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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这……”卫希夷要说什么,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阿莹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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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莹的表情十分怪异,看到她,便说:“希夷,伯父,你们再想不到有什么来会来求见的。”
    卫希夷是想不出来了:“庚在这里,说不定能想到。”
    女莹点点头:“她么,倒是真能。”
    屠维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荆伯的腹心之人,来卖他了?”
    女莹惊讶地道:“伯父怎么猜出来的?”
    “我比王还小几岁呢……”私下相处,屠维开始小声抱怨,“其实,王也险些被出卖过,好在察觉得及时。就此而言,荆伯不及王多矣!”
    女莹关切地问:“我爹……”
    “自然是好好的啦。”
    “是谁?”不会忘记重要的事情,是卫希夷的一大优点。
    女莹古怪地说:“工。就是那个青阳,那个阉奴。本来是说荆伯派他来求和,与我结盟,助我对付新后。听说你也在,就说,要见你。见了你,不但告诉你怎么捉荆伯,还告诉你荆国的内情。见不见,你说吧。”
    屠维抬起手来:“荆伯派使求和?他已经知道新治的事情了?这么快?”
    原来,荆伯毕竟不是普通人,从战场逃离便察觉出不对来,派人乔装探路,知悉了新冶十二城为人所夺。这些事,在这些城里,并不是秘密。如何使诈、怎么结盟,荆伯都知道了,很快想到了对策。工听到“卫希夷”的名字,便主动请缨,为荆伯跑这一趟。
    女莹怏怏地道:“这老狗倒不蠢。希夷,见不见那个阉奴?”
    “见!”不见怎么捅死他?!太后叛乱的帮凶,害了大家受这么多苦,不弄死他真是对不起他搞那么大的事儿。
    “如果我劈了他,你能不能多等两年?没了他,拿下荆国要多花些时日。我答应你,我一定不让荆伯好过。”
    “去吧。”女莹答道。
    工在正殿里,五花大绑,身后犹立着两个执刀的蛮族青年,其中一个卫希夷还记得,是女莹让她看的那个“护卫”。两人将锋利的长刀架在工的脖子上,工却一脸坦然,仿佛是被架了两条少女的臂膀。
    只有在看到卫希夷的时候,表情才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睛微微眯起,下巴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张称得上不错的脸往一边斜了一点点。虽隔了七年,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卫希夷。
    “真有点像……”工撇撇嘴,脸上浮起一个轻浅又嘲弄的笑来。
    才说了四个字,只见卫希夷边跑边拔刀,直直挥地冲他砍了过来。
    工:……=囗=!这他妈是怎么一回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预想中的谈判没有发生,一直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工脸上失去了从容。性命危急的关头,急忙喊出了一句:“奸诈狡猾,你不逊于我,何必装作快意恩仇?”
    是了,这就是他反水的原因了。他从来没有忠于过谁,心里却总有一桩事、一个人,放不下。
    见到女莹的时候,他是想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双方势力再戏弄一回,令他们都听他的主意,执行他的计划。然而女莹说漏了嘴,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女莹或许会考虑,他自称“青阳”,女莹便想起卫希夷说过的事儿来了。
    合作你个锤子!
    “用不着,我有希夷了!”女莹当时是拒绝的,“来人,拿他下去,用重刑戳开他的嘴,问出荆伯的下落!”
    工听到“希夷”也是一怔,旋即飞快地给出了另一个计划。女莹惊呆了:
    “你想干嘛?”这个阉人,在打希夷的主意吗?你都是阉人了!你想什么呢?你害了我兄嫂,又要算计希夷什么?我劈了你!
    朋友,总是相似的。唯一的差别,女莹没有卫希夷行动这么迅捷,让工多说了十几个字。
    工道:“将我说的话转达给她,她必来见我的。”
    女莹将信将疑:“你等着。”她自己跑了过去。
    工悠然地将大殿又打量了一番,大模样没变,还是荆伯在时的样子,细节上却看得出来,这里的新主人,比荆伯略柔和了一点。确实是女人住在了这里。香炉中的香料燃烧出青烟,嗅在鼻端,他分辨出这不是荆伯惯用的香料。荆伯喜欢的香料,像妖娆的妇人,而这种香料,却似娇艳的少女。
    袅袅青烟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那么娇艳,那么美,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阳光雨露,世间一切美好。她不喜欢阴谋,不喜欢算计,希望自己的小妹妹一辈子开心,有着简单的快乐。
    【你的身边,纤尘不染,左右都是纯洁的人,连一个小女孩都会心怀正义打抱不平,你觉得世界很美好。你曾经让我不要那么阴沉,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要看到希望寻找出路,不要在心里存着毒汁。如果你的妹妹变成像我一样心机阴沉的人,你还会觉得世界美好吗?】
    【现在,她终于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让我,想见见她。无儿无女的阉人,再没有了别的追求,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这污浊的世间,这没有你的污浊的世间,看着这些“贵人”丑态毕露。】
    工安静地等着卫希夷,想等她来与自己“计议”,如何夺取荆国。能想出诈开城门的办法,又算计人心,恶毒地使蛮人不敢反抗。怎么会还是光明的?
    光明不光明,与你何干?这是卫希夷的逻辑,爱骂不骂,骂不骂你都得死!我干嘛非得你承认我好呢?
    黑金的长刀很罕见,卫希夷一直将它保养得很好,刃口比青铜剑锋利得多。卫希夷的手很稳,稳到砍下了工的头,腔子喷出的鲜血溅了两个护卫一脸,却没有划伤护卫一丝一毫。
    将刀一收,卫希夷对随后赶来的屠维和女莹道:“你们来了?人已经杀了,我这就捉荆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溜鸡崽……
    ☆、第98章 又一个
    工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咕噜到了屠维的脚下。
    别人家的爹,看到闺女干净利落地砍掉了一个大活人的脑袋会是什么反应,并不好说。但是屠维看到从小挠猫揍狗欺负鹅的闺女,只说了一句:“把脸洗一洗再出门。”
    用提刀的手背蹭了一下脸,对着手背上那几绺红色不太开心地皱一皱眉头,卫希夷嘟嘟囔囔的。屠维笑着摇了摇头,催促道:“快点,脏。”
    “哦。”
    拖着带血的刀,卫希夷与女莹打了个照面儿:“荆伯派他来,本人必在不远处,我这便去找他。”
    女莹道:“小心!荆伯诡计多端,不见到工,他必要生疑,给你设下陷阱的。”
    “放心吧,”卫希夷轻快地说,“荆伯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付一个死人,真是太简单了!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荆伯”已经死了,则荆伯本人便可以隐于幕后,做着种种勾当。同样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既然他已经死了,便不会去执行疑似是他发布的命令。
    卫希夷的计划很简单,将错就将,诱捕。
    临走之前说:“这颗头,你打算怎么办?”
    女莹抽抽嘴角:“也拿去腌了,等会儿一道让叔……呃……叔父带去给我爹看。”
    卫希夷道:“那先别扔了,我还有用。”
    “什么用?哎,你先洗脸,腌了不耽误使吧?”
    “嗯。”
    “那你快去收拾一下。”哎呀哎呀,要是让你爹误会我压榨你,可就不好了。
    卫希夷没想这许多,点点头,风风火火地回到……呃,放着一地包袱的新房间里去。宫女们正在为她收拾房间,第一样是要将包袱打开。然后才是分门别类地该归哪儿归哪儿。卫希夷的藏品,众所周所地乱。宫女们纵训练有素,也懵了有一阵儿。刚找到窍门儿,正主儿提着一把滴血的剑回来了,身上脸上还有喷溅上的血迹。更可怕的是,她的表情也不友好。
    扯了块麻布擦擦剑,还剑入鞘,将被她吓得不将的宫女叫住:“都躲什么?快给我找身干净衣服来换了,打水来……”
    这一地鸡毛……
    宫女里心思活而胆子大的,先递了块帕子来:“您先擦一下儿,水这就来。我们这就腾地儿,这……”
    “行了行了,别瞎忙,先扒拉块地儿回来,今晚能躺就成了。天都黑了,明天还有事儿要早起呢。”
    “是。”
    有了吩咐就好办事儿了,房里拿屏风隔了个小隔间出来,抬来了热水,堆上了火盆。此时南方也有些冷了,飘着细雨的日子,比北方的寒冷还令人难以忍受。卫希夷飞快地洗沐换装,顶着块干头巾便往外走。宫女不得不再拦住了她:“好歹先将头发擦干了再走,着凉头疼可难受了。”
    这些女子,有蛮人也有荆伯带来的仆役,若说对占领者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是胡说八道。若说对荆伯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更是不可能。她拦着卫希夷,不过是有前车之鉴。荆伯少子曾因类似的事情,鞭打过内侍宫女。天下的贵人,性情有好有坏,但是对下人而言,都是不好伺候的。即便外面说的和气人,打骂个奴隶,又算什么大事?
    卫希夷又扯条干头巾盖上:“就这样了,你们收拾屋子就行了。”
    顶着两块头巾,穿过长廊,卫希夷到了女莹的正殿。工的人头已经粗粗拿石灰腌上了,姜先手下人做这件事十分熟练。用了他的人,他自然也是在的。看到卫希夷的样子,微惊之后不免好笑。
    屠维叹气了:“你就不能将头发擦干再过来吗?”
    “我急啊。”
    “……”屠维不想说话了,这闺女,见不着的时候想得要命,见着了,就特别想象起妻子来了。这个时候,如果妻子在,一定会抢先出手,揍得她老老实实的。
    卫希夷挨着他坐了:“爹不想早点看到我呀?”
    屠维转过头,用力地看了她一眼:“看过了。”
    卫希夷:……为什么娘不在眼前,埋汰我的变成了爹?
    女莹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卫希夷嘟起嘴的时候,她说:“现在人都在这里了,你先擦头。”
    卫希夷道:“就是啊,这样多好,擦头也不耽误说话嘛。”
    屠维问道:“你想怎么捉到荆伯?”
    “把工的头挂出去,敲锣打鼓告诉大家,荆伯已经被我诛杀了,旗鼓铠甲车马都被缴获了。昔日心腹便想假借他的名义来谋私利,也被诛杀了。荆伯虽然是敌人,毕竟也是方伯,可不能被随便什么人拿来做梯子。”
    女莹道:“再遣人盯梢,谁个面有异色,便将他捉了来,必有荆伯有关?”
    姜先今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一直讷讷无言,心中只记着一条,赖也要赖下去!只是不想多说话t t,此时终于找到了插嘴的地方:“不如将他的车马旗鼓也展示一下?以证荆伯已死?”
    “好呀。你们说呢?这样好不好?”
    得到了卫希夷的赞同,姜先的心情飞扬了起来,又添了一句:“还要不着痕迹地为荆伯行个方便。”
    “哎,哎呀,爹,你干嘛?”
    屠维扯过头巾,再揪过女儿,给她擦脑袋。卫希夷安静了起来,凉夜里的大殿,温暖了起来。
    女莹道:“荆伯并不愚蠢,什么样的陷阱能不被他看出来呢?”
    “荆伯常驻新冶,必有能够认出他的人,”姜先往屠维粗糙有力的大手上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那个,认得他,啊,认得他,又能与公主你说得上话的人,放出去。嗯,放出来,走动走动……”
    卫希夷将屠维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就着这个姿势转过头来:“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屠维心里直叹气,这个唐公,小时候病弱,长大了文弱,又有些国恨家仇,心眼儿又多了些。真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朋友?做朋友都不省心呐!
    不过,屠维也得承认,姜先的补充的提议很正确。
    无人反对,这项任务便由女莹分派了下去。先前她指给卫希夷看的那个叫弋罗的侍卫,被分配主持这件工作,一旦认出荆伯,便要将荆伯带到女莹的面前。
    弋罗可信吗?屠维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荆伯跑了也好,没跑也罢,都没有关系。大败令荆国元气大伤,数年内不会再给蛮人构成威胁。弋罗可信,是女莹的收获,不可信,也教育两个姑娘看人要慎重。
    屠维还是夸赞了女莹几句:“王也是这样的,为王者,要有容人之量,有识人之明。公主做得很好。”
    奇异地,接话的不是面露笑容的女莹,却是……弋罗。他认真地问屠维:“则青阳为何不能为王所容?”
    弋罗生在部族头人之家,若在中土,也是一方小国的嗣子。被女莹注意到,能力也不算弱,除此之外,他给人最大的印象,便是沉默。
    此时突然发声,女莹也惊讶了:“你?”
    屠维道:“你知道工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