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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苏云起拿走他手里的空碗,又沾湿布巾给人擦了擦嘴。
    江逸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地问:“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突然对我这么好……”
    苏云起坐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以后都对你这么好,永远都这样,你应不应?”
    江逸惊讶地张大嘴巴,伸手扯了扯苏云起的脸颊,闷闷地说:“你是不是被人调包了?突然这么会说话,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苏云起抓住他的手,从床头的铁匣子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摊到江逸面前。
    “这是什么?”江逸狐疑地接过来,开始嗑嗑绊绊地读了起来。
    “苏家云起,年方廿六,性情忠良,伟岸无双……”江逸抬头看了苏云起一眼,唔,说得还挺对。
    接着读:“江家子逸,年方十七,且聪且慧,品行端庄……”咦?怎么像形容女子?
    “兹日起成就良缘,结为佳偶,循桃夭之美,指鸳侣而盟……前媒后聘……”江逸双唇开始发僵,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谨订此约……”
    “这是婚书么?”江逸扎着脑袋,无比小声地问了一句,生怕这只是一场梦,自己一个动作、一句话就会从梦里惊醒。
    苏云起叹息一声,轻轻挑起那颗僵硬的小脑袋,柔声道:“不高兴么?”
    江逸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开口,“苏云起,这真的是官府承认、受法律保护的那种……婚书?”
    苏云起点点头,认真地说:“如假包换。”
    这一刻,江逸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谁能想到,21世纪都不能做成的事,六百年前的今天却如此名正言顺。
    苏云起不想让他一直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情绪中,于是挑起话头,“后天兄弟们要来吃喜酒,还有村里的人。”
    江逸一惊,“这么快?”
    苏云起捏捏他的脸,“快什么?原本该是今天的,却被你睡过去了。”
    江逸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两只手在炕上乱抓,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怎么了?”苏云起揽住他的身子,略带担忧地问。
    江逸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这件事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怎么事情打到头上反而想要退缩了?
    “我……我……”江逸结巴了半晌,最终冒出一句,“我爹同意了?”
    苏云起点点头,“世伯和我一起去县里办的婚书。”
    “可是,我还没做新衣服……”不知怎么的,江逸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苏云起把他放开,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簇新的礼服。
    江逸揪着礼服上面金线,闷闷地说:“还有许多东西要买……”
    苏云起拉开柜门,喜糖、喜烛、红绸、新被褥一应俱全。
    “还有鞭炮等杂物,在耳房,你要不要去检查一番?”苏云起严肃着一张脸。
    “苏云起,我只是有点担心……”江逸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似的看着苏云起。
    苏云起放缓了面色,纵容地把人抱进怀里,安慰道:“小逸,别担心好么?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要做的,我愿意为你安排好。恳请你许我这一生一世的姻缘,可好?”
    “你不觉得我很没用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江逸把头埋进他怀里,失落地说,“你说我要不要从明天开始学习功夫?万一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还能保护自己。”
    苏云起顺着他的背,缓缓地说:“大海和二牛很厉害,当年在北漠他们两个人灭掉了一整支鞑子军,但是,你觉得我会看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吗?他们俩肯这样乖乖在我怀里待着?”
    江逸脑补了一下画面,扑哧一声笑了。
    “小逸,你读过那么多书,竟不知有句话叫‘各有所长’吗?”苏云起深知这件事如果不说明白,就会成为江逸心里的一个结,“况且,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下你一个人了。”
    其实江逸刚刚也想通了,他原本就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何必去纠结自己没有的呢?
    不过,这个心机boy还是趁此机会在苏云起怀里蹭蹭脑袋,说:“我这不是太在乎你嘛,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苏云起闻言深吸一口气,扳着江逸的肩膀把人扯开,“小逸,还有两天,你别勾我……”
    江逸对上他深邃的瞳仁,险些被其中氤氲的光火所灼伤。心机boy坏兮兮地弯起眉眼,白花花的手臂往苏云起脖子上一环,笑得像个小狐狸。
    苏云起一把把人按在炕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唔……”江逸十分夸张地痛呼一声,却没如愿以偿地得来苏云起的同情。
    “你再睡会儿,我去送喜帖。”苏云起说完,挺直腰板走了出去,把门关死。
    江逸揉着酸痛地肩膀愤愤地看着他的背影,腹诽道:天都黑了,送什么喜帖?
    不就还有两天吗?计较个毛啊!
    特么的,弄疼老子了也不知道哄一下!
    第122章 喜宴
    江逸在送喜帖的时候知道了于家寨的情况。
    二百来号人围在天坑边上,露天做饭,露天睡觉。
    “你们怎么不去找官府呢?遇到天灾官府都应该有救济措施才对。”江逸以为他们不知道,所以好心地提了一句。
    二毛娘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苏云起拉住江逸的手,没让他往下说。
    回去的路上,江逸疑惑地提起这个话头,“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大家不信任官府?”
    江逸想着,县令之位目前由之前的里正王心和暂代,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江池宴去说说情。
    苏云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江逸,“于家寨的人在官府没有户籍。”
    江逸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不能上户籍吗?就像你跟大海他们一样……”
    苏云起直截了当地说:“于家寨的人祖上是做山贼的,被官兵追杀至此,这个寨子在官府是没有记录的。”
    江逸这才明白了,“还真是山贼啊!我看他们人都挺好的呀!”
    苏云起笑笑,说:“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江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苏云起拉着他,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件事你若想管我不拦着,但是要在成亲之后。”
    江逸嘿嘿一笑,“你还挺了解我,放心,如今成亲最重要,我不会给你添堵的哈!”
    两个男人成亲,这在乡下绝对是个大新闻,更何况事件的主角原本就是银坊镇的“风云人物”。
    正日子这天,老天爷也赏脸,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阳光也是暖暖的。
    十里八乡凡是得了空闲的也不管手上有没有喜帖,全跑过来看热闹。
    英花和江春草一边忙活着招待女客一边抽出空来说话:“还是池宴兄弟想得周到,让咱们多准备些酒菜小食,看来他就打着这些不请自来的账呢!”
    江春草温婉地笑笑,说:“池宴哥向来是周到的。嫂子,这里你先顶着,我去后厨说一声。”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临了,英花又嘱咐道,“贵子那边也得提个醒,桌子椅子得添些,原来说好的席面肯定不够。”
    江春草点点头,“晓得了。”
    另一边,男客们也都被请到了新院子。
    这个时候就显出主家人缘好坏了。从大早上开始,迎客的唱和声就没断过。
    这还不算江家族里人。今天姓江的都不算客,全是自家人,别管长辈还是晚辈都得帮着干活。
    三叔公和江春材这些有头有脸的,就留在屋里招待客人;江贵这样会来事的平辈人,就管些采买安置的事;模样周正嘴皮子好使的,就安排在门口迎客;再有那些手脚勤快年龄又不大的,干脆在后厨帮忙。
    厨房里自然是婶子大娘们的天下,大伙一边嘻嘻哈哈地唠着家常一边择菜洗菜涮锅洗碗。
    灶上有苏云起专门在县里请的师傅,人家还带着好几个小徒弟,大伙跟看热闹似的围着人家,看师徒几人翻着花样颠勺。
    那大师傅人也和气,既不嫌弃乡下人粗鄙,又不怕人偷师,眼见着大伙又夸又捧,他兴致也上来了,结结实实地露了好几手。不仅引来村民们一阵阵叫好,就连他那几个徒弟都惊呆了。
    趁着中场休息的工夫,大徒弟腆着脸凑到大师傅面前,贱兮兮地问:“师傅,看来您之前可都是藏着后手呢,怎么,嫌徒弟们没把您伺候好?”
    大师傅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哼笑一声,说:“你们几个臭小子要是天天能让师傅这么畅快,师傅手里这点家当早交给你们了。”
    大徒弟一拍手,“好嘞!有您这句话就成,师傅,您瞧着吧!”
    女客们都在旧院待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各地的不同婚俗,虽然脾气不尽相同,身份地位也有差别,气氛却十分和气。
    值得一提的是,余文俊和余文德把他们的夫人也带来了,大夫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却毫无盛气凌人之态;二夫人虽透着股精明,却十分服管教,对大夫人尊重得很。
    还有前里正,如今代理县令王心和的夫人,跟前面二位相比虽弱了些出身,却因为年长而多了许多见识,言语间也让人敬重。
    夏荷被安排着专门照顾她们三个,倒也大大方方地没出什么差错。
    王心和夫人是个爽得性子,谈得尽兴之时不由地拉起夏荷的手,由衷地说:“要我说啊,你们家真是样样齐全,就缺个主事的女人。幸亏有你这丫头,懂事,惹人疼!”
    夏荷落落大方地一笑,谦逊地说:“婶子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原本也不该我抛头露面,只是又唯恐怠慢了贵客,是故……”
    “诶?说得哪里话,”王夫人拍拍她的手,带着满脸的笑意说,“咱们乡下丫头可不讲究什么抛不抛头、露不露面的!”
    余大夫人放下茶盏,温婉地笑道:“别说乡下不讲究,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更不讲究。”她拉起旁边二夫人的手,亲亲热热地说,“你看我这弟妹,虽是个女人,可出能谈买卖,入能算账管家,一点不比男人差。”
    二夫人捂着嘴笑笑,清脆地还嘴道:“嫂子你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给夸胖了,万一哪天露馅了倒叫我没脸。”
    大夫人故作生气地挑挑眉,道:“我哪句说得不对?”
    二夫人摇摇手指,说:“算账我能来两下,这管家的事可都是你担着呢,我可一点儿不会。”
    “你呀,就是爱较真!”大夫人伸着丹寇指尖在她脑门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二夫人机灵地倒向江春草那边,让江春草顺手接住了,大伙不由地笑了起来。
    笑闹间,夏荷彻底松了口气,村妇们也放松了心情,试探着跟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大家夫人们搭话,屋里的气氛更加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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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逸被安置在了江池宴和苏云起的房间,屋里挂着红绸,床单被面也都换成了红色的,再加上他身上红彤彤的衣服,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可是,此时江逸的心情却是好无聊啊好无聊。
    从昨天开始他跟苏云起就被强行分开了。江逸还被告诫要一直待在这个屋子,直到吉时到了有人来接。
    江逸挺纳闷地问:“为什么?”
    英花当时正忙着和江春草对名单,就十分不走心地敷衍了他一句,“新人上轿前见了光生不出儿子。”
    江逸想笑,没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