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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我没有去看她,也懒得扯报警有个卵用这么多人不会全部判死刑,但说:“这件事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我可以不可以。”
    而我当然可以。
    第36章
    这把火烧得像是火龙盘旋其中,起码升起了五六米那么高。那些男人已经醒来了,被困在火焰牢笼里,发出无声的哀嚎,扭曲的面庞像是我们看他们时透过了一面隐形的哈哈镜。
    其实有些搞笑……但显然旁观者都没有笑的心情。
    我们很快上了车。
    那三个女人乖觉地坐到车仓角落,我和她们事先说好的,我只负责把她们领出去,给她们一些路费,别的就不关我的事了。她们当然感激涕零,不会说话的拼命点头满口答应,会说话的好话说了一箩筐。
    闻花还是坐副驾驶座,另三个人待在后面。
    路上又贫瘠又安静,让人疑心这块贫瘠而贪婪的土地亟不可待地吸收任何一点经过它的营养,哪怕是一点无意义的噪音。我握着方向盘就是胡开一气,反正这地盘上恐怕也没人来找我的麻烦。
    闻花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等我开了一会儿,忽然问我;“我知道那些男的都是人贩子,要不就是买了女人,可是那些女人都是怎么死的?”
    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一个聪明的女孩儿不会问这个问题,她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些女人会死。她问倒我了,因为我不确定怎么回答会比较合适。
    我说:“嗯,她们是自杀的。人在特别激动的时候容易做蠢事,嗯,觉得生活没有着落未来没有希望什么的。”
    “……她们不该死的。”闻花自言自语一般说,“凭什么要她们死?”
    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太妙,对着她说又不好说打又不能打的,就停下车,好言劝她:“好了好了,你有点太激动了,花儿,不如你坐到后面去,换别人坐这里。”
    闻花把头转向我,右手抠着安全带边,小声说:“她们好可怜。还有很多小孩子也死了,有的才两三岁呢。”眼里又含了一泡泪。
    “好了,花儿,下车吧。”我说,微微带了点冷意。
    善良在一个年轻女孩子身上是种不值一提的美德,因为过于泛滥和时常被滥用,有时候会显得令人厌烦。我还不至于为这几句话对她生气,但是年轻人是很会得寸进尺的,陷入个人情绪后不顾及任何场合,他们经常会执意去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通常不会令他们满意。
    她把人贩子和被抓走的在这个村落已经生活了许久的女人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黑一白一善一恶。事实上这种划分根本就不合理,极端的对立是演给孩子和疾世愤俗的人看的,这两者都有相同的特点:不合时宜的天真、绝对自我的思想,以及过甚的敏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确实死去的人中也有不少完全无辜的,但更多的女人渐渐被村落同化,选择了为虎作伥,甚至于她们会为了融入一个有着崭新规则的集体做出更大的努力……这体现在后来者的受苦受难,而闻花的逻辑是那么简单和分明,解决不了这个复杂的社会问题。
    我也并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这趟旅途就是给晶晶的“惊喜”。坦白来说,我在杀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得太多,不过是一刀的事情,顺手而已。
    被车子停下而惊动的徐晶晶和仰令、王黎小跑过来,徐晶晶看见闻花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叠声地安慰她:“怎么了?花儿,又怎么了啊?不哭不哭,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开心啊。”
    我说:“让花儿坐到后面去吧,我这里还要开车,照顾不了。”
    闻花带着哭腔说:“我……我就是难过,那个、那个村子里死了好多人啊,这样不好。”
    “哎哟我说你哭啥呢,一群人贩子死了你都要哭一下,你咋不上天呢。”仰令说,“感情人救你白救了是吧?还不如救一条狗出来,狗看见人还会摇尾巴。”
    闻花抬起头,打着嗝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那些女人为什么也要死!她们又没、没、没有什么错!”
    王黎插嘴:“算了,死都死了还说什么啊。来换个位置,闻花坐后面来,我们赶紧先走。”
    “我不——”闻花话说到一半,被我一掌拍在后颈上,昏了过去。
    仰令惊呼:“你还会这招!帅!”
    我把她交给距离最近的王黎,王黎扶起她时手臂擦过我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僵了一下,飞快抱着闻花回了后车仓。
    接下来的路全是狂飙,远离收费站、避开摄像头,走的全是乡野小道。后面的车仓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缄口不言,默默沉思着,也不知道思考的东西关乎什么国际专利关乎几个亿。
    五个人中有四个人来自同一个城市,到达时才下午三点,闻花还晕着,我把她们三个放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然后开车送徐晶晶回家。她要取的文件和一些首饰都在那个汉子的包里,我把所有她的东西都给她,然后拎着包准备离开。
    徐晶晶一直没有说话,等我都要走了才急忙出声:“英英?”
    “嗯?”
    “你……”她说,“我……”
    我停下来等她说完。
    “我下学期应该不会回寝室了。”她轻声说,“出了点变故,我要提前去读书,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处理临走的事情……原来我是想我们四个人一起聚一聚或者出去玩的,但是李衿的电话老是占线联系不上,水杏又没空来……”
    那种我熟悉的、柔软的眼神又回到了她的脸上。我没有说话,等她说完。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说。
    我还是没说话。
    她仓促地扯了扯唇角,半笑不笑的样子。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笑得很丑,干脆放弃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好没什么表情地绷着脸:“再见。”
    我说:“再见。”
    这辆车被我随便扔在路上,可能几周后会被拖车拉走或者发生点儿别的什么。我自己瞬移回了家。钱铮不在,房间里空无一人,打开的电视上放着一部血肉横飞的电影,背景音是枪击扫射。这是我自己家,可是忽然间我就觉得有点不自在和拘谨,好像我学生时代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教室,周围是我见过的摆设和见过的人,然而就是陌生。
    我打开奶奶给我的盒子,拿出一炷香点燃。茉莉味儿弥漫开了,我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洗我的刀。他没有染上血,光洁而美丽,透出死亡的妖异。
    执念是个害人很深的玩意儿。
    修士们十个里有七个在心劫前功亏一篑,这七个里又有半数往上都栽在执念上。执念的本身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曾伤你至深或者你苦求不到。
    我还没有和哪个修士交情深到他会和我坦诚他的执念,而我自己呢,对执念认识得太透彻。我太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就像是戴着锁链跳舞,到最后这锁链已经长进了血肉里,要剥离它未尝不可,只是没有必要。
    如果去除了这锁链,就是全盘否认了我自身。
    人生有几个三千年?正常情况下只有三十分之一个,有的人会多一点有的人会少一点,总归不会超出这个范畴。有时候回顾这漫长的一生,我未必不会觉得自己做了很多蠢事,犯了很多的错。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设想“假如我能重生”,回到过去后就是改变自己改变人生追求更高更好,既然穿越这事情都发生了,我也想过重生这回事。
    如果我重生我会做什么呢?我还会戴上这些锁链吗?我能不能逃开某些致使我成为今天的我的事情?我能不能躲避一些人和救一些人?我能不能提前结识一些人?我能不能就找个地方老实窝着一辈子筑基期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