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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朱栀儿有时会替他做衣服做鞋。
    这样春天的傍晌,温暖微凉,春风温柔,鼻端萦绕青草的芬芳,耳边听到淙淙的水声,隐隐有买卖东西,讨价还价的人声……想到朱栀儿要做给他的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去年秋天她酿的石榴酒……乔红儿年轻不羁的心也温柔起来。
    到了朱家,看到小花园荼蘼架下的案上,简单又美味的酒食,穿着淡黄色衫子薄荷绿裙子,黑发垂到肩头的朱栀儿,心情便更加愉快起来。
    用完酒食,他随朱栀儿去她的织室看她正在织的锦。
    渐渐昏黄的日光下,暗宝蓝色和棕色的丝从织机上流泻着珠光,怕看不分明,朱栀儿又点了一盏灯,灯光如豆,照着她的手却分外素白。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叹息了一声。
    乔红儿转身朝她看过去。
    她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莹润得仿佛含着泪,至少,也是带着不知道多深的寂寞和无依……
    乔红儿因此心里便隐隐难过起来。
    这一年年的韶华易逝……
    一天天的光阴流去,何尝不知道无情?
    这样美好的少女,本不应该在织机旁耗费一年年光阴……
    也许,他应该娶妻了?
    他并不想和任何一个女子帐笼鸳鸯,被翻红浪,可是,却想要安慰她。
    一向任侠豪爽的乔红儿,这一刻竟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朝她走向前一步。
    而朱栀儿却勇敢起来,朝着他小步走向前两步,仰着白净的面孔,眼睛里都是殷切。
    他被鼓励着,却依然没说出口……
    正在胶着时,突然一声巨响,凭空一把剑飞射而来,乔红儿竟然完全来不及反应,那剑超出常人所能,如电光一般,等他能看清时,已经插在朱栀儿的胸膛,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血从她胸脯的伤口和嘴角一起溢出,流过她白皙的肌肤,浸湿她衣襟……她还没有死,眼睛里满是凄楚……
    乔红儿虽然见血不少,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简直是噩梦!
    他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朝着窗户的方向:
    一个个子比他还高的男子,一张脸比最亮的月光还要动人,俊美得让从来自信的乔红儿都不忍直睹,冷冷地站在窗口。
    他正想问“你是谁”,下一秒那年轻男子已经带着一股夜风的森寒出现在了他面前。
    根本看不见他如何移动的……
    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红儿也生了一背的冷汗。
    那男子朝他伸出手来。
    乔红儿看着那只手,竟然不敢抵挡。
    手靠近了他,甚至碰到了他的耳朵,猛然一撕。
    乔红儿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然后虚空中仿佛什么被撕掉了……他茫然感觉到有什么倾泻在他肩头,是……头发?
    然后那男子继续面无表情地撕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没有痛楚,是什么被撕掉了?
    他的肩膀,怎么变得这样窄小圆润?
    他的前胸,白生生的,娇俏地傲然挺立的是什么?
    他的腰,纤细白嫩,如此陌生……
    乔红儿发出一声大叫,但听到耳朵里的,却只是一个女子悦耳动听的惊叫声,陌生又熟悉……他转身就逃,却撞上了织机,而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压倒在地……
    织机翻倒,丝和锦缎散落一地……
    他被男子压在地上,竟然使不上平日十分之一的力气,越挣扎越发觉这一刻自己的娇小无力,被人家压住腰腹,竟动弹不得。
    而那男子还伸手按住他两个上臂,本来应该有肌肉的上臂,这一刻只是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被那男子握在手里,用点力大概就要被掰折了……
    他怒骂,出口的却不过是女子的娇斥声。
    那俊美的陌生男子低头,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这么白嫩嫩,纤细的颈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脖子?
    他绝望地只能看到被钉在墙上的朱栀儿,依然睁着眼睛,眼中流出的泪海停留在脸腮上……
    “脉脉!”
    哪里来的当头棒喝?
    睁开眼,眼中依然是那张俊美的脸……自己在他怀里。
    啊,不,是谢橒。
    自己,不是乔红儿,是庞脉脉……
    庞脉脉喘息着,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谢橒把按在她额头的一颗碧绿色珠子收回来,蹙眉说:“炼个器也能招来心魔?”
    ☆、第190章 浣心镜
    庞脉脉大口喘息,眼睛里满满是那张英挺俊美的脸,是那双锐利寒凉,即使动情时微笑时也似高傲无情的眼睛,那薄薄的嘴唇那么美丽。
    她被他抱在怀里。
    她动了动手指,想紧紧攥住他袖子,却终究是没动。
    谢橒的手抚在她后背心,和他微凉又过于锋锐的灵力一起透入她体内的,还有他的体温和稳定。
    谢橒的灵力在她体内循环一周,发现她并无大碍,只是神态却似受了什么打击。他皱皱眉,把她抱到一边坐下,像抱孩子一般把她抱在怀里拍抚,过了许久才低声问:“怎么了?”
    庞脉脉怀里依然抱着她新成就的镜子,被他这般抱在怀中,周身是足以令人产生依赖感的温暖和他充满力量的胸膛手臂,坐在臀下的大腿能感觉到肌肉坚实有力……
    她只需要靠在他胸口,大概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吧?
    可是一个女修士真的可以如此吗?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他曾经说过的话,说女修士如果娇气,想依赖男人,就只能给人当侍妾炉鼎了……
    她现在已经是金丹修士,经过那么多危险,也算和他生死相依,但是,她真的有全心去信赖一个男人,把自己融化在他肩头的资格吗?
    现在的谢橒,又是怎么想的?
    谢橒看她在自己怀中僵硬着低头不语,便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将她下巴抬起,低头吻住她嘴唇。
    庞脉脉没有拒绝,唇瓣却微微发抖,被他温柔地含住舔舐,慢慢身体竟然放松下来,在他舌头进入她口腔时,还尝试着用自己的舌头碰了碰他的。
    而谢橒的声音在她紫府响起时,神魂传音,没了他偏冷的音质,显得非常可靠:“脉脉,到底怎么了?”
    庞脉脉想了想,勾住他那缕进入自己紫府去传音的神识,把自己经历的幻境从记忆里翻出来给他看。
    幻境本来就短,看完也用不了一盏茶时间。
    不想谢橒竟看得有了反应,抱住她的手臂越勒越紧,嘴把她堵得更是要窒息一般,舌头的动作也霸道起来。
    庞脉脉挣扎了几下,自然是挣不脱。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用灵力挣脱时,谢橒放开了她,呼吸也有些急促,脸上潮红,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一刻也失去了冷静,暗潮汹涌。
    他就地用灵力调息了若干周天,这才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他甚至微微侧过脸不看她。
    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那种微带高傲的冷。
    “本来想去完君家之后,就带你回崇真举行双修大典。”谢橒说,“如此看来,只怕还要延后……”
    庞脉脉抬头看着他。
    谢橒转过头来,低头和她双目相接:“你之前在浮生小镇经历的,是你唯一一次‘外我’的轮回式经历吧?所以才对你影响那么大……你道心不稳了,需要增加经历……回去之后,我会帮你借三生盘。”
    他思索着,又道:“恐怕你现在用三生盘也太早,还需要辅以现世经历。”
    他的目光掠过她面庞,身体,流连而复杂。
    沉默了一会,他低声道:“脉脉,你心里……害怕我么?”
    话音虽低,庞脉脉却听出那声音里绷紧的一些东西,谢橒向来高傲自信的声音里竟然被她听出一些少年脆弱的尾音,她心里便被什么扯了扯,隐隐难受起来。
    她甚至想安慰他,然后又说不出口,只能抬头双目殷殷看着他,目光中却透出难过来。
    谢橒的脸有一瞬间黯淡下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捏紧成拳。
    本来,自从她舍命把谢橒扔给蔷途,又踏入迷土去救谢橒之后,她心里对谢橒的抗拒感和距离感大减,真的是把他当成生死相依的道侣看待了。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她无法走近他。
    也没有想到,她心里竟然还隐藏了对他的抗拒……
    谢橒抬起眼睛,咬牙道:“既然不爱我,你为什么又要舍命救我?你要我说什么……还是做什么才会……将心许给我?”
    他那样的声音语气……庞脉脉的心脏仿佛受到了锤子之类的重击,又似针扎一般难受。
    她没有想过这么高傲的谢橒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他还在用那样勉强压抑的语气继续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真想把你吞到我身体里,让你看看我的心……”
    不知怎的,庞脉脉的眼泪便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她颤抖着伸了一只手给他,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颤抖着靠近他情绪激动而起伏的胸膛,他却并没有伸手抓住。
    最终她走上前一步,手抚上他的脸,最后手掌温暖地贴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谢橒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勒紧她腰身把她束在怀中。
    “你好美,美得好像我年少时喜欢过的精灵,月夜下的那种……我都不敢仔细看你,怕你看不起我……”庞脉脉垂下眼,脸贴着他胸膛,在他怀里喃喃说,“你一直比我强,从一开始就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动一动指头就能叫我灰飞烟灭,就算现在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害怕。……我以为自己不怕的,也不想承认,可是没想到还是有一点……”
    谢橒突然就开始吻她,温柔而热烈,似乎想用吻洗掉她深埋心底的一丝怯惧。
    他双手托住她的背,让她承受他的吻时,有所依靠,过了一会儿,他移开一只手,去握住她肩膀,摩挲她,迫使她更加放开自己。
    庞脉脉一点儿也不挣扎,她抬起脸,任凭他吻。
    当他终于放开她的嘴唇,转而吻她脖子时,她乖乖仰起脖子,喘息着,战栗着,闭上眼睛,勇敢地说:“要的话现在就可以。”声音微微发颤。
    谢橒吻够了她的嘴唇和颈项,没有低头继续到胸,只是目光从她衣襟里狠狠地流连了片刻,才抬起头放过她,咬牙说:“现在不行。”
    庞脉脉软在他手臂上,轻轻低喘。
    “你道心不稳,现在无论如何不可以。”谢橒收敛自己的**,“等你历练完,稳固了道心,才能办双修大典,这之后才行……”他的目光被绕在她身上移不开,“我不急,只要你不生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