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抬头，果断摆手，笑得像一朵小向日葵：“不退不退，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退。刘师太，我是来求小灶的，不是说我节奏不太好吗？”
    刘师太淡淡点了点头，接着眉头一挑，暴怒而起：“沈溪！刘师太是什么称呼？”
    “刘……刘教授……”沈溪欲哭无泪，刚刚这不是太激动太紧张一时失口吗？
    “滚出去。”刘师太可是以脾气不好著称的。
    沈溪乖乖地滚了出去，像小蜗牛一样挪了三步。
    办公室里又响起一声：“滚回来。”
    沈溪大踏步迈了进来，站得挺拔如小树苗，黑亮的眼睛里浸满了笑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刘师太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
    她淡淡开口：“把你那天模拟主持的段落再排演一次，我告诉你问题。”
    ……
    沈溪不服输，刘师太更是讨厌所谓的舆论，两个人都卯足了劲。沈溪从刘师太办公室出来时，嗓子都有些干哑。
    天边已是晚霞遍布，沈溪下楼就看到了陈岚。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化着素净的妆，坐在学校的银杏树下，手上捧着黑格尔的《美学》，后边一个人正打着反光板，前边一个摄影师正扛着单反，反反复复找陈岚最美的角度。
    “街拍”中的“摆拍”，陈岚估计也要去论坛发布一组生活照，炒炒自己了。
    陈岚也注意到了沈溪，瞟了她一眼，继续看镜头，只是落在唇角的微笑就显得不那么自然。
    沈溪上前，很干脆地堵住了镜头。
    陈岚蹙眉：“沈溪，哦，沈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沈溪勾唇笑了下，语气比她还要凉薄：“陈岚，我知道是你做的。”
    陈岚目光一凛，口气分外地不善：“沈溪，你在说什么？”
    “陈岚，我知道苏乐乐是被人挑拨的，整个事情是你引导的。”沈溪直接把话挑明。
    陈岚脸上还残留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如机关枪般道：“沈溪，你这个事情，不是警方已经公布说法了吗？哦，那个苏乐乐也是个脑残，留自己的ip。不过你也真厉害呢，24小时就弄进去一个人。怎么，你现在还想把我也弄进去？说话、做事是要讲证据的，还是你打算把其他选手都做进去。”
    沈溪浅浅地笑了，问道：“陈岚，你还记得你研一生日时，我送你的礼物吗？”
    陈岚眉心一蹙，不明白沈溪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
    记得自然是记得，她生日，沈溪随手就送了个她最想要却买不起的钱包，她还是因为那件事才更讨厌高高在上的沈溪的。
    沈溪接着说：“我那天去派出所，就看到苏乐乐拿着那个钱包呢。她可能是太喜欢了吧？一下子就拿出来用了呢。”
    ☆、chapter 33
    暮色渐浓。
    陈岚看沈溪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讽刺：“怎么？那款钱包满世界都是同款，沈溪，你这么说，我明天还给你就是了。”
    沈溪目光微凉：“可是世界上不会有一样的挂饰啊。那个钱包很常见，可是挂饰是我自己手工做的。陈岚，我以前确实是把你当朋友的。”
    陈岚微微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只是梗着脖子道：“就算是我送给苏乐乐的，你想说明什么？”
    沈溪轻呵了一声：“是啊，我什么都证明不了。帖子是苏乐乐发的，你可能只是之前和她玩在一起，跟她聊一聊天罢了。我也知道你不会留下其他什么证据的。陈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只是把时间花在这样的事情上，你永远是不会赢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沈溪的眼神明亮清澈，哪怕是站在阴翳里，也分外得亮。
    陈岚的眉尾一扬，唇畔微翘：“你这样温室里的花朵和我谈什么世界，生活里的琐事不是都有人帮你做了吗？是啊，是我跟苏乐乐说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啊，哪知道她那么脑残呢，这能定罪吗？”
    沈溪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在她和陈岚对峙以前，她还抱着小概率的希望，觉得是自己恶意揣测陈岚了，但没想到她真的承认了。她痛快承认，但沈溪心里一点也没有痛快的感觉。
    陈岚仰了仰头，声音里透着几许怪异：“我不介意你报复我。相信你也是可以的，有爸爸有男朋友，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也多的是方式来打压我。我只是先下手为强了。”
    沈溪微微摇了摇头，道：“陈岚，你真无聊。”
    她声音压得极低，陈岚没听清，拧着眉问了一声：“什么？”
    沈溪抑制着自己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恶心，道：“陈岚，你真无聊。我懒得像你这样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如果你用了这样的方法，在比赛里还输给了我，你只会比我更难受的。”
    陈岚笑了一声，捋了捋头发，目光里写满了居高临下，指尖却有些颤抖。
    沈溪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已是平静万分：“谢谢你帮我炒作了。最后，我告诉你一句，无论如何，我不会退赛的。”
    沈溪说完，扭头就走。等走回宿舍，她脸上的表情才垮了下来，宣战这种事情，她不是很擅长。
    为了刚才能显得霸气一些，她脸部表情都有些僵了，沈溪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比赛了。
    尽管论坛和微博上仍然有人在八卦她和江衍，有人指责她是赛前炒作，但江城大学和外国语中学有各种各样的小马甲真身上阵替沈溪说话。
    譬如念兮：妹子一直很低调努力，拜托不要再黑她了。你们之前所谓的黑料，包括骑自行车、打工什么的，难道不是证明妹子一直在默默地努力吗？
    林珊珊珊：“女主傻白甜是没错，不过就她那副呆样，哪里能有赛前炒作的心机？还有说她当太妹的，啊喂先看看她胳膊上有几两肉好不好，撑死了也就是去漫画书店看看漫画。不过话虽这么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觉得傻白甜配不上男主，毕竟男主真精英啊。哼，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小树叉：“我家妹子一直很勤奋好不。问问新闻学院的人就知道了，妹子当年研究生笔试成绩不知道多高，还要黑人家不学习没实力。真当新闻学院没人了吗？也不知道是谁眼红，黑的都这么不走心。呵呵哒。”
    网络上的热点本来转移得就快，沈溪除了走在学校里会收获奇异的眼神，倒没有其他的风波。沈溪开始昏天暗地忙了起来，每天跟一小向日葵似的去找刘师太，刘师太虽然常常凶她，但一直指点得都很用心。
    很快，江城进入了雨水充沛的梅雨季节，也是研究生正式答辩的时间。有刘师太的指点，沈溪的答辩很顺利。但毕业季要忙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何况还要准备比赛和做念兮的阅读活动。江衍似乎也格外忙，好几次，两个人两三天才能说得上话。
    江城大学也为毕业季召开了一次主题为“梦想”的毕业动员大会，请了很多江城大学的大牛校友，来给应届生传授经验，连大会的主持人都是江城卫视的当家花旦、江城大学前几年毕业的校友李绪。
    沈溪、陈岚还有几个新闻学院的女孩，都被选做这场大会的礼仪小姐。
    盘正条顺，礼仪小姐这个活，沈溪和陈岚在学校一起做过无数次。
    但这还是两个人那次争吵之后，第一次见面，陈岚已经很长时间不回宿舍了。
    陈岚似乎瘦了一些，但变得愈加地漂亮，眼睛大了，下巴也尖了，只是脸上的妆更浓了。见到沈溪，笑得倒比上回更自信了些。
    沈溪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陈岚扭头就和身边的另一个女孩轻声说话：“这个李绪的控场能力也很一般嘛。听说她能进江城卫视，也是因为她爸爸。”
    另一个女孩也答道：“现在去电视台哪那么好进啊。大家也都是临时工，跟着节目走的，节目没了，人也跟着散了。一档节目也没多少钱。不过说到正式，你们这回参加比赛，前三名好像就能签合同，也是个好机会。”
    陈岚瞟了沈溪一眼，答：“这种比赛黑幕多着呢。”
    沈溪干脆就仰着脑袋看舞台，不去搭这个腔。
    此时舞台上一个四十几岁的校友正在讲述自己多年前的梦想，声音激昂，情绪饱满，倒是让她很快地转移了注意力。
    他说完，沈溪上去献花。按顺序，下面是副校长和校长致辞，安排的是陈岚和另一个女孩一起献花。李绪却在场边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要临时加人，让她再走一次。沈溪只好走下台，拿了一束备用鲜花。
    李绪笑盈盈地上台，说：“谢谢余先生做出的精彩演讲。下面这位，是我们今天来演讲的最年轻的杰出校友了。因为飞机临时晚点的原因，他刚刚回到母校。之前他是江城大学建筑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目前，他已经参与了全美最知名的建筑研究所的几个重大项目，他这回也为江城大学即将到来的校庆捐献了建筑研究室，为建筑学院提供了实习基地和奖学金。下面有请——”
    李绪后面说什么，沈溪已经嗡地一声听不见了。
    因为她已经在礼堂的侧门看见了江衍，侧门的灯光很是幽暗，但那个人确实是江衍，穿着一件白衬衫和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姿颀长而挺拔。
    沈溪愣在了当场。
    江衍路过她身边时，意味深长地朝她看了一眼，幽黑深邃的眼神，莫名勾人。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内敛。
    沈溪正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台上的李绪已经念出了“江衍”的名字。
    江衍阔步走上台，向台下的人微微颔首致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道：“大家好，很荣幸能作为江城大学的优秀校友，回到母校为大家演讲……”台上的聚光灯强，他脸上的线条被映刻得清晰明亮，五官深邃而立体，更难得的是，声音字正腔圆的同时又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魅力。
    他刚自我介绍完，台下已是掌声雷动，毕竟这是前一段刚上过微博头条的人。
    沈溪原本觉得一直盯着他看有点不好意思，但看了一眼以后，眼神就移不开了。从小帅到大什么的，最讨厌了。
    沈溪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就听到陈岚在她耳旁嗤笑了一声，她也懒得再回头看陈岚是什么表情，就这么微微仰着头看江衍。
    目光太明亮，江衍自然也看到了沈溪。若不是怕太□□裸，他在台上也只会保持一个姿势，一个角度，一直盯着沈溪。
    饶是如此，江衍总是在最自然的时刻，不经意间地朝沈溪那里看一眼。比如说到：“在我最想放弃的时候，有一个人支持了我的梦想。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会继续从商，但肯定不会成为一名建筑师……”
    他没说出她的名字，但看沈溪的眼神却意蕴丰富。
    结束时，江衍说：“后来，我所有的梦想里，都有了一个她。”
    台下的学生顿时骚动了起来，还没等主持人宣布进入互动环节，就有人站起来问：“学长，你说的她是指女朋友吗？”
    主持人轻咳了一声，想替江衍遮掩掉这个话题，毕竟青年才俊什么的，都是很忌讳这样的问题的。哪知江衍自己答得飞快而又随意：“是啊。你们前一段时间不是都看微博了吗？”
    场上的口哨声愈发强烈地响了起来，沈溪不由就面红心跳，想到了前天打电话时，他们又提到了网上的新闻，最近居然又有人跑出来说江衍劈腿，或者他俩商业联姻貌合神离。当时，江衍哑着嗓子说：“沈溪，要不要我来正名下，嗯？”
    大概这……就是他正名的方法？
    沈溪手上原本捧着一束鲜花，此时紧张得握住尾端，抬眼，江衍还朝她不怀好意地笑。
    怕沈溪会太害羞，江衍在台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又将话题转回了“梦想”。
    李绪连忙上来收场，这个年轻的男人，说梦想这个主题时，是所有来宾中说的最好的，有松有驰有张有度，青春张扬却又带着年轻人少有的稳重与深度。但末了，怎的无缘无故提起女朋友了呢。虽然，他提到女朋友时，那双清淡的眸子里终于添了几许温暖的笑意。
    但好在也不是什么差错，反倒调动了现场的气氛，李绪向江衍颔首致意，就发现台下这个环节安排好的礼仪小姐迟迟不上台。
    李绪连忙朝台下做了个手势，她细看了一眼，也愣了。好了么，今儿这可真是绝了，这活动安排到底是谁做的？
    负责活动细节安排的几个新闻系小姑娘坐在第二排，笑得嘻嘻哈哈，罗桠拿着手机，看着自己的微信红包，笑得最大声。
    ☆、33.chapter 34
    台上的聚光灯明亮，江衍就那么站在高处望着她，原本有些清冷锋利的眉目就融进了光里，像站在向阳处。
    身后不知有什么人蹿出来了，推了推沈溪。沈溪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捧着那束已经被她自己捏得不成样的鲜花走上了台。
    沈溪穿着礼仪队统一定制的衣服，金色滚边高开叉的红色旗袍，很艳俗的颜色，但肤白貌美的小姑娘硬生生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被裹紧的曲线更加明显，在灯光下，明艳动人。
    江衍的唇边始终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沈溪的脸默默又红了一下，有些生硬地将鲜花塞给他。江衍接过花，手很自然地覆在她的指尖处，轻轻一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结束后等下我。”
    “唔。”沈溪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走下台时几乎是落荒而逃，指尖和脸一般烫。
    真的开始谈恋爱什么的，她简直就是完败。小江撩起人来，简直不是人……
    嗔怪虽是嗔怪，结束后，沈溪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礼堂走廊的休息椅上等江衍。
    江衍是和一群人一起出来的，前面走的人是江城大学的常务副校长，旁边走的是建筑学院和新闻传播学院的两位系主任，还有刚刚上台的几位大牛校友。后面还跟着……一些嘻嘻哈哈跃跃欲试上前搭话的学生。乌央乌央也有三四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