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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呆在溪城的日子似乎变得有事可做了,白天的时候待在酒店里处理事务,下午的时候去魔法故事喝一杯咖啡,晚上偶尔应了邓小鲲的邀约喝一杯,但多半也会提前离席。
    晚上,他会在清江走一圈。
    与其说是散步消食吧,不如说是去看看罗岑宵摆摊。
    她的生意不怎么好。
    黎今才发现,原来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市场上竞争居然这么大,光是卖各种小夜灯的就有好几家。
    他有时候绕湖走一遍回来之后,她仍然颗粒无收。
    尽管生意不好,但她也没有气馁,每一次成交都变得更加快乐。
    他从未见过如此平凡的快乐,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吸力,令他身不由己的沦陷。
    没几天的功夫,两人就混的挺熟的了。
    从咖啡店到清江岸边,好像从白天到黑夜都在一起,罗岑宵起初对他有些畏惧,慢慢也变成了可以捉弄的对象。
    一种极其浅淡的感情现出了苗头,罗岑宵总是说很多的冷笑话,而她发觉这个看上去冷淡的男人竟然也会笑,笑起来还这么闪瞎人眼的好看,不小心就晃了神。
    四目对视之时,有火花一闪而过,她迅速垂下头,微粉的颈项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他总算知道了她家住在哪里,每天结束摆摊后,变成她推着自行车,他在一边跟着将她送回家。
    只是,她只允许他送到巷口,然后自己回家。
    黎今再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多半是怕家里人误会了他们自己之间的关系。
    他向来绅士,也懂得适可而止。
    每次送别她之后,他独自走在深夜笔直的街道上,眼前浮现的却还是她的一颦一笑。
    黎今发觉,这个小丫头的能量很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在他的生活和思维中占据了很大的一片领地。
    说来也是好笑,在此前的二十多年生活中,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黎今是个理智的人,猎物一旦被瞄准,他并不急着动手捕食,他更愿意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养肥她,然后伺机而动。
    但事情总是超出人的预算。
    那天原本是罗岑宵在魔法故事值班的,但她没有出现。
    他喝完第三杯咖啡的时候,左眼在跳,经理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罗没来上班,她是从不迟到的。
    他放下杯子朝她家走。
    这一次,没有她的带领,他却好像已经将她家的方向铭记于心似的,一丝犹疑都没,很快便站在了她家的巷口。
    这是溪城的一处老街道了,来往的人平均年龄五十朝上,青石板的地面潮湿,竹竿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这里的年代感比外头要强很多。
    每次他将她送到这个地方她就自己回家了,他很怕她出了什么事,于是询问了一位阿姨。
    那阿姨听她找罗家的人,眼中有一丝鄙视流闪而过,随后她指了个方向:“喏,就在那里。”大概是看他的模样实在与这里格格不入,便又问:“小伙子,你找老罗家的谁啊?”
    他说:“女儿。”
    “哦哦,你找岑宵呀,”阿姨八卦的笑:“你是她男朋友?岑宵才刚高中毕业,你们早恋哦。”
    他也没说是或不是,只是修养极好的向她道了谢,然后根据她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下午两点,他走到罗家门口,门口的窗台边的空调外机没有一丝声音,全部的声音都是从屋子里头传来的——
    “说了不许读大学还要整天死出去!你是想干嘛,要死啊你!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供你读书,让你读到高中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你个败家精,净想着给我们添麻烦,爸妈说的话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妈,我……”
    “天天搞到深更半夜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什么,你说你出去打工挣钱?我呸!让你去读个技校还委屈你不成了?整天想着大学大学,也不看看你这样子就算读了大学也是浪费,我跟你爸辛苦让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你给家里带来了什么?我看你就是欠打!”
    “我自己会挣钱念书的,我说过一分钱都不会问家里要!”女孩子忍不住的道:“我说到做到!”
    “哎哟,把你给能的!你还不是整天吃家里的用家里的,靠剥削我们来补贴自己,你厉害了啊,我告诉你,你要走,要么就给我安分的去读个中专大专,毕业出来挣钱上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是你的命!”
    女孩不说话。
    “我说,你还真打算走不成?”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叫唤:“我告诉你,走了就别回来!”
    她一口一句“丧门星”、“扫把星”的念叨着,时不时一个毛栗子和巴掌拍在女孩的身上,可是任凭她做什么,女孩都一声不吭。
    门口有动静,黎今往外退了两步,隐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
    果然,几分钟后,罗岑宵推开了门,面上红彤彤的,一边流汗一边流泪,像个煮熟的小虾米似的,一个看上去牙尖嘴利很不好对付的中年妇女跟在她身后跟着数落。
    不管妇女说什么,她都不顶嘴,只是梗着脖子自己往前走,那妇女骂骂咧咧的也没再追上来,大约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罗岑宵正蒙头走着,就撞在了一人的胸口,抹了抹眼睛刚要开口说对不起,才发现是黎今。
    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那样子真是要多丑有多丑,哭的毫无形象可言,天气热,刚才那屋子里显然为了节约连空调都没舍得开,面颊上、脖子里,发丝中都是汗,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黎今都不晓得当时是什么作祟,他看着她,竟然觉得心里有种通了电的滋味,手脚都被人麻了下,他伸出手拨开她湿了的刘海:“别哭了。”
    他不说话倒还好,一说话罗岑宵就像止不住的洪水似的悲痛欲绝,咧着嘴抽噎的停不下来。
    他展臂将她搂在胸前,动作并不温柔,她的额头还发出了咚的一声,但罗岑宵踏实极了,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哭。
    原来女人是香香软软的,棉花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