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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那厢,花朵哪里知道这狗狗心头的小九九?枕着敖大人那一身软和得不得了的长毛,眯着眼无聊地看着头顶湛蓝少云的天空,抱着怀里的酒坛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喂,敖大人,我问你啊,探出来那和尚的底子没?”
    那人身份太神秘,花朵其实还是不敢贸然惹他的……修佛的,魔的克星啊……
    “没,看不出来修为怎样,但肯定是在你之上就是了。”
    白狼和花朵如今几乎算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花朵的修为在如何水平,它的修为也被压制到了那个水平,所以,既然它都探不出来,那人肯定修为就甩了花朵好几条街。
    “哦,那你说,他待在哪里到底是有何目的?”
    以怨鬼道为中心的这盘棋局,没有哪个棋子是没用的。
    白狼摇摇头,“不知道,但也没感觉出来有何恶意”。
    若不然,他也不会容许他两在他的地盘各种“撒野”了。
    “是吗?”
    “对了,死女人,你下去那么长时间找到那萧老太婆的魂没?”
    “没。”
    就似从来未曾出现在这世间一般,那人就这么彻底蒸发了,她几乎翻遍了鬼界,连个渣渣都不剩。
    萧瑟的秋风中,一声无奈的叹息,被风送得老远。
    看着背上的女人不管不顾地抱着怀里的酒坛子,就那么一口一口“咕咚咕咚”地灌下去,白狼皱了眉头,面色现出一抹担忧,“喂!死女人,你给本少爷悠着点!待会儿醉死在这里我可不管!”
    却是刚说完,身子就被一滴滚烫的东西震得轻轻抖了一下。
    “喂,女人,你……哭了?”
    “嗯。”
    “为什么哭?”
    “不知道。”
    “刚才有人欺负你了?”
    谁他妈吃了猪胆子!敢欺负他的女人!他妈的!他要捏死他个龟孙子!
    “我以前,一直觉得,早就将这人世看透……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很笨,什么都搞不清楚,什么都看不明白……”
    明明是那么坚强“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第一次听着身上人这般无助的哭泣,白狼噤声,心头五味繁杂,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花朵将自己满脸泪痕的脸埋在白狼长长的毛发里,手里使劲地揪着随便抓着的一绺毛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轻点,轻点扯……老子要秃顶了……
    却碍于要照顾现下这玻璃心的人的心情,白狼呼痛都不敢呼一声,只得忍受着背上狗毛几乎被扯下来的痛楚,龇牙咧嘴道:“本少爷在这儿呢,乖啊,别忍着,想哭就痛快哭一场吧。”
    只要你愿意,本少爷把你宠到天上去!谁敢欺负你,老子一口咬了他丫的!
    ……
    夕阳西下。
    一眼角红红的村姑,身后跟着一只秃顶秃得厉害的、神情蔫搭搭的狗狗,慢悠悠地朝着怨鬼林走去。
    ☆、第119章 显露真情
    夕阳最后一片余晖洒在这静谧得只剩风沙之声的世界,给这隔离于尘世之外的村庄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冰凉的金黄。
    明明已是入秋,暮色之下却是一片没有人气的荒凉。
    杂草及腰的怨鬼林旁,那棵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槐树依旧突兀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不知疲倦地等着谁的归途,慢慢的,慢慢的,风云流转,沧海桑田……
    老槐树上,那一枝横出的枯枝上是一抹扎眼的红,乍然看去,却是让人心酸,像早已被人遗忘,明明是烈火一般的颜色却寂寥得毫无生机,和着树梢斜挂的夕阳,生生将这片本就少人气的土地衬得如幽冥一般孤独。
    “咔嚓……”
    枯枝败叶被踩碎的声音,像一颗石子落入死水激起一片不小的波澜,打破了这片沉闷压抑的世界独有的死气沉沉。
    那一抹瘦小的身影,像一个迷路的旅者,不小心闯入这片静止的水墨江山,然后,借着她那一身的灵动生机,这片被众神遗忘的荒地重新有了生机。
    脚步声在老槐树下停止,树下的人抬头,看着头顶如婴孩一般安静沉睡的人,夜色般的眼眸一片深沉,好多年前,初次见面,他也是这般,着一声大红的衣衫,安静地坐在树上,看着天边如血夕阳,像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塑。
    “青锋。”
    还似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懵懂,挣扎着睁开的眼眸里一片死寂幽暗,荒芜得没有半点生机,又仿佛是经历了千年时光的洗礼,早被岁月的风霜磨去了一身的犀利菱角,只剩下让人绝望的圆润光滑,再是无半点所求。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花朵觉得,她是从那一双死寂又空洞的桃花眼里看到了让她深刻入骨的哀伤,哀伤到足以让整个世界覆上寒凉的冰霜。
    迷蒙过后是冰冷的杀意,却是刹那看清来人后,那双桃花眼里带上了些释然的笑意,然后,树下的人就只看到眼前一片红衣如火,墨发飞扬之间,那人已是将她揽入在怀。
    苍白、冰凉、修长的手指,像是在一再确认一般,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头,感受着她的存在,没有虚无,没有梦幻。
    “青锋,你怎么了?”
    任由着来人将自己抱住的花朵面上起了几分困惑,却是一声满是复杂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丫头,你回来了”。
    他不能想象,若她就此离去,他如何再能重新回归这片荒凉死寂又绝望的孤独。刚尝了那有人陪伴的幸福滋味,他如何再受得了那荒芜的深渊。
    这才多久的时间,他发现,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他想要她带给他的幸福、快乐。
    只是,他一直知道,他到底在她心里不占什么位置,不然,为何每次离去时,她都不会带上他,也不会与他叮嘱半句等她归来的话语。
    她就那样,每次,每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他身边悄然离去,不知归期。
    她可知,没有期限的等待最是容易将一个人的希望磨灭,让一个人时时刻刻处于即将失去的恐慌无助,绝望得让人无能为力,焦灼与害怕之间煎熬,几乎让人灵魂都跟着枯竭。
    鬼是最容易心生怨气的,在这寂寞等待的时间,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残忍地想象,若是丫头就此不告而别,或是一走数年,他定要毁了她珍视的所有,让她也尝尝孤独的滋味,毁了她的所有,让她在这三界,只能找到自己一个归处……
    陪着他,陪着他,只要陪着他就好,他会陪她走到天涯海角,天荒地老……只要不离开他,她要的一切,都给她,他有的,他毫不保留,没有的,他就去抢……
    有了她,他就觉得有了全天下,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再稀罕。
    “丫头……”
    丫头,你的眼里,只看着我可好……求你了……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在他看来,她便是他活在这世界的唯一依靠,给那荒芜的心灵唯一拯救的救赎和希望。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到底怎么了?”
    青锋的劲有些大,勒得花朵浑身的骨架都快散架,她蹙着眉头想挣脱这人,不,这鬼的桎梏,却是对方手如铁箍一般,箍得她动弹都困难。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此生所求,也就这一人……有这人在身边,他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
    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他绝对不能忍,一定要,一定要将那人彻底消失在这三界……不然,就是他亡……死了,便再不会受这求而不得的焚心痛楚。
    丫头,我向你发誓,只要我青锋在世,除非魂飞魄散,绝对容不得你离我而去!
    我不想再一个人享这盛世荒芜,我……
    “二姐,二姐!”
    远远传来的属于孩子单纯的喜悦呼声打破了这里不知何时萦绕着的绝望氛围。
    “二……姐?”
    跟着书生出来的花云看着怨鬼道上“深情相拥”的两人时,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刚要喊出的话语,也带上了满满的惊惶无措,他们,他们……
    反应过来的花朵这才猛然觉察不妥,再不管他个青锋死鬼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使出了吃奶的劲将这人猛然推开,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妹妹,尴尬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刚才是……”
    刚才是干嘛?爱的抱抱?
    我呸!
    “刚才是……”花朵语塞。
    却是身后不慌不忙的死鬼站了过来,面上满是妖孽般的笑意,看着依然没有缓过神来的花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还不羞不臊地对着花朵“啵”了一口。
    “别闹了,谁跟你哪样啊?一边儿凉快去!”
    花朵白了这鬼一眼,懒得再与他瞎折腾,转身便快步离去,拉着依然没有缓过神来的妹子往着屋里去。
    远远地,看着抱着风儿在院子门口,和花语一起等着她归来的老爹看到她的身影时面上释然的笑意,她才似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和花云各种乱扯、乱解释的人,神色是全然的复杂。
    心里,突然跟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这只鬼物的感情太是沉重,让她不敢背,怕背不起。
    一个人独行太久,她早就忘了家人挂念的沉重,如今这久违的一幕,终是让她想起,记忆里,有一段时日,小师叔也是如这般,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她回家。
    小师叔……只要这三界有我顾雪舞一日存在,我怎么也容不得你身边站的是别人,除非我魂飞魄散,那时,你要怎般我都管不了……
    “爹,我回来了。”
    小师叔,我回来了。
    *
    为了掩人耳目,花朵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归,回来的半路,好歹脑子清醒了那么片刻,又折道去落梅镇买了些卤肉和其他食材回来给一家子人打个牙祭。
    晚上,在老爹的帮助下,花朵蒸了一条肥大的清蒸鲈鱼,烧了一盘红烧肉,额外也给敖大人烤了几条鲫鱼,然后,一家子坐在院子里享受盛宴。
    “二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去外面生活吗?”
    饭桌上,满是对外界憧憬好奇的花语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问着这个花朵随便拿出来忽悠他们的问题。
    “那当然了,我住在这里倒是没什么问题,你和你姐姐以后前途无量,哪能跟我一起耽搁在这里?”
    他们到底不当生活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住在这里,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搬离是迟早的事,因为,若她有一日不在了,谁又能护得他们周全?
    是人,就该是活在人的世界。既是花云这样根骨上好适合修道的人,也是该去那什么仙云门那样的地方才有前景可言的,他们道法到底不同宗,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教不了她多的。
    “那二姐,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啊?”孩子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展露出他想马上飞离这个没有人烟的鬼林子的急切。
    “快了,快了,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就带你们出去。”
    只是,这个时机……她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好时机,让老爹一人带着弟妹生活,她始终是不放心的。
    “老爹……”
    “嗯?”专心给风儿喂鱼汤喝的人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