你丢下我不管了,妈妈也跟别人走了,我被丢在奶奶家,大伯母天天骂我,三堂哥和堂姐欺负我,奶奶不让我上学。村里小孩子笑话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每天都偷偷哭。”
    虽然明知道她描述的是梦境,但陆国华仍然忍不住一阵心悸。
    陆郁梨说着说着,眼泪又要落下:“爸,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你好狠的心,挣钱就那么重要吗?我求你几次都不回!”话没说完,她突然往后一躺,郁春玲和小卖部老板娘一起大喊。
    陆国华也听到了喊声,他连喂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第十二章 爸爸回家(下)
    陆郁梨在小卖部里晕了过去,郁春玲吓得不知所措,匆匆跟老板结了帐,抱着孩子又去镇卫生所。
    大夫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来,最后只好给陆郁梨扎了一针。陆郁梨疼醒后,便嚷着非要回家。郁春玲没法也只能带着她回家。
    从这天起,陆郁梨便开始绝食。整日昏睡,不知不喝。郁春玲和陆郁桃心急如焚,想尽了办法哄她劝她也没用。
    陆郁梨看着妈妈和姐姐如此着急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为了让爸爸平安归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陆郁梨昏睡了三天,三天里,村里跟陆家走得近的邻居陆续来探望,隔壁的孙小丽家和白奶奶家来得最勤。
    她那个大伯母也来了。
    大伯母虽然为人刻薄吝啬,但却是十分能说会道的。
    “他婶,小梨这孩子还没好呢。哎哟,我一听说她生病了,这心哟,急得跟猫抓的似的,一晚上没睡好觉。小孩子家生病是很正常的,你也别太着急。我给她拿了几个鸡蛋,若不是鸡不好抓,我就抓只鸡来了。”
    郁春玲跟这位妯娌说了一会闲话,对方才离开。
    大伯母离开后,奶奶也来了。
    奶奶一来简单问了几句孙女的情况就开始责怪儿媳妇没照顾好孩子。
    “我早就想说你了,我听国红说,你整天往县里跑卖什么辣酱咸菜的,丢了国红的人不说,你连家里也顾不上了,要不然孩子好端端地咋会生病?”
    郁春玲说道:“妈,我卖咸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想让孩子们过好点吗?小梨是我闺女,她生病我比谁都难受。”
    陆奶奶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国华知道吗?”
    “知道了。我准备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