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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台下有人轻声重复这句话,有人若有所思的颔首,有人窃窃私语的讨论。樊歆一笑,道:“是的,我感谢给我逆境的众生,就如同我感谢大学时代对我冷嘲热讽的同学,是他们激发了我的斗志,我感谢出道之始《歌手之夜》不看好我的观众,是他们让我觉醒到自己面对强敌必须更加努力,我感谢每一个去微博上批评我甚至辱骂我演技的粉丝,是他们的鞭策催促我不断提升,我更感谢在座每一个厌恶我的你们,还有网络上千千万万个厌恶我的网友,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变得更好,我一定用实力扭转你们对我的看法。”
    台下有人轻轻鼓掌,却是一个记者,他抛出一个问题,“既然你有这么坚定的心,为什么还要弄虚作假去整容呢?”
    樊歆淡淡一笑,再次朝身后的屏幕一指。幕布上出现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个□□岁的小女生坐在钢琴前弹琴,第二张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抱着小提琴坐在礼堂获奖的场景。两张照片虽都是未长开的小女生,但那鹅蛋脸大眼睛以及纤细的身姿,跟如今的樊歆如出一辙。
    全场惊住,樊歆笑道:“这是我过去的照片,跟现在的我对比,你们还会认为我整容了吗?”
    台下有人问:“那脸上的疤又是怎么回事?”
    樊歆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脸,这道伤疤代表着她曾经最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曾是她与慕春寅最大的隔阂,但这是私事,她不想被外人所知。于是她微微一笑,用轻快的口气道:“谁小时候没有磕磕碰碰过?受伤留疤很正常,那是童年的印迹。至于现在疤痕消失,因为做过疤痕修复术,我不认为这是整容——我眼里的整容,是为了变美而强行改造原本的五官,而我,从未对自己的面部有过任何改造,身体发肤既然受之于父母,那么我感恩父母的方式,就是绝不动刀。”
    有记者不解地问:“那为什么突然发胖?”
    原本侃侃而谈的樊歆突然静默,她微微垂下脸,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她清丽的眉眼,在不为人知的角度,有黯然与悲伤在她乌黑的瞳仁里浮起,最后她眨眨眼,将方才的情绪尽数收敛,抬头坦诚道:“高中时生了一场重病,药剂里含有太多激素,打了两年多,身体疯狂发胖,病愈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造假整容谣言不攻自破,台下顿时释然,不少人更心生同情——要生多重的病,才能去打这么久激素?好好一个姑娘,因为重病过度发胖本就是不幸,还要承受世人的白眼讥讽甚至诋毁,这其中痛苦与心酸,非一般人难以体会。
    有人开始内疚,又有记者发问:“有报道称你追求过音乐家温浅,这消息属实吗?”
    樊歆的神情恍惚起来,似想起往昔之事,须臾她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却是默认了,“谁没有在青葱年华里喜欢过一个人?”
    有记者问:“有小道消息说,他在路上遇到车祸,而你舍命救他?”
    这事原本樊歆不想提,可记者既然打听到,她再否认也无济于事,当下便轻轻点头。
    台下齐齐一惊——这事居然是真的!
    记者还在问:“你不怕死吗?为什么这么做?”
    樊歆无奈一笑,“当时哪有时间思考,看车子撞向他,我就冲上去了。”
    她轻描淡写,而台下的几千人却均怔住。
    一段感情要有多深,才能在性命攸关之际,不顾生死,不惜一切,不经思考,条件反射式将对方推开?
    那记者接着道:“就算你为他付出生命,他也没有选择你,你不后悔吗?”
    樊歆换了个角度回答问题:“从前看徐志摩的书,有一句话我记得清楚,他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她笑笑,接着补充道:“所以,我庆幸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这次不是一个记者问,而是许多人异口同声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樊歆思索片刻,而后微笑:“人生中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我们都应该满怀感恩之心。”
    “不管他爱不爱你,接不接受你,他的存在都促使你变得更好。为了吸引他的目光,你在打扮上更加精致;为了赢得他的尊重,你在学识上更加充实;为了博得他的欣赏,你在内涵上更加丰富;为了留驻他的兴致,你在视野上更加广阔……他是你勤奋的动力,跋涉的目标,不论结局如何,这个提升自我的过程,即是收获。”
    台下有掌声响起,是先前跟保安起冲突的小年轻,他静静凝望着樊歆,眸里有敬佩。
    “诚如报道所说,我曾暗恋温先生多年。在过去,他是被保送s大的天才少年,为了靠近他,我废寝忘食考上s大,只希望能在同一所学校将他仰望。他是世人口中传颂的音乐奇才,我便勤奋练琴跳舞,只为有朝一日能跟他在同一片领域互放光芒……即便他没有选择我,甚至不曾喜欢过我,我亦对所做一切无怨无悔。因为如果没有爱过,生命将会有多寂寞?等到日后白发苍苍容颜老去,我回首这一段单纯而固执的喜欢,虽染着青涩与落寞,却是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掌声再次响起,仍是那个男生带的头,随着他的鼓掌,一群人跟着鼓起掌来。
    樊歆冲台下微笑,如水的眸里有坚不可摧的力量在迸发,“谢谢你们的掌声,今天我来,不仅是向你们澄清我没有整容的事实,我更想表达的是,不论我整容与否,胖瘦与否,美丑与否,外在的容颜绝不能代表一切。”
    “不错,我曾是个不美的女孩,但这又怎样,因为我不漂亮,身材不够好,这世界就可以轻视我吗?不,不论我是什么模样,我都同天底下的人一样,有一颗怀揣梦想的心,有一个平等而积极向上的灵魂。我认真工作,努力拼搏,憧憬未来。我相信决定人生的高度是态度,我相信足够勤奋就会被命运眷顾,我相信沙漠里的花朵,冰川下的种子,戈壁上的绿洲,绝境中的曙光,坎坷中定有意想不到的温暖与生生不息的希望。”
    缓了缓,她用更大声更清晰的总结道:“这二十年以来,我努力寻求一种姿态,让自己无可替代——从未有一刻,我停下过奋斗的脚步。”
    台下掌声雷鸣般响起,有人深以为然,有人连连点头,有记者问樊歆:“你一路走来,算是演艺圈的励志典范。励志往往跟梦想分不开,但现实生活的压力下,实现梦想是件艰难的事,你能谈谈你的理解吗?”
    樊歆思索着看向窗外。礼堂外阳光温煦,春末的风缓缓而入,她看见湛蓝的天。苍穹辽阔而高远,容纳着世间的一切浩瀚或渺小,光亮或阴暗,希翼与失落,成功与挫折,奋进与不息。
    苍穹正中,一轮日头鲜明饱满,照耀着世间万物,是这宇宙最光明所在。
    樊歆静静仰望那轮光明,若有所思道:“在我心中,太阳跟梦想是一样的。”
    全场微怔。
    樊歆收回目光,道:“读过小说家七堇年的书,她说‘太阳虽远,但必有太阳’,同理,我认为,‘梦想虽远,但必有梦想’。”
    随即她一笑,“其实关于梦想,我无法给一个准确的定义,它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当我在台上被人喝倒彩,当我面对网民们的谩骂与讥讽,当我遭受刘志军的殴打与陷害,当我演技不好灰心失望妄自菲薄,心底就会有个声音在脑中回响:这点挫折算什么?想想你的目标,想想你未来想要的生活,问问你自己如今的努力配不配得上?如果你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歌者、演员、舞蹈家,那么眼前困难无非是上天设置的关卡,你将在过关斩将中愈发强大,直到达成所愿。”
    “两年来,我怀揣着这股名为梦想的力量兢业前行,因为不愿每天浑噩度日,因为不愿这一生庸碌无为,因为是在为自己而奋斗,所以每分每秒都无比充实。”
    话至此处她嫣然一笑,“倘若我现在取得的小成绩也算是价值实现的开端,那我应该庆幸,因为我没什么过人之处,有的,只是一双隐形的翅膀,左边是梦想,右边是信念——它们让我一天一天,变成更好的自己。”
    “诚然,梦想的道路上,我会遇到挫折、困苦、坎坷、舛磨,许多次我也想软弱哭泣,但是这世上的坚强,就是将眼泪扼杀在眼眶,所以遇到再大的逆境我都不会哭,更不会输掉自己。相信若干年后回顾往昔,我会发现,所谓逆境,不过是迫使我们变得更强大的命运!”
    台下再次掌声如雷,不论是在场媒体还是师生,皆拍着巴掌看向台上那名身姿纤瘦,却有着坚定眸光、倔强口吻、勇往直前的女人。这个在出场时还让他们厌恶不屑的面孔,不曾因他们的抵触而消极,不曾因他们的攻击而怯场,更不曾因为他们的鄙弃而自我放弃。这一刻她迸发出的能量与光芒,这番慷慨激昂而又直触心底的鼓舞,让他们止不住的想喝彩,想呐喊,想靠近。
    彼此起伏的掌声中,有人逆着光影立于礼堂最后排一角,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绵长。一侧周珅不可置信的啧啧称赞:“管家妹子歌唱得好,舞跳得好,戏演得好,没想到演讲也这么好!”
    慕春寅眼里含着笑,温煦如窗外拂面春风,“这些话她可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一天一夜!”
    周珅道:“你赌赢了,她成功控制全场。方才她的气场,跟你有那么点神似。”
    慕春寅捋捋头发,细碎的刘海盖下来,将漂亮的眉目半掩,他的笑荡漾开来,发出嘚瑟的浅笑,“那当然,近朱者赤!”
    “说得对。”莫婉婉跟着甩甩短发,无耻的接了一句,“樊樊不愧跟姐这么多年死党,瞧姐这沉着冷静大气坚定,她可是学了个十足十!”
    周珅毫不客气的拆台,“男人婆,脸皮呢?”
    几人低笑着,而礼堂上樊歆的讲话亦到了尾声。即将结束之时,有记者问她:“樊小姐,你曾痴心不悔对待温先生,如果有机会,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这问题让角落里轻笑的头条帝立时竖起耳朵,眸光凝住。
    台上的樊歆静默许久,最终将视线落在遥远的虚无,她缓缓开口,“有的感情更适合留在回忆,由时光沉淀成琥珀。怀念,何尝不是一种美好?”顿了顿,她将视线一转,投向另一侧。
    隔着熙攘的座位与人潮,她一眼就看到礼堂后排的慕春寅。一阵阵掌声中,她与他静静对视,双方眸里都酝着千言万语,仿佛这喧哗的世间,除了彼此,一切繁华都只为背景。
    她弯起唇角清浅一笑,“比起早已成为过去式的情感,现在的我,拥有更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又一片雨点般的掌声响起,她终于结束致辞,在媒体噼啪闪耀的闪光灯中,她款款下台,从容和缓的走向礼堂那端的慕春寅。盛春四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慕春寅沐在光亮中央,身如玉树,笑意雍容。
    两人被人群众星拱月般拥簇着出了礼堂,而数里之外的飞机场,有人刚下机抵达y市。
    他马不停蹄辗转全球三个国家,终于飞回y市,可他的助手却耸耸肩,惋惜地道:“很遗憾温先生,s大校庆上樊小姐的致辞已经结束,您赶不及了。”
    见温浅怔了怔,他递过去平板电脑,“但莫小姐传来了她演讲的视频,您可以看看。”
    温浅坐进了来接他的专车,汽车发动后,他点开视频开始观看。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大,大到他身畔的阿宋不看视频都能将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听完樊歆的一席话,阿宋动容道:“说的真好!”而温浅定定瞧着屏幕,看着那个在礼堂上,目光清亮而神情坚毅的女子。
    她说:“所谓坚强,就是将眼泪扼杀在眼眶。”
    她说:“我相信决定人生的高度是态度,我相信足够勤奋就会被命运眷顾,我相信沙漠里的花朵,冰川下的种子,戈壁上的绿洲,绝境中的曙光,坎坷中定有意料不到的温暖与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说:“我努力寻求一种姿态,让自己无可替代。”
    她说:“我有双隐形的翅膀,左边是梦想,右边是信念。”
    她说:“所谓逆境,不过是迫使我们变得更强大的命运!”
    ……
    视频大概持续了十分钟,温浅握着平板一动不动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直到车子驶到荣光大厦,他暂停视频,乘电梯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他独自在房内呆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莫婉婉打来电话,亢奋地问他:“视频看了吗?感觉如何?”
    温浅静默半晌,抬头看向天际一抹晚霞,霞光如红翡,像是某人颊边飞扬的红晕,迎着霞光,温浅又想起那张脸上浅笑的梨涡,他弯起唇角,说了三个字。
    ——“很骄傲。”
    能被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喜欢,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认为,一篇好的小说,不应只有单纯的故事情节,那些历经思索得来的文字,应该被赋予更多的意义。
    或感动人心,或催人反省,或温暖治愈,或鼓舞励志。
    这一次,我丢开曾肤浅的小白文风格,尝试着写一篇集感动与励志为一体的故事。偶尔会有让人悲伤的桥段,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磨难仍积极向上的态度。
    这段是全篇励志中心,逐字逐句琢磨很久,七千字的内容我反反复复修修改改七八遍才定稿放上晋江。
    ……
    张艺谋曾说,一部好的电影,不是让人整个记住,而是这一生,你都忘不了这部影片的某个画面,哪怕只有几秒钟。譬如《十面埋伏》里,章子怡额点花钿,裙裾飞扬,翩跹击鼓的那一惊艳。
    同理,如果这篇文,哪怕只有一句话让各位记住,有所思,有所得……那么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
    最后想说,
    我很平凡,我没有过人之处,我只是个寂寂无闻的晋江十八流写手。但这又怎样,我有一双翅膀,左边是梦想,右边是信念。它们让我,一天天变成更好的自己。
    与君共勉。
    愿每个人都成为最好的自己。
    ☆、第71章 chapter71 战果
    温浅静默半晌,抬头看向天际一抹晚霞,霞光如红翡,像是某人颊边飞扬的红晕,迎着霞光,温浅又想起那张脸上浅笑的梨涡,他弯起唇角,说了三个字。
    ——“很骄傲。”
    能被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喜欢,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莫婉婉哈哈大笑,问:“话说你安排她去s大演讲还真不怕出事啊?”
    温浅有大局在握的笃定,“怎么会,第一排第二排有一半是我的人。”
    莫婉婉道:“那些提问的记者也是你的人吧?总觉得那些提问有将事态扭向良性发展的感觉。”
    温浅反问:“你说呢?”
    莫婉婉夸道:“温浅啊,你这强悍的智商以及滴水不漏的作风,不全力进攻商圈实在太可惜了……”她说着笑了一声,转了个话题:“你现在对樊歆是怎么个想法?”
    春深迟暮,晚霞倾泻如金。温浅倚在窗台,将视线投向露台上的兰花,雪色小花绽放在碧玉般的枝叶里,格外清幽静雅。温浅突然一阵恍惚,想起等在候机厅的一幕。
    彼时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坐他身后,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中一个女孩问她的女伴,“什么是喜欢?”
    女伴道:“书上说,喜欢就是见了对方就脸红心跳。”
    座位上的他原本在翻阅邮件,闻言想起数月前某个片场的夜晚,他送她回家,出车门时她没站稳,他扶了她一把,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微凉的指甲划过他的手,仿佛早春嫩芽拂过掌心的触感,风中飘荡着她深幽的发香,他心跳一霎加速。
    机场里的女孩又说:“还有,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果见不到面就会想念。”
    他一霎默然——在国外巡回演奏的两个月,无数个忙碌的瞬间过后,他沐在清冷月光之中,独自对着黑白琴键,总会想起她微带羞赧的脸。想起那一日,她抱着纯白栀子花在时光沉淀的老上海洋房中走过,她小巧的下巴抵在花朵上,在芬芳中温声细语唤他:“温先生。”
    ……
    那小女孩还在说:“如果生病受伤,你恨不得代替她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