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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就在锦衣卫一行人胆战心悸的把人贩子这一伙人全部收押用刑逼问的时候,朱翊钧和郑虎则是安安稳稳的被人请着入了申府。
    李清容原还有几分疑虑,毕竟谁都知道皇帝一行人还停在苏州,这个时候朱翊钧应该不会出现在松江才对。只是,等她见了人,只一眼就红了眼眶:“钧儿,”李清容也顾不上他身上那还未换洗过的脏衣服,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用力抱着,哑声道,“怎么……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虽说已经有几年没见,孩子的容貌也是一日三变,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外甥,李清容只一眼就能从朱翊钧的脸上找到李清漪和皇帝的影子。只是,单单从朱翊钧的模样就能看出他大约是经了些事情,李清容也不敢太过追问,故而挑了个比较温和的问题。
    朱翊钧这一回吃了个大亏却是仿佛是被磨过的剑,去了杂质和钝角,倒是显得更加纯粹和锋利了。他先是看了看边上有些不大自在的郑虎,又见屋内左右伺候的人都被李清容给打发出去了。如今屋内只有他们三人,他也就没有藏着什么,直接厚着脸皮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就算如此,李清容听说他是因为自己甩开锦衣卫和太监而被人拐子顺手拐走的时候也着实气得不轻。她气头上来也顾不上朱翊钧的身份,狠狠的用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也是太胡闹了!”说着说着,李清容眼泪都要气出来了,“你爹你娘那边该有多担心啊!”
    说到这里,李清容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叫了管家过来:“快,赶紧叫老爷回来,就说是有急事,让他务必赶紧回来。”要通知李清漪和皇帝,还得找申时行派人才是。
    管家悄悄的用眼角余光来回瞧了瞧堂上的两个孩子,心中惊疑交加,可他面上还是十分恭顺的应了下来:“是,我这就派人去请老爷。”
    李清容却少见的冷了脸,垂头看着管家,沉声交代道:“不是派人去请。你亲自去请他回来!”
    管家听着这声音,小腿肚子一哆嗦,险些跪下去,忙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了。他想:完蛋了,果然是老爷在外头生的孩子,夫人这一发威,可真是吓人哦。
    且不提管家的脑洞,李清容顾虑到朱翊钧这几日估计吃了不少苦,便令人去厨下拿了些茶点和热粥来给两个孩子,仍旧忍不住抱怨一句道:“先吃点东西吧,瞧你这脸色,我看着都心慌。”
    朱翊钧知道李清容是关心自己,坐正了身子点头应下来,然后又接着前面的话把自己如何从人贩子那个庄子里逃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提及郑虎的帮助和路上遇到天主教神父的事情。
    李清容早前便已经注意到了郑虎。她做了这些年的当家夫人,这些年官场上的应酬也是见惯了人,自然也是有些眼光的——郑虎这般的孩子看身形和星子便是农家出身,以朱翊钧的身份多半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会认识,故而她才一直没多问,只等着朱翊钧自己来说明。
    等着朱翊钧说到是郑虎一力带他一起逃了出来,李清容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瞪了朱翊钧一眼:这次还算是朱翊钧运气好,能遇上郑虎这般的好孩子带他逃出来,甚至路上还能遇见神父这样助人为乐的人带他入城。要不然,说不得还要吃多少的苦!
    李清容心中这般想着,对于郑虎更是感激。她恳切的用手握住郑虎的手,认真的道:“这回真的、真的是多谢你了。钧儿是我二姐的长子,他弟弟没出生前还是家里的独苗,自小就被宠着长大,一家子也都看重得很。他若是有个万一,我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自进了申府,郑虎原来还有几分自卑和隐约的抵抗——他是不怕强权和那些丑恶的事情,可是第一次走进这么豪华的府邸,看到这么一个温柔美貌的贵夫人,他心里也是有几分不适应的。
    他黑瘦的颊边好似涂了一点儿鲜艳的胭脂,黑红黑红的。他有些羞窘的低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清容那双白玉兰一般温软洁白的手毫不嫌弃的握住他那只黑瘦的爪子,指尖都有些发麻,浑身僵住了,心里却不知怎的忽然动了一下,软软的。
    他想,要是娘还在的话,她的手大概大概也是这么温暖吧?
    郑虎那些惶惶忽然随着那一点阳光似的温暖而烟消云散,他转头对上朱翊钧含笑的面庞和李清容恳切真挚的目光,终于还是放下心来了。
    看样子,他们一家应该都是好人呢。
    ******
    苏州城里,李清漪把怀里刚刚哄睡了的朱翊钰放到榻上,盖上轻薄的丝被,然后才缓缓地用手扶住额角,苍白的面上少见的显出几分力不从心来。
    她原是那般令人难忘的美人,犹如琼枝玉树,姑射仙人一般令人见之而忘俗。可不过短短数日,她白玉似的面上便已经含了难以消去的忧愁,使得她的美貌都随之而黯淡下去。
    美人含愁便好似美玉染瑕,格外的令人动容。
    皇帝刚刚从门外进来,见了她的神色也不由也皱了皱眉头。他快步过来,先是抚了抚李清漪的肩头,以这般亲昵而温情的动作来抚慰她,随即才看了眼榻上的幼子,轻声道:“早早可算是睡了?”
    也不知苏州是否就是专门克他们姓朱的一家子的,长子朱翊钧的事情才刚刚有了头绪,幼子朱翊钰这头又隐约烧了起来,日夜哭闹不休。李清漪白日里要照顾朱翊钰,晚上又因为朱翊钧的事情而辗转难眠,这般日夜折腾,便是铁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普通女人?
    皇帝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强自打起精神安慰李清漪:“锦衣卫已经追过去了。如果没错的话,说不得很快就能找到钧儿。”
    李清漪用力咬住唇,忍住那些无用且会伤人的抱怨话,无声抱住皇帝的手臂,低低的道:“早知道会有这些事,我当初真不该提议出门的。”她现今都快要悔死了,朱翊钧爱甩人是宫里养出的坏习惯,可要是在宫里又哪会出现这些叫人害怕的意外和危险?
    “这又哪里怪的了你?”皇帝生怕她钻牛角尖,连忙出声道,“无论是钧儿还是早早的事,都怪不上你!真要说的话,最后拍板要南巡的还不是我?难不成你要怪我不成?”
    李清漪被他的语气逗得抿了抿唇,随即又垂下眼,眼睫浓密且纤长,就像是小小的扇子,在秀挺的鼻翼处落下一点淡淡的阴影。
    皇帝轻轻松了口气,垂下头温声问道:“你的早膳也就吃了两口,为着早早哭闹的事情连午膳都没用。我叫人煮了鸡汤面,陪我一起用一点?”
    李清漪慢慢的点点头,嘴上却还是哑声道:“一小碗就好,我现下没什么胃口。”
    她能松口,皇帝就放了大半的心。他正要开口叫人把鸡汤面端过来,忽然见着外头守着的冯保手上抓着一封信,顾不得通报便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陛下,娘娘,”冯保掀了帘子进门来,赶忙跪下,把手上的信件举得高高的,“松江来了信,说是太子找到了。”
    李清漪手肘不由往边上一动,案上才喝了一般的茶盏被推得一歪,凉了的茶水也跟着倒了出来。
    可无论是李清漪还是皇帝一时之间都顾不上这个,双目好似点了火似的望着冯保。
    李清漪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盯着冯保,语调既是急切又带了几分期盼,她的杏眸在这一刻也亮得出奇:“是找到钧儿了?他现在在哪?人怎么样了?”
    冯保连忙道:“是申知府来的信,听报信的人说,太子殿下现下就在松江的申府里呢。平安无事,安然无恙。”他笑得一张脸都要褶皱着一团菊花了,轻轻的道,“具体的,应该是都在信里。”
    皇帝和李清漪都不由得随之而大大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皇帝的脸上显出了这几日少见的笑容,亲自接了信,打开后与李清漪一起细细的看了一遍。他见着信中朱翊钧逃跑的那些惊险之事,又是庆幸又是气恼,等看完了便道:“快,叫人准备准备,这就起驾去松江。”
    “等一等,左右钧儿也没事,也不必这般着急。”李清漪手指抓住皇帝的袖子,轻轻的道。
    自从得知了儿子的安全之后,李清漪心头绷着的那根弦也跟着慢慢的松开了,故而又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太分明的气恨来,忍了气咬牙和皇帝道:“我们这几日为着钧儿担惊受怕,正好也叫他也尝尝这滋味。好好的长点记性!”
    朱翊钧应该也知道自己这回犯了错必是要被大大处罚一遍的,所以,现下估计正胆战心惊等着他们呢。
    李清漪想到这里,倒是坐的更加端正了。她犹如明月一般皎然动人的面上浮出微微的笑容,含笑拉了皇帝在身边坐下,悠悠然的道:“好了,我们先吃鸡汤面。吃饱了才好‘教育’儿子!”
    第116章 南巡10
    就像是李清漪所想的那样,朱翊钧确实是胆战心惊等着老爹和老娘来胖揍一顿。
    第一天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想着,等见了面,一定要哭得可怜些,这样爹大概会拦着点?娘打他的时候大概也会轻一点。额,大概……
    第二天的时候,他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甚至还想过要饿几顿去哭惨,最好哭到爹娘不忍心打太狠……只可惜他在人贩子那边饿得怕了,边上还有个什么都吃的郑虎,在申府的这几天,一日三餐外加午间点心和晚间点心,他的面色都红润起来了,扮惨根本不合格。
    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心,被郑虎劝了几句,干脆怀着“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是一刀”的心,想着干脆认命挨打好了。认罪态度好的话,大概能少打点?
    ……
    朱翊钧胆战心惊的等了五天,梦里都能见着他娘手里拿着小竹条,一边温温柔柔的笑一边恶狠狠地抽他。他就这么做了五天的噩梦,都快等成咸鱼干了……所以,当他听人说皇帝皇后到了,他是真心激动的,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然后……然后就一不小心无比圆润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朱翊钧摔得浑身疼,可也不敢耽误,撒脚丫子跑到了花厅里,果是见着了一声便服的李清漪和皇帝。他们坐在上首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新沏的狮峰龙井,一边喝茶一边和申时行以及李清容说话。
    相较于每天忧愁如何挨揍的朱翊钧,李清漪这几日虽说也惦记儿子但也存了要叫儿子好好长长记性的想法,故而吃好睡好,面色红润,神容静美,一派的从容自若。
    皇帝倒是替儿子提了一颗心,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儿子一眼,暗自忧心:他还记得自家皇后来的时候特意让人做了一根细竹板来,肯定是要用来揍儿子的。那细细的竹板子,打在身上多疼啊。
    朱翊钧期期艾艾的在厅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狠狠心走上前,行过礼,凑到李清漪和皇帝跟前,小声叫了两声:“爹,娘……”他故意想扯开话题蒙混过关,便问道:“早早呢?”
    李清漪蹙了蹙黛眉,红唇微微一抿,随即便把手上的青瓷茶盏往案边一放,垂头看了看朱翊钧,开口道:“这时候到是会叫爹和娘了?早早的事你现下不必担心。”她的语调极冷极淡,“出门前,你爹和我千叮咛、万嘱咐,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朱翊钧包子脸皱成一团,很想凑过去撒会儿娇,可边上还有申时行和李清容,他这个做太子的到底还是要脸的。故而,朱翊钧低着头,小步、小步的挪到李清漪跟前,极是羞愧的应声道:“出门前,爹和我说‘这回出去玩一定要听话,尤其是钧儿,外边和宫里不一样,有很多危险的地方和坏人。你还小,不要像以前那样任性的甩开太监和侍卫一个人乱跑。要乖乖的,不要叫父皇母后担心’……”
    朱翊钧的记性还是很好的,皇帝当初的话,他背的一字不差。
    李清漪听他断断续续的背完了那些嘱咐,这才接着冷声道:“既然我和你爹的话,你都记着,那又为何知错犯错?”
    朱翊钧到底年纪小脸皮薄,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被训,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张脸涨得滴血一般,眼眶也红了,眨了眨眼睛,模样好像是落水的小奶狗一样可怜巴巴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把。
    边上的皇帝瞧着心软,忍不住道:“算了,钧儿这回也吃了不少苦,我瞧着都瘦了许多,回去再说吧。”
    李清容和申时行两人也连忙接着劝了几句。
    可李清漪今日却是狠了心要教训儿子一顿,她没理边上的人,直接伸手把儿子拉到了跟前,然后,她低下头郑重其事的与忐忑不安的儿子对视,一字一句的问他,“朱翊钧,你任性妄为的时候,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大明的太子——生你者父母,养你者万民。自你出生以来,一衣一食极尽尊贵,待你记事,天下大儒为你授课。你若出事,对得起我和你爹,对得起天下臣民的期望吗?”
    朱翊钧抽了抽红红的鼻子,眼里淌下眼泪来,他小声道:“我,我知道错了。”
    李清漪瞅了他一眼,神色不动的接着问道:“我听说,你挺喜欢听先生给你讲史记里的典故?那可还记得袁盎劝文帝之事?”
    朱翊钧呆了呆,手背抹了抹眼泪,抽噎着应声道:“……袁盎劝文帝说‘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
    这是出自《袁盎晁错列传》的一句话,说的是一个典故。
    文帝从霸陵上山,打算从西边的陡坡奔驰而下。这个时候,袁盎骑着马靠近文帝的车子,还伸手拉住了马缰绳。文帝因为被拦住,很不高兴,便问他:“将军是害怕了吗?”
    袁盎闻言不卑不亢,他说:“我听说家有千金的人就坐时不靠近屋檐边,家有百金财富的人站的时候不倚在楼台的栏杆上,英明的君主不会因为心存侥幸而去冒险。现在陛下放纵驾车的六匹马,从高坡上奔驰下来,假如有马匹受惊车辆毁坏的事,陛下纵然看轻自己,又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
    文帝乃是明君,闻言也就不再执意犯险。
    李清漪心里很清楚,似朱翊钧这般过目成诵,小小年纪便熟知经史,闻言便可明对方话意,确确是绝顶的聪明。可越是这般的孩子便越要好好教导,若是让他因为自己的聪明而自尊自傲,小瞧天下之人,那便是走了与先帝一般的歪门邪道。古来人君,最忌的就是自作聪明。
    李清漪原本是觉得自己可以徐徐而图,毕竟也是朱翊钧乃是她的长子,寄予厚望,珍之重之。可是,事实却告诉他,小孩子记吃不记打,尤其是朱翊钧这般的,更容易因为自己的小聪明而犯下大错——偏偏,他的身份容不得他犯错。
    李清漪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唐太宗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先生传道受业,教你经史难道就是让你当故事一般听过就算的?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贤明聪慧更胜过汉文帝?这般的道理,经史上说过,你爹和我也说过,你就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朱翊钧羞愧至极,终于再忍不住,顾不得面子,挡着一众的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口上哽咽着:“我知道错了。娘,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自作聪明了。”
    李清漪这才伸出手,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眼泪,转身与众人道:“我带钧儿去擦把脸。”说罢,起身拉了朱翊钧往边上的厢房去。
    皇帝赶忙起身,点头和边上的申时行和李清容说了几句,也跟了上去。他最是清楚李清漪的性子:说是擦脸,八成是说教完了开始揍人。
    果然,皇帝后脚刚刚过去,就见着李清漪抽出那根新制的细竹板在手上摩挲,问朱翊钧道:“既然你之前认错了,那你自己说,你该打几下?”
    朱翊钧呜咽的抹了把眼泪,小声道:“十下?”
    李清漪笑了一下,没应声。
    朱翊钧眼泪止也止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他吞吞吐吐的道:“十五下?”
    李清漪仍旧不吭声,眨了眨杏眸。
    朱翊钧哭得差点背过气,只得狠心一跺脚:“二十下。”这得把屁股都抽肿了啊!
    李清漪点点头,叫他趴坐榻上面,一下也不少的抽了整整二十下,朱翊钧嘴唇都快咬破了,一张脸涨的通红,眼泪也把坐榻下面垫着的锦缎给染湿了。
    皇帝瞧着很是心疼,恨不能上前替儿子受罪。
    李清漪打完了人,静了一瞬,半点也不客气的拿起竹板直接打在了自己左手的手掌上。她这一下十分之用力,抽的手上立时便显出红肿的血痕来,因为她肌肤白得犹如细雪,这般一条血痕,更显得触目惊心。
    皇帝吓了一跳,心肝肝都跟着疼起来,再站不住,赶忙上前把那竹板抢到自己手上,口上道:“这是做什么?孩子犯错打几下便是了,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发脾气。”
    哭得差点没晕过去的朱翊钧也回过头,看了眼李清漪手上的血痕,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养不教,皆是父母之过。”李清漪反倒像是个没事人,抽完自己也就心平气静了,“钧儿还小,他的错,我做母亲的自然也有责任。”
    皇帝来回瞧了这对母子一眼,眸光一动,很是干脆的拿起那个竹板也抽了自己的手掌一下,玩笑道:“这下好了,咱们一家子同甘共苦,一起疼着吧。”
    朱翊钧屁股被打得红肿,又疼又痒,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哭得和杏核似的眼睛也止住了眼泪。
    第117章 南巡11
    快到午膳的时候,朱翊钧屁股疼得起不来,只好趴在榻上让人给自己送饭。
    不过,他倒没想到,送饭的竟是郑虎。
    郑虎看着朱翊钧被亲娘打成这样,心情很有些复杂,瞧了好久才道:“你娘还真下得了手啊?”他娘死得早,继母虽然待他刻薄可对底下的弟弟也都疼得很,故而郑虎心里其实也是想着亲娘的。只是没想到,朱翊钧的娘居然这么凶,一打就把人打得起不来身。
    朱翊钧趴在榻上,撅着屁股,先用勺子喝一碗莲叶羹。
    这是特意给他备的,莲叶本就消暑祛瘀,书上也说它是“生发元气,散瘀血,消水肿”。故而,朱翊钧挨了一回打,厨房也都特意捡了这些个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