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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帮他将煤气罐送进家里后黎晓函才继续往上走,归心似箭。
    掏出钥匙,打开外面的两道门。
    黎晓函将箱子放在一米宽和长两米的阳台上,换上拖鞋,再打开与阳台与大厅相通且半掩着的门。
    映入眼前的是歪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刚睁开眼的头发花白的叶阿婆,她见着黎晓函便说道:“晓函回来了,实习累不累?”
    黎晓函不可能将自己出去拍摄事实跟叶阿婆说,只是找了个看起来合理又符合他现在状况的理由忽悠过去,他也不希望对方太过担心。
    黎晓函回答不累接着又问道:“晓北呢?他这两天有没有让您累着。”
    叶阿婆说道:“怎么会,晓北那么乖,刚睡着,在房里呢。”
    黎晓函心比较急,直接转进他的房间,叶阿婆也不介意他的行为。
    看着脸色苍白乖巧安静的孩子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黎晓函弯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下,用自己都没听清地声音小声说道:“晓北,哥哥回来了。”
    叶阿婆站在门口微微叹息。
    两个都是可怜的孩子。
    第4章 晓北
    叶阿婆照顾晓北也有三天,神情都写着疲惫,她人也六十来岁,自诩身体还不错,但是还是抵不过岁月对精神和冲刷。
    黎晓函感谢叶阿婆一翻,又将自己在机场买的礼物送给叶阿婆,对方满意地带着笑容回家,临走前还体贴地问黎晓函吃过午饭没,黎晓函既然回来哪会让叶阿婆给自己弄午饭,只说吃过了。
    叶阿婆虽是一个人住,平时黎晓函做兼职和上学时都是她帮着看顾黎晓北,对叶阿婆的帮助黎晓函是感激的,在生活的强大压力下没有反人类反社会的心理也多亏周边的好邻居。
    黎晓北还在睡,黎晓函将就弄了碗面,下了个鸡蛋吃了,昨晚没有休息好,见黎晓北睡得香甜,他换了睡衣也往床上躺着。
    累得脑袋直接放空,不到一分钟黎晓函便沉沉睡去,他确实是累的。
    虚虚实实的梦境使得黎晓函更累,整个人都感觉使不上力,想醒过来怎么也不行,身体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挣扎许久后黎晓函又再次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才幽幽转醒。
    醒来发现睡里侧的晓北已不在床上,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指向数字三,也没睡多久,两个多小时。
    下了床,将被子叠好,出了房间就是客厅。
    他们的房子不大,但相对寸金寸土的都市,他们这套房子面积也算不错,至少还有个小九十平米,实用面积大概在六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阳台,除了老旧一点,没有电梯,其他该有的都有,比起许多需要交房租的打工者,他有个遮风避雨的家,也足够了。
    在客厅里找到已经起床晓北,他每天中午固定睡两个小时午觉,定时就会起来。
    此时的晓北正坐在沙发前的毯子上摆放积木块,动作单调重复,看见黎晓函过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继续摆放他面前的积木块。
    对于晓北的表现黎晓函也不气馁,直接坐在他身边叨叨絮絮地跟他说起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听到精彩部分,晓北手顿了顿,不过下一秒又继续摆放他面前的积木,随后又将他那堆玩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黎晓函不得不承认,晓北的特殊情况,他是个自闭症儿童,对此,黎晓函觉得自己有一份义务和责任在里面,无论晓北变得如何,他都会努力治好他,陪着他,即便他不结婚不组建自己的家庭也要对晓北好,晓北是他的家人。
    可以说,晓北是黎晓函拉扯大的。
    当黎晓北送到黎晓函手上时,他还是一个个漂亮的小婴儿,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乌黑的眼睛总是骨溜溜地转,作为新上任大哥,黎晓函对新弟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多了个亲人,恨的是他的出现扰乱了平静的生活。
    他那不负责的母亲把晓北扔给他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句话,一张银行卡,一个名字,再无其他。当时的黎晓函不过是个高中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晓北像个重型炸弹似的进入他的生活,并为此放弃他十六岁的花季雨季。
    在学校成绩拔尖的黎晓函因为要边上学边照顾晓北,成绩下滑得厉害,而且晓北还不那种特别令人放心的小婴儿,并不好照看,平时也请阿姨帮忙照顾,但晓北却比普通的小孩难照看。
    刚出生的婴儿都要喝牛奶,可是他是个例外,一喝牛奶就拉肚子,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只好改喝豆奶。开始喂辅食时,又发现了晓北的咀嚼能力极其差,根本不会嚼东西。再长大一些,其他正常的的孩子都开始学习说话了,他则迟迟不会发音。
    咨询过照顾晓北的阿姨,她说也有孩子这个年龄段不能很好地咀嚼,很好地说话的。黎晓涵也没照顾过小宝宝,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心想着也许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可能等晓北长大了就会好起来。
    可事实上呢?
    每天除了上学放学,回到家中就是陪着晓北,伴随着时间流逝,晓北也渐渐地长大。
    好景不长,黎晓函又陆陆续续发现晓北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并引起了黎晓函的注意。
    除了咀嚼能力极差之外,晓北还喜欢看运动的东西,比如婴儿摇篮里转动的音乐玩具,马路上的来来往往的汽车,他还喜欢将玩具车整整齐齐排成一排,且不准其他人搅乱。
    更夸张的是,晓北会一直去关电视,其他人一打开他就去关掉。他还喜欢在原地打转,从来不觉得头晕。黎晓函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自闭儿的延脑发育不够好,平衡系统低敏,不容易有头晕的感觉,才会喜欢转圈圈。晓北还怕与人的目光接触,就连黎晓函看他,只要目光一和他眼睛对上,他就立刻就将目光转开。
    转眼间,在晓北将近三岁半时,黎晓函顺利上了大学,并送他去幼儿园开始接触其他同龄小朋友。只是进去不到半年,幼儿园老师看出了问题,她找到黎晓函并坦率地告诉他,她认为,晓北的成熟度不及两岁孩童,她怀疑晓北患有自闭症,建议黎晓函带他去专业机构做个全面的检查。
    在老师的推荐下,黎晓函找到专业机构带给晓北做了全面且繁琐的检查,包括肌肉协调度,感觉系统,脑子语言发展,对外界的认识学习能力,社交兴趣和技巧等。
    花了近半年时间,在晓北满四岁时,才完成所有的检查,并被确诊为自闭症。
    对刚刚上大学正准备享受一下校园生活的黎晓函来说不啻是个晴天霹雳,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看上去聪明可爱晓北怎么会是个自闭儿?
    黎晓函当时心情极度糟糕,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弄医生在诊断过程中出错了!
    为什么硬说他辛苦带大的晓北有这个病,可是无论如何,黎晓函还是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他那颗血淋淋再次被现实挖开,还撒上了一把盐。
    在短暂的痛苦之后黎晓函收起所谓的自怜自矣,他也就想通了,他到网上,到图书馆查询很多很多资料,他不应该放弃,不管晓北的病情怎样,他都要帮他治好,即便自己不在了,他还能活得像个正常人。
    现在的晓北正好四岁,也是三个月前诊断出他得了这个病。
    国内不比国外,针对特殊人群的教育体系有但并不多,而且费用也相对昂贵,黎晓函在大学期间就已经在做兼职了,不负责任母亲留的费用根本无法支撑晓北长大。曾经一度想过退学,可是指导员多次找他谈话,确定他的家庭情况后,跟各科老师说清楚情况,只要不是重要的课程他都可以不去,虽然是三流大学,可是在三流大学中算是不错的学校。
    后来黎晓函没有退学,但是他更努力的兼职赚钱。
    通过查询各种资料他也知道特殊教育机构,不过距离家里还是有点远,黎晓函每周送他去四天,特殊学校里的学费比较昂贵,主要是特殊教育机构学前班的老师是特殊教育硕士毕业的,很有经验,可是价格再贵,黎晓函咬咬牙也要送晓北进去学习。
    现在已经去了两个月,效果虽不太明显,但也给了黎晓函一个希望。
    更庆幸的是,现在的晓北不会拒绝他的拥抱,亲吻。
    现在就先让晓北先去特殊学校,只要有希望黎晓函就不会放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赚钱,让晓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原本照顾晓北的保姆听说晓北得了自闭症后便辞职不干了,她儿子刚给她生了个孙子,辞职回去带孙子,同时她认为自闭症这事会传染,不敢再呆下去。
    现在都是黎晓函抽时间送晓北去学校,在他还没有跟李岁荣签约之前,送晓北去上学完全没有问题,可是现在许多时间都不确定,他面临着请保姆一事。不管如何,黎晓函没有在困难面前退却,李岁荣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找一个合格身体健康还信得过的保姆不容易,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已经查出晓北对许多食都存在过敏的现象,医院开出的长长单子现在还贴在墙上,时刻提醒着黎晓函要注意这类食物绝对不能进晓北的口,请新保姆必须在晓北的吃食上下大功夫,马虎不得,他去哪里找到称心如意的保姆。
    烦心事黎晓函当然不会告诉晓北。
    今天是周日,晓北也不用去学校,黎晓函在家里给他煮好吃的,一遍一遍的教晓北喊自己为哥哥,晓北跟着学,他可以念,但是他却不会主动叫人。
    没关系,至少晓北愿意学。
    找保姆一事,现在已经成为重中之重,黎晓函近段三个月的时间会越来越紧迫,李岁荣给他的安排表里面已经排除掉演戏和拍摄广告部分,剩下必须参加的就是娱乐节目和出席各种商演活动。
    距离下一次的工作时间还有三天,在这几天他得找个人顶替保姆的工作,叶阿婆和刘老头儿都上了年纪不能太过奔波,实在没得办法下黎晓函才会考虑找他们。
    第二天,黎晓函便一大早坐公交车送晓北去学校,晓北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玩着塑料风扇叶片,离开之前黎晓函亲了亲他的额头。
    “晓北,哥哥晚上来接你。”
    晓北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跟着老师进了班里。
    黎晓函喉咙紧了紧,而后他回了学校一趟,他收了李岁荣给他的那三成,除去晓北今年的检查和教育费用,并不太宽裕,他自己得省吃俭用,而且还知道晓北后期会如何,他一点都不能放松。
    周一有一节重要的课程,黎晓函不想错过。
    上完上午的课,指导员找到他办公室一趟。
    第5章 商量
    黎晓函现今是大二本科生,念的是商务英语专业,当时他在填报志愿时选择的是服从学校分配,如果当时没选估计现在就是大专生,而非本科生,商务英语专业对黎晓函来说并不太难,他的英语成绩并不差,只不过班级里的男生少一些,而作为班级里少数男生中的其中一枚珍贵种子,他几乎是隐形存在的。
    不少同学也知道黎晓函情况,都是女孩子,对他的家庭情况表示同情之外,有的女同学还会问问需不需要帮助,黎晓函感谢他们的心意,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在自己能独立完成的情况下,完全不需要麻烦他人。
    黎晓函到学校上课的次数虽少,但是成绩在班上也不差,去年还拿到一等奖学金,相对高中的奖学金,大学的奖学金可以说是非常容易拿。
    黎晓函的班级指导员今天找他就是为了今年奖学金一事,有一份表格需要他填写,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入党申请书。
    指导员谢文婷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没两年的硕士生,人长得温婉,性格也温柔,对黎晓函家中一事特别上心,也特别照顾这位成绩不差的学生。
    谢文婷温柔一笑:“今年的奖学金只要没有意外你可以申请成功,入党申请我会给你一份,有空的时间填一下?”
    黎晓函将入党申请推回给谢文婷:“谢老师,入党申请书我就不填了,我记得入党前还要上课写入党申请书,我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谢谢您。”更何况他也不打算考公务员。
    谢文婷也不强求,不过她还是极力说服黎晓函:“上课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我想应该不会耽误你的时间,机会也不多,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毕竟入党后其实还有很多实惠政策,毕业后如果想考公务员帮助会非常大。”
    有没有实惠政策黎晓函不知道,但是他确实不想入党:“谢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想其他同学可能比我更需要。”
    按照晓北现在的情况,他上课和学习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不要说写入学申请书了。谢文婷只知道他要照顾弟弟,要做兼职,但是并不知道黎晓北在三个月前被检查出有自闭症一事,而黎晓函也没有打算将此事宣扬出去,自己的事自己操心就好,他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怜悯。
    没法说服黎晓函,谢老师也并未气馁,她能理解黎晓函的情况:“那也行,这事也不急,奖学金申请表格你填好后记得交给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找我。”
    对指导员的好意黎晓函很感激:“谢谢老师,我会的。”
    谢文婷笑着说:“别老是谢谢我。”
    黎晓函也回以一笑,说道:“那老师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跟谢文婷告别后黎晓函到校门口乘坐公交车到特殊学校接晓北放学,他到的早,晓北的课还未上完,只好在教室外面的长椅子坐着等候。
    晓北的班上人数并不多,还有九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孩,来接小孩的家长也不少,各自有各自的担忧的表情,有的妈妈看到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当场就抽泣起来,其他家长好言劝慰。
    黎晓函没有加入到劝慰大军,而是垂头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拇指,他面上极为平静。
    坐在黎晓函身旁的是一位年纪三十五岁上下的女士,打扮显年轻,不过她眼角的眼纹暴露了她的年纪,她也沉默着盯着教育的大门。
    不一会儿,女士开始跟黎晓函搭话:“你看起来很年轻。”
    黎晓函愣了下发现对方是在跟自己搭话,礼貌微笑道:“我是来接我弟弟的。”
    妇女说道:“里面在上课是我的儿子,今年五岁,前年就发现他与普通人不同了。”
    黎晓函没接话,他感觉女士只是想找个倾诉对象,并不是想要跟他聊天。
    果不其然,女士又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家都觉得这个病治不好,都催我再生一个正常的孩子,孩子的爸爸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对他好,他奶奶更夸张,还叫他爸爸放弃孩子,要跟我离婚重新找一个。今年我跟孩子他爸离婚了,现在我只有这个儿子。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她苦笑了下,默默低语,黎晓函没听太清楚。
    黎晓函说道:“女士,我相信他们都会好的。”
    这位女士点点头,像是说服自己说道:“嗯,只要用心,一切皆有可能。”
    黎晓函已经看到不仅仅是晓北有这种情况,或许一种微扭曲的心理导致他得出受折磨的也不是他和晓北两个人,还有很多人跟他们一样饱受折磨,他知道这种心里是不对的,可是人在到达一定忍耐极限程度时,实在无法正常思考,他需要发泄渠道。
    教室的门被打开,家长们陆陆续续接走他们的孩子。
    作为家长之一,黎晓函牵起晓北软软的小手,跟傅老师说再见:“晓北跟傅老师说再见,再见。”
    晓北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能言语,黎晓函蹲在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再见二字,晓北良久后才开口:“再见。”
    傅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他蹲下身跟晓北说再见:“晓北,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