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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不是?
    呃……
    顶多,顶多我不吃了还不行?
    “阿娇……”
    天子陛下完全没搭理儿子们的求情,只专注地看着侄女,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期望。
    这是令阿娇无法拒绝的眼神。
    与其让皇帝舅舅对自己感到失望,阿娇宁可马上去死!
    ‘搞什么……拼了!’一把抓过匕首。
    抽刃,
    甩开匕鞘,
    目视倒悬的鹿尸,犹豫片刻,馆陶翁主一咬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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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斜削,截断鹿胸上颤巍巍的剑尾——见两位兄长这么干过。
    可,然后呢?
    阿娇握着短剑,有些发愣:‘接下来,做什么?从哪儿着手啊?’
    天可怜见,以前兄长和表兄们收拾猎物的时候,看都不让她多看的——大家普遍认为太血腥的画面,不应当让女孩接触——只叫她在凉棚或帷幕内乖乖等,肉烤好自然送进去。
    抓着匕首,雪亮的刃指向小鹿胸前的伤口……
    娇娇翁主惴惴地想着:‘这里,应该打这儿下刀吧?’
    “翁主,翁主!”善良的校尉做势要过来,往上偷瞄瞄皇帝——呃,帝王严肃端坐,不怒而威。
    于是不敢太靠近,校尉背着双手——证明没有帮忙没有代劳——隔一条胳膊的距离轻声指点:“翁主,鹿足始,鹿足!”
    “呀?鹿足??”
    阿娇这才晓得搞错了,不能太想当然;赶忙举高匕首,去够鹿蹄。
    在好心校尉地下工作者似的悄声指导下,阿娇咬紧牙关,尽量不看鹿脸,用匕首尖先挑开个洞,从蹄子开始割开鹿皮……
    皮毛之下,有一层白色的脂肪;
    再往下,则是米分红色的肌肉肌腱。
    匕首切入脂肪,向下,向下,向下——皮肉分离!
    席上,河间王刘德一边看小表妹忙碌,一边和鲁王刘馀嘀咕:‘阿娇毕竟是女孩,做事多细致啊!看,第一回,鹿皮就割得那么严整!’
    “然也,然也。”刘馀频频点头,全然同意;其后忽然想起,问刘德皇太子长兄今日为何会缺席?
    “哦,太子良娣有妊,突感不适,因此……”河间王刘德闪烁地笑笑,为兄长开脱。
    虽然没明说,但刘馀也情知所谓‘太子良娣’必指右良娣周朵。了然地笑笑,鲁王厚道地扭过头,问另一边的胶东王弟弟对其长姊的婚事有啥想法没?汝阴侯家有意阳信公主,托自己来探问探问王美人和他的想法呢!
    “汝阴侯?”刘彻努努嘴,两眼眨都不眨跟着娇娇表妹,心不在焉地随意敷衍着:“待问之于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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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皮的‘鹿’,
    倒悬着并且没了皮的鹿,有一种——诡异的美——苍白,无辜,带几许凄厉。
    拿着沾血的匕首,默默‘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阿娇觉得罪恶感层层往上涌,汗毛都竖起来了。
    “翁主,翁主,鹿之肝、肺……”
    南军校尉呐呐地,颇为内疚地看长公主的女儿,好像被迫着做某种卑劣恶行——比如,逼良为盗。
    ‘内、内……脏?!’
    阿娇都有些发抖了,抬头哀求地望着她的皇帝舅舅——这个,就免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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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贤弟……”
    鲁王刘馀今儿尤其热心,拉着刘彻详尽介绍一番汝阴侯门如今的家底,封邑的情况,对汝阴侯太子的人品和才华更是赞不绝口:“其为人矫矫,有力气。”
    “皇兄……”说到这份上,刘彻就不能不专心以待了。
    ‘人的确……不赖。但是,我老姐的候选人名单上,可没夏侯家哦!’思索片刻,胶东王再次确定了汝阴侯家近两代并没有特别出色的人物,脱离中心政治圈相当久,几乎沦为闲散侯门了。
    于是,胶东王刘彻婉转地推诿,
    只说姐姐是这一房长女,又深得姨妈王夫人爱重,其婚事恐怕不是他这个弟弟能插嘴的,估计会由母亲王美人姨母王夫人一同商量后向皇父请旨。
    没想到,鲁王听闻后一点儿都不介意,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凡……阳信不成?缑邑者……何如?”
    ‘啊?不用这样吧!’这下,胶东王倒真是吃了一惊:‘缑邑?难道……我家姐姐有那么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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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巍巍然,正襟危坐
    ——身子,不动;态度,不变!
    知道逃不过去,
    阿娇眼一闭,挥剑……
    一堆软趴趴、粘粘的、讲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功能的脏器倾泻而下。
    即使闭紧双目,即便竭力回避不看,可拒绝得了‘'画面’,挡不住气味啊?
    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眼泪,滚湿了眼眶;胸口——这个翻江倒海:“呕!”
    ☆、第42章 乙未迂回
    天光熹微,群星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
    湖边的草棚,四面透风,顶上大洞连着小洞。
    吱吱嘎嘎的简陋竹榻上,年轻男子一个翻身起来,从枕边抓过长剑,套上木屐,边挠手臂上的蚊子包边哈气连天地走向水边。
    岸边浅滩中的围网是昨天黄昏时就设下的,小的大的,有好几个。
    青年提起一网,三分之一满;提起第二网,更多些,二分之一满……
    嘴边荡起快意和笑,
    年轻男子手疾眼快地从挑出草鱼、螃蟹、泥鳅和虾之类,远远抛回湖心,任其逃命;只留下寸把长的乳白色银眼小鱼和另一种大鱼收集带走。
    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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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清蒸鱼肉,
    剔了骨,剥去鱼皮,由碧玉制的荷叶浅口碟盛着,被送到大汉皇太后的嘴边。
    陈蛟鞠碟执筷,殷勤关切:“大母!”
    窦太后就这陈小侯的手,细细品尝孙子辛苦一晚得来的渔获;欢喜之色,让原来满脸的皱纹,都快找不见了。
    稍停,抿一口女史呈上的汤品,老太太不吝赞美:“阿硕,知味,美味矣!”
    隆虑侯听后一乐,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如法炮制准备好,亲手奉上;
    高高兴兴劝祖母多吃些,直说这两种鱼非但营养丰富,还益气补血呢!祖母吃得欢喜,才不费他跑到荒郊野外去风餐露宿——不晓得喂饱湖泽边多少蚊子集团军。
    银鱼羹鲜美无比。
    平度公主今天来得巧——或者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正赶上长信宫的朝食,连叫了两份银鱼羹后,才想起问长公主姑姑怎么‘又’不在?
    “阿母呀……午后归。”手指不停地给祖母挑鱼刺,隆虑侯随便找理由打了个马虎眼;同时偷偷向长兄和妹妹方向瞟瞟,默默寻思:‘阿母这段时间频繁外出,不知大兄和阿娇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阿娇没注意到次兄在打量自己。
    浓稠润滑的鱼羹,碧绿的蔬菜还有清香扑鼻的鱼块,让娇娇翁主在不知不觉间就吃掉了大半碗米饭。
    见妹妹今天胃口大开,陈蛟眉飞色舞,百忙中抓空冲兄长得意洋洋地挑眉,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怎么样?怎么样?还是我的主意正吧??’
    堂邑太子怀抱胡亥,从大灰兔胖乎乎的肚皮下抽出一只手,对弟弟竖起大拇哥摇摇——是,是,你厉害,你厉害!
    平度公主看到,‘扑哧’一声,半口羹呛在喉咙口,大声咳了起来。
    阿娇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瞧公主表姐。
    窦贵女搁了食匕汤勺,急召侍女过来给公主捶背端温水。
    即使看不见,窦太后却‘听’到了兄弟二人的小动作,询问:“阿硕?”
    “大母,大母……”陈二公子放下餐具,直接跳过平度公主为什么咳嗽,半点不谦虚地向祖母表功。
    ‘哎!也多亏了阿硕经心……’知道阿娇这三五天来头回碰了荤腥,圆圆满满吃完一餐,窦太后喜笑颜开的,夸完能干孙子,转而向孙女做的方向说道:“阿娇,翌日之涉猎,凡不愿,大母代言于上……”
    听到这个,窦表姐平度表姐都停了食匕,担忧地看向阿娇。虽然没交流,两位贵女心中的念头倒是一模一样:‘上次……回来连着两晚睡不着,看见荤菜就想吐;才好些,怎么父皇(陛下)还叫阿娇去?’
    大概想到什么,馆陶翁主小脸一白;却依然坚定地冲祖母和兄长们摇头——她要去!说什么,她都不会让皇帝舅舅对她失望!
    与长兄的忧色不同,陈二公子比较看得开,哈哈一笑,鼓动唇舌猛为妹妹打气:‘其实,人哪有天生会的?头一次嘛,都狼狈。一回生,两回熟,习惯了……就好!’
    “死鹿?嘿……阿娇,阿娇!”二公子挠挠下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惊悚却有趣的回忆——怪笑连连地感叹女孩子就是不一样!皇帝舅舅含蓄多了,含蓄多了!!
    想他们那时候哪儿还有只‘死鹿’过渡一下?
    一上来就杀生了!自己对付的是小狗,刘胜宰的是乳猪,刘非杀了两只兔子……
    瞅瞅安安稳稳趴在长兄怀里的胖胖兔,陈蛟扯出个顽皮捣蛋的笑:“彼兔,灰毛白抓,与胡亥貌似者甚……”
    “……”阿娇目瞪口呆看着心爱的宠物,心惊胆跳。
    窦表姐和平度公主也受惊不已——不会吧?!
    陈须太子极不赞成地打断弟弟:“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