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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宋曼有气无力地趴桌上:“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了。”
    “那你还这德行?”
    “这不是没法儿吗?”
    “怎么,和徐影帝吵架了?”杜清是知道她和徐彻私底下的关系的。徐彻在这部戏里饰演男一号沈亮,和两位女主的对手戏颇多。以他和宋曼的关系,她以为他会对她多加关照呢,谁知道到了横店后这人私底下一次都没来过。虽说是为了避嫌,杜清也觉得有点不正常。
    宋曼斜她一眼:“别瞎猜。”
    “真没事儿?”
    “好得很。”
    杜清就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少跟我耍花腔,赶紧的,说实话。”
    宋曼甩开她的手:“说没有就没有!”
    杜清没见过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愣怔。宋曼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忙和她道歉。杜清说“没事”,眼睛却往她身上瞄。这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住处,她们在走廊上道别。宋曼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房门口,正要掏钥匙,却发现有人靠在墙边等她。
    她停下来。
    是徐彻,胡子好像很久没刮了,下巴一圈青色的胡渣,脚底一堆烟头。他这人不常抽烟,平日酒都不怎么喝,可见心情是糟糕到什么地方了。宋曼在心里思索,难道他白日那副镇定的模样都是装的吗?
    “进来吧。”她推门进去。
    徐彻进去后帮她把门关上,拉了张椅子来坐,也不说话,就那么坐那儿。宋曼觉得他这样特别颓废,皱了皱眉,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给他:“擦擦。还影帝呢?瞧瞧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徐彻低头给自己擦拭,慢慢地擦着,期间还苦笑了一声:“你挺瞧不起我的吧。”
    “什么?”宋曼不大明白。
    “没什么。”他似乎不大想谈这个话题。
    宋曼也就识趣地不去问了。他这人,有时候喜欢把事情都埋心里,总缺乏那么点安全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和他相处久了,她自然也知道这点,她向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从来不过问。她总觉得,他要真想说,自己就会说,不想说,怎么问也白搭。
    过了好久,徐彻才说:“对不起,这段日子家里出了点事情,我的压力有点大,所以没来找你。”
    “家里的事儿?”宋曼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别是今个儿那个女人的事情就好。与此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卑劣地可以,把自己的舒心建立在他的痛苦上。
    “我爸病了,我妈让我去看他。但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他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个符号,我害怕见他,怕见了后还是像个陌生人那样。所以,还不如保留点念想。”
    宋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他讨厌我拍戏,觉得这丢了他的体面,我妈也劝我。”他自个儿就笑了一下,是苦笑,也是荒诞的笑,“这叫个什么事儿?以前没管过我,现在我有了点成绩,就使劲给我泼凉水,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谁的脸面似的。”
    宋曼把他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给你靠靠。”
    “那还不至于。”他嘴里调侃着,还是歪着脑袋靠在她肩上,有些陶醉地嗅了嗅。他喜欢她的味道,让他安心,比任何人都要让他来得心神安宁。徐彻永远都记得四年前在京都那个傍晚,在他二十多年来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笑起来那么烂漫又会搞怪的女孩。
    他不在意她内在怎么样,不在意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就好,不会孤单也不会那么寂寞。
    “曼曼。”
    “嗯?”
    “我们结婚吧。”徐彻靠在她肩头说。
    宋曼怔了一怔,回头看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徐彻却没有回头看她,神色自在,像是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儿:“结婚吧。我们去领证,公不公开随你,我不想再这样了。”
    宋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你不愿意吗?”徐彻望着她的眼睛。
    宋曼别开了脸,低头想了想:“不知道,我回去想想。”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混乱。安静的时候,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喜欢徐彻吗?
    应该是喜欢的。不过到底有多么喜欢,她真的不确定,也不敢问自己的心。
    第19章
    之后几天,宋曼一直都在练习打戏,有专门的师傅教她基本动作和姿势,高难度的动作则有专门的替身帮忙。虽然如此,真到了拍摄那天,宋曼还是感觉很紧张。
    和她对第一场戏的居然也不是生人——“星海”一姐谭宁,金鸡奖影后,虽然在圈内地位还不上门兆佳,也是80后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了。她是打星出身,基本功非常扎实,这次演另一个女主角白英,是男主角沈亮已故亡妻的妹妹,深爱沈亮,和同样爱着沈亮的兰宁在戏里可谓水火不容。
    而兰宁身为沈亮的徒弟,和他的年纪差了一轮,在那样的环境下碍于世俗压力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示爱。白英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日趁着她在竹林里练舞故意找她的麻烦——
    远处溪水潺潺,竹林间阳光稀疏,只有寥落的树影。
    兰宁把一柄软件舞得如游龙转凤,足尖点地便如鸿雁般凌空而起,脚尖蜻蜓点水般顺着竹身迅速攀高,到达顶峰后倏忽翻身而下,发泄一般将这棵竹子上竹叶砍得七零八落。落地后,她脚下只有一地竹叶的残骸。
    这样她的心情才好些,收了剑正要离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你师父叫我来看看你,以为你去哪儿偷懒了,原来是在这儿胡闹。”
    兰宁柳眉倒数,猝然回头,冷冷地瞪了来人一眼:“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你瞧我不顺眼。不爽你就直说,整日装腔作势做给谁看?”
    白英年长她几岁,自然更沉得住气,笑了笑说:“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我的长辈只有我师父,是他把我从野狼群里带回来的。其他人,没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你这样的性子,以后会吃亏的。作为你的师叔,我觉得有必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别装了,你不就是喜欢师父吗?虚伪!”这一刻,兰宁的眼中迸射出的鄙夷让白英羞愤难当,直接拔剑,反手一个剑花扫地上就掠起一阵劲风,直直冲对方而去。
    “来得好!”兰宁清喝一声,眼中反而有喜悦的光芒。
    镜头里,两个演员饰演的女主角就这么对上了,一连串花哨的动作看得镜头前的工作人员眼花缭乱。但是,对打中的宋曼感觉就截然不同了,谭宁是武打出身,功底深厚,手劲脚力更是极为惊人,初步的对撞中她就感觉出来了——她是故意的。她根本不像在演戏,就是和她过不去似的,有几下都故意踢到她身上。虽然有护具穿着,宋曼还是感觉胸口血气翻涌。
    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副导回头,用眼神示意严东来。严东来却面色沉静,没有什么表示,更没有喊停的打算。副导叹了口气,不再开口。谭宁“戏霸”的名声在圈里是有名的,还有打压新人的恶名,喜欢在拍打戏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抢镜,不过碍于其在圈里的地位一直无人敢直接和她叫板,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宋曼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仇,她这分明是动真格的。
    有人惊呼。
    副导连忙转头望去,也是大惊失色。宋曼脸色苍白,捂着手腕坐倒在地,几个人围过去问她“怎么样”。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没收住手。”
    “去医院吧。”杜清挤开众人,把宋曼扶了起来。
    宋曼疼地额头冒冷汗,手腕一直抖。副导赶过来,急得忙让人打“120”,旁边有人却拨开他,把宋曼打横抱起,转身就朝竹林外快速走去。
    一帮人看得咂舌,后面赶来的何堪都忍不住抬手擦汗了。徐彻这也太胡闹了,他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没几分钟,四周果然都窃窃私语起来。
    “往西面去,离这边最近的是仁爱医院。”杜清说。
    徐彻却说:“往东面去,最近的是总医院。”杜清还没来得及问呢,他已经把车直接一个倒转拐出路往东面开去了,一路风驰电掣,看得她心惊肉跳的,最后在总医院门口停下来。他约莫是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把人送到了东边的一幢楼里。
    杜清陪着徐彻在外面的过道里等,心也是揪着的。
    徐彻说:“谭宁和她有仇?”
    杜清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听过些事儿,好像她是李珺的表姐。”
    “是我不好。”
    杜清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没有的事儿。谭宁那个人,心胸狭窄,还喜欢抢戏,这是圈里都知道的事儿。”
    徐彻对她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不过也没怎么解释。
    作为一个粉了他近十年的人,杜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裂了。他笑起来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简直是苏炸了。
    杜清下午有戏,徐彻让她回去了,他一个人在走廊外等,一直等到凌晨。医生出来告诉他,说可以进去看人了。徐彻道了谢,推开那扇门。
    宋曼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没有了平日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床边坐下来。
    她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嘴巴习惯性地嘟着,好像谁都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徐彻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这动静弄醒了她,有些艰难睁开眼睛,然后就无意地盯着他:“你怎么不回去拍戏?”
    “我家小妖精都受伤了,哪里还有心情回去拍戏?没有质量的玩意儿,还不如不拍,索性辞了来陪你。等你好了,咱一块儿回去。”
    宋曼还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呢,需要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好在没发烧。”
    “你很希望我发烧啊?”宋曼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担心你吗?”
    “去你的。”
    “说真的,晚儿你想吃什么?”
    宋曼想了想,说:“红烧牛肉面。”
    “□□?”徐彻微微笑,打趣她。
    “滚!”宋曼抬起脚要踢他。
    “别闹。”徐彻按住她的脚,给她兜回了被子里,又叮嘱了两句才出门给她买面去。离这不远的有卖这个的只有总医院的大院里,好在他也有熟识的人,托人给带过来一碗,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徐彻带着面回到病房时,那面还是烫的。
    “彻哥,我爱你。”宋曼大快朵颐的时候埋着头不假思索地说。
    “你的爱可真廉价。”徐彻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宋曼嘻嘻哈哈地从碗里抬起脸来:“能值一碗红烧牛肉面,也不错了。”
    他伸手作势要抽她,吓得她马上缩回头,再不贫了。徐彻在旁边笑起来,眼神里带着戏谑。有时候,这妞子就是这样儿。
    想让人不疼都难。
    等到她吃完了,他拧了毛巾给她擦脸,又给她倒了水才出去吃自己的。这样脚步倒松快些,没有给她买饭时的迫切了。
    “徐彻。”出门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叫住他。
    徐彻应声回头,是他四表哥俞庭君。
    俞庭君斜靠在过道的阴影里,见他望过来才直起身,径直到了他面前。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眉宇间有些不耐。不过,徐彻也摸不准,俞四哥这人,向来是零耐心。
    “四哥,你找我有事儿?”
    俞庭君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你家老头子进医院了,现在在加护病房,我就问你一句,你回不回去?”
    徐彻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连推脱的措辞都来不及找,闷了会儿只得说:“好。”
    可真到了病房门口,他反而有些却步了。徐彻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有些事情,他本能地抵触,不喜欢,不愿意。
    不过,来都来了,有些事情也躲不过去。
    他还是推门进去。
    俞梅正低头给徐正清倒水,听到推门声就抬起了头,最先看到俞庭君,打了个招呼:“庭君。”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徐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