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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第82章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宫廷宴会都没法好生吃东西,这会儿饿得难受,幸而一心早有预备,晚上归来,砂锅里炖得好好的鲤鱼山楂汤。暖香爱那酸鲜的味儿,喝着醇美的汤,想到某个午后吃点心,她拈着汤糖粉雪丽球说最近的山楂很不错,酸甜都在最好的时候。她看向言景行,这人对她微微一笑,叫人另外去盛了平菇豆腐汤。
    暖香捧着粉胎填金小花碗吃得十分幸福,见状便问:“豆腐汤福寿堂那里熬着一份儿,这会儿去要吗?”
    言景行却道:“我好好的干嘛去要她的汤?老夫人那里炖的蟹粉燕窝。她大约会给浣花阁送一份儿。”
    暖香眨眨眼睛,嘟囔道:“老夫人对这表表姑娘倒是真不错。”
    言景行正把猫抱起来摸头,听说便用猫爪子挠她:“你认真的?”暖香连忙往一边躲,笑道:“正话反说呢,听不出来?”
    蟹粉和燕窝都是单品,不合搭配。老夫人极其注意饮食养生,怎么会不懂?她是要告诉某人,她多余了。
    夏雪怜肯上进有心气儿,却失去父亲,家道沦落,老夫人怜惜这样的女孩子。但后来发现她有异样的心思,还有点心术不正,那立即就没了好感。这个倔强的老太太原本是跟儿子赌气,记恨当年他任性退婚,所以撒手不理,硬撑着要等老侯爷回来了自己面对烂摊子。但她显然错了,不能因为这人在战场战无不胜,就高估他在后院的智商。老侯爷向来对上女人心智就灰了六窍。实在不能指望他解决的漂亮。
    老夫人原本是这样设想的,当年的年轻姑娘有着俊俏的脸蛋窈窕的身材,可是时过境迁,现在已经身材走形,脸庞衰败,粗俗庸碌,不堪入目。要哭诉,要攀旧情,那也得看人,前者来做,那就是一段旖旎美好,后面一个来做,那就是见而欲呕,恨不得立即打到天边。若她还不知足,枯藤缠树,那简直就是噩梦。
    啊,老夫人同样任性,她有钱有地位,折腾的起,别的动机没有,就是纯粹要恶心儿子一把。瞧瞧,“与我青梅竹马的可爱女孩”就是这种德性;你自己意淫的“当初有个美丽女孩为了嫁我寻死觅活”纯属幻梦,现在坦露出来的才是真相。
    她就是看不惯儿子自我感觉良好,“总有女人爱着我,处心积虑要跟我”。
    但她显然高估了儿子的水准,如果这是种病,那老侯爷已经病入膏肓。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清醒了。表姑太是不行了,但还有表姑太的女儿呀。夏雪怜那容貌气质远超年轻时期的母亲,看着看着,就激发人浓浓的愧疚心,厚厚的竹马情。言如海回来之后,这表姑太太反而住的愈发得劲了。
    老太太终于忍不了了,恰好遇上同样忍不了的言景行。祖孙俩难得达成一致。她如今一心想着讨好德妃,势必与长秋宫的暖香发生冲突。此人的野心极大,却唯利是重,趋炎附势,不能多交。
    言景行毕竟不想跟父亲闹得太难看,门庭有辱,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当日把人截在外面,大打出手之后,他把自己另置财产,乃至自我规划和对侯府的规划交代清楚,隐隐有逼宫之意。言如海惊愕的看着羽翼已丰的儿子,内心不知道是欣慰多些还是气恼多些。但后者肯定有,而且比重还不小。
    失宠之说甚嚣尘上,言景行抱着杯子喝白水,假装一切流言我都听不见。偶尔某日从茜纱窗下瞥见言玉绣提着小食盒往青瑞堂去,轻轻摩挲着中指道:“福寿堂又送吃的了,倒不知是老夫人的,还是这玉小姐亲手烹制的。”老夫人注重养身惜福,注重食补药膳,色丨色做全了,自己又用不完,便会往各处分派。暖香就不止一次收到冰糖燕窝羹这类东西。那二指互相摩挲的动作吓了暖香一跳,这背后还有什么文章吗?
    暖香吃完鱼汤,非常满足。草莓蹲在脚边,昂着头看着她。暖香把它抱起来,揉它的肉垫。粉扑扑的,小花瓣似的。这猫也怪,你不理它,它觉得你不关心它,用那高贵的眼神谴责你,你要逗它,它又容易烦,暖香刚玩了一会儿它就一爪子挠了过来。幸而言景行一把捉住了它的前爪,将它丢给了小末。
    “一刻钟,过了一刻,它就恼了。”
    “脾气挺大。”暖香不由感慨,这猫过的真自在。想撒娇就撒娇,想发怒就发怒。
    言景行舀起一块豆腐递给她,白嫩嫩小方块,暖香一尝,又软又入味儿,顺滑细腻,竟然十分美味,立即赞不绝口。言景行瞧着有趣,便道:“我忽然想起今个儿在宫里得了个有趣东西。”他让庆林去拿,不一会儿一个扎口袋便出现在暖香面前。
    “这是?”暖香用手一捏:“吃的?”
    “没错。火龙牛肉脯。”言景行教人拿来银刀,亲手切了薄薄的一片下来:“是西域来的御厨烹制的,姨母叫我带回来一点。用辣油泼了三遍,大烤风干的。”
    那肉整个是火红的颜色,十分诱人食欲。暖香不由得吞了吞吐沫。言景行喂给她,她一嚼就瞪大了眼睛,好辣,紧接着便有一股奇香从舌根一直冲到胃里,又带着辣劲儿烧火似的,从胃里又烧向卤门,她拍拍脸颊,长长吐出一口气“好爽!果然不一般!”
    果儿急忙递调了点蜂蜜的水给她清口。言景行笑着看她用手扇嘴巴,把剩下又重新包了起来,让饼儿去依旧去挂起来风着。暖香便问:“你不吃吗?”
    言景行摇头:“我晚上不吃这个。”
    那你干嘛要拿这个来勾引我?勾引了还不让我吃够,暖香用眼神谴责他,他却让一心脱鞋去冠,自己沐浴去了。
    眼瞧着他转入净房,暖香转转眼珠,跑到外面拦住了饼儿。“别急着收。”暖香把肉块重新抱出来,依旧用银刀划了一片下来,一片不够,再来一片,又连着吃了三片,这才过瘾,又辣又香又刺激,脸蛋烧火,额头上都出汗,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真是要多舒爽有多舒爽!“夫人”饼儿要拦着又不敢抗命,只得用眼神劝解,又递毛巾又递温蜜水。
    “别给侯爷说。”暖香轻声叮嘱,随手拿起一片肉塞进她嘴里,硬是将她也变成了同党。瞧着她同样一幅味蕾被愉悦到极致的模样,大觉开怀。有心再祸祸一下草莓,又担心这猫去跟主子告状,只好作罢。
    言景行缓步走出,发上,额上犹带水迹,瞧暖香又跑去逗猫,便悄悄靠过去拍她的肩膀:“刚吃完东西就蹲着,不窝的慌吗?”
    暖香做贼心虚,早知他过来,便打叠出大大的,谄媚的笑:“才不怕,我肠胃好的很呢。”
    这一笑灿若瑰容,言景行眼前一亮,体验到惊艳的滋味,不由得伸出手指端住了她的下巴。那唇,红而丰厚,有圆润的唇珠。唇角微微翘起,仿佛总是带着笑,有轻微水色,灯烛下,微微带亮,分外诱人。
    那眼神过于专注,暖香心里忐忑,该不会偷吃被发现了吧?他定然不会为这个责罚自己的,只是有点丢人。嘴唇还是麻麻的,糟糕,她刚刚用冰毛巾敷了一会儿都没有消肿,这会儿铁定穿帮了?暖香的脸腾地红了。
    侯夫人是个小馋猫不,连草莓都不偷吃的。暖香吃够了才悔了,真是好没出息。
    不提防,言景行就忽然就吻了过来,轻轻碰上了她的唇。那兰花的香味顿时扑了满身。他刚刚用牙粉清过口,那淡淡的薄荷味道十分好闻。暖香顿时瞪大了眼睛,待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嘭的乍响一串闪亮的烟花。今晚真是有太多福礼,难道今天在宫廷她挺身而出“美人救英雄”所以他来奖励自己?
    脑海里还是功夫胡思乱想,身体的反应倒是很主动。暖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纤长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微微昂起头,主动的迎合上去,加深这个吻。这主动牵扯出了对方更大的热情,两人缠颈交唾拥在一起。打扫完净房,来请暖香沐浴的一心看到了,吓得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那形势有点奇怪,倒像是主子在被夫人强吻。
    要不说一心伶俐呢?因为她没有看错。暖香早经历练,有一根很灵巧的舌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抢到了主动权,甚至能在接吻的间隙熟练的换气,一开始还是她配合言景行,但后来就变成言景行被她带着了。
    幸而暖香眼角瞟到了一心的表情,顿时回神。她的表现太熟练了,这不是个刚出阁的新嫁妇该有的反应。想想上辈子,第一次,她可是被言景行吻得晕晕乎乎,七荤八素,难不成现在要装一下?
    “喵!”草莓忽然尖叫一声,暖香乘势松开了言景行。草莓一个箭步飞出,落在桌子上伤心的舔着自己的尾巴:刚刚两人太投入,默默围观的草莓无辜遭殃,被踩到了。
    言景行的眼神微微有点零乱。暖香莫名生出些自豪:这一次,她把言景行吻晕乎了。
    只是一瞬,言景行立即清醒了。他当即把暖香拉起来推给一心:“快去沐浴,不早了。”“好勒!”暖香愉快得答应,洗澡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唱歌。
    糖儿已经在铺床,她方才躲在帘幕后面看得清楚,展开被褥的时候有点犹豫,今晚还要铺两个被筒吗?脑里想着,手里就不由得把朱红色鸳鸯锦被铺到了紫檀木拔步床的正中央。结果回身拿枕头就被言景行的一挑眉吓到了,又默默的把红被筒往里头挪了挪,照旧抱出那床玉色缠枝花的,在外面一点铺好。
    暖香还在净房里洗澡,一大片花瓣飘在水面,她捧一捧水,高高扬起,落下来,溅自己一脸,伸手抹一把,抹出一个大大的笑。自觉夫妻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暖香深觉老太太叮嘱的“主动点”是个好建议。
    言景行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好像是在等她,但听到净房推开的声音,却又丢了书,躺倒了。一心照旧把书本捡起来,看着装睡的主子,默默无语。
    暖香把自己洗的白花花,抹的香喷喷的走出来,就看到言景行闭目侧卧。暖香有一瞬间的诧异。你让我赶紧去沐浴,还真是单纯的为了让我早点睡啊?一心是个称职的丫鬟,又在想着这次找什么借口为主子掩饰一下。幸而暖香先动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言景行压在前面的头发顺到后面去,这才从后面慢慢爬出去。她又不是性丨欲特别强烈,不做就不做嘛。现在的确不急,你忍得我就忍得。
    她刚跑完早,身体是软的,那锦缎的被子面特别光滑,撑着身子爬过去的时候,一不留心就扑通趴了下去,整个人横着压在了言景行的腿上。细而直的两条腿。暖香吃了牛肉,没得及消化,这一下子被顶得差点吐出来,忍不住隔着被子拍了两把,就你这样的,凭什么说我硬?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言景行依旧没动静。把桃红金蝴蝶的贴身小袄压了压,暖香麻利的钻进了自己的被筒。
    一心放下了床帐,剔暗灯烛走了出去。等到身边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言景行却又无声的坐了起来,靠在那缠枝石榴纹的床栏上无声的看着黑夜。他身边躺着他的妻,而他心中却有无法忽视的异样。因为母亲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妻子是种奇怪的存在。好的妻子,要贤,良,淑,德。他向来认为母亲是个优秀的女子,但从父亲,老夫人,乃至镇国公外婆家都不认为她是优秀的妻子。
    为人善妒,不许纳妾,是不贤;为人高冷,不治俗务,是不良;时常忤逆老夫人,是不淑。除了德行无愧,其他都不过关。但父亲常年不在,他跟在母亲身边长大,从蒙昧中略微探知她的悲哀和无奈。她一定深爱父亲。言景行毫不怀疑。但她的爱,专横,霸道让父亲很不痛快。
    许夫人容易钻牛角尖,这种性格对上琴棋书画,就帮助她攻克了一个个难关。但对上人际关系,就意味着她缺乏必要的难得糊涂精神
    “你不是爱,是自我满足!”老夫人曾这样呵斥。
    若是真的爱,为何要送他看不懂的画,为何要摆艰深玄虚的茶道,为何要弹他听不懂的曲子?你根本不愿意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还一厢情愿的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糟蹋?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痴想罢了,被现实挫折之后,还摆出一副孤芳自负的寂寞姿态。老人讲话向来不留情面。但这当头棒喝并没有取得她想要的效果,反而激起了许夫人更激烈的反抗。她变本加厉的沉浸在了个人的世界里。
    你儿子才是自我满足,他满足于女人的喜欢,并且贪得无厌。他到底爱不爱我?她忍不住一次次去试探。他会娶我,大约是自以为我看起来最值得被他喜爱。这个认知让她自顾自陷入了莫大的阴郁。
    费尽周折在一起,却不得善终。父母的教训过于惨烈,让言景行往往感到迷茫。对上暖香,就格外小心翼翼。损友萧原曾在酒酣耳热之际开玩笑,妻是什么?往高了说,那是女人建功立业的名头,她们相夫教子就好比男人忠君济民,夫家后院就是她们奋斗经营之地。往低了说嘛,那就是个你睡了却不用留过夜费的女人。
    言景行垂首看暖香,女孩子还在成长,眉眼愈发张开了,黯淡的灯光下,那娇憨的睡颜有着别样的妩媚。那唇,依旧是饱满的,鲜润的,言景行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去。这人睡梦中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添完了还轻轻啧嘴,似乎在琢磨味道好不好。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个爱吃的小丫头。言景行被这一舔舔出异样的感觉,喉结不由得滑动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他不由得想到那过于熟练的亲吻动作这个姑娘的反应跟小黄书里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只是她似乎睡得不大安稳,轻轻皱着眉,时不时来回扭动,抱着被角在心口来回揉。
    暖香确实睡得不大好,原本在宫里呆了一天,她是很累的,一挨到枕头就早早进入了梦想,可是睡着了,身体却难受了。肚子上仿佛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着,渐渐的喉咙又痛起来,胃里沉甸甸的顶着,好像拱着一只猫。
    她又瞌睡又难受,躺不下却又舍不得睁开眼,在床上翻来滚去。
    言景行走了困入睡就难,身子下衬着枕头半倚半靠,还不容易合上眼,又被暖香弄醒。他叹了口气,恨不得撩开床帐把她丢下去,你属猫的吗?草莓都比你安静。
    他要倒杯水给自己喝,却发现暖香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神情也有点痛苦。以为她魇着了,急忙把人扶起来:“暖暖?暖暖。”
    暖香困得要死,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但胃里又沉腾腾火辣辣的疼,只把她难受得直哼哼,披着头发只管乱扭。
    言景行要按住她,又不敢用力,那身体太不安分,如同要被洗澡的草莓,撑着娇嫩的身体反抗,滑溜溜,软哄哄,就是不肯服从。他没有办法,只好拦住了人,柔声哄她:“别闹,快别闹了。”
    暖香几番挣动,早从被筒里脱离出来。桃红小袄的葱黄心形领口都散开了,隐约露出那水粉色如意纹鸢尾花的小肚兜,那串米粒珠的玲珑绳都要松脱了,雪白圆润的肩膀都滑了出来。言景行如同捧了一块烫手山芋,心脏砰砰乱跳,眸色忽然就加深了,鬼使神差的,轻轻咬上那雪白的肩头。直到暖香轻轻□□,才回过神。
    他急忙下床,好不容易把暖香用被子围起来:“你怎么了?快醒醒。”又用手帮她小袄拉好:“你快睡吧。”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颠三倒四,到底是要她醒呢还是要她睡呢?大秋天的夜晚,穿着单薄睡袍的他额头上竟然腾出了细汗。
    暖香却是被包的更难受了。她用力拧着胳膊,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终于无法再勉强自己去睡,人艰难的探到床边,一张嘴就吐了,吐完了也不好过,鼻子里和喉咙里,口腔里都是酸辣辣的味道。
    这一吐,终于找回点意识,一睁眼,人就吓到了,她偷吃辣牛肉也就算了,还吐了。言景行正在床边扶着她,完全不曾防备,她这一吐,就溅到了他身上。本来雅致华美的卧室,顿时满满都是怪味。暖香被吓到了,直愣愣的呆了两秒,又是难受,又是愧疚,人还迷迷糊糊地,哗啦眼泪就掉了下来,突然而迅猛,措不及防。
    言景行也被惊到,一开始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睡在外侧的一心和糖儿听到动静,捧着大灯走进来。
    一心见到这情况,吓了一跳,急忙从言景行手里把暖香接过来,随后又招呼人提热水,饼儿来打扫,糕儿开了窗通风,又在博山炉洒了一把檀香。糖儿对言景行还有点恐惧,见到这种场景吓得脸都白了。她捧了温水来给暖香漱口,瞧着还迷迷瞪瞪只管掉眼泪的暖香都快急哭了:小姐您倒是赶紧赔不是啊,还没醒吗?
    双成亲自拎着水壶进来,倒在铜盆里,捧着毛巾过来,先给言景行擦过手,又为他换衣服。暖香已经没有心思去羞涩,泪眼朦胧中,只看到那精瘦却劲健的躯体一闪而过,刚从雪白罗绸里露出来就被银灰色暗花真丝重新裹起来。
    她自付重生以来坚强许多,但这会儿眼泪就是断了线的金豆豆一样,不停往下掉。不晓得到底是身体难受还是心理难受,就是又难过又丢脸。她上辈子都这么出过丑。吐的这么臭,还把言景行弄脏了,而且还是因为贪嘴。
    她偷眼看言景行,言景行面无表情,微微皱眉,似乎很不高兴。他大约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场景。暖香立即麻爪了。“景哥哥,你不要嫌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不做了。”暖香捉住他袖子,轻声叫唤着求饶。
    她的生活多遭磨难,紧要时刻,绝不考虑面子这种无聊的东西。需要服软的时候,绝对不会逞强。何况这会儿是真惭愧。
    言景行原本不明原因。如今一见,便知端倪。那肉是辣油浸泡又风制的干子。本来就不能多吃,容易积食,而且太辣了,烧胃。尤其还是晚上。只是看她实在开心,就给她尝尝。却不料遇到一只馋猫!哪家侯夫人会这么贪嘴的?言景行又气又心疼,恨不得揪着她耳朵立即审问一通,要她招认罪行立下永不再犯的保证才好。
    却不料她如此乖觉,被这么软绵绵的一求,先有的三分怒气也消失不见了。
    言景行净过手,把糖儿挥开,自己接过那青花小碗,拦过暖香递到她嘴角,把她腮帮上黏着的头发移开,轻声道:“来”瞧她似乎还不大清醒,又加一句:“漱漱口,别咽了。”
    暖香含着泪点点头,漱了后,吐在果儿刚捧来的海棠填漆唾盒里。“还要不要吐?”言景行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暖香默默摇头,又漱过两遍。
    “还难受吗?”
    暖香抽抽搭搭的摇头,“吐了就好了。”
    言景行又拿手帕给她把嘴角抹干净:“别哭了,明天眼睛会肿的。还三更不到,快睡吧。”
    暖香乖乖点头,猫爬式慢慢退到床里头,钻进被子里。
    那动作真是异样的勾引人。言景行站在床边,久久不动。暖香不由得心里再次开始发虚。她使劲吸吸鼻子,判断这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异味儿。但刚刚哭过,嗅觉似乎不大灵敏。她判断不准,又不好意思问。看看言景行他赤着脚站在地上,秋季的夜晚还是有点寒气的。果然还是有点嫌弃吧?暖香决定认错认到底。
    结果,言景行刚准备上床,就看到这人又猫爬式爬了出来。
    “景哥哥,我真知道错了。”暖香伏在被褥上,把脑袋凑过去,闭上眼睛,抬起耳朵,一幅牺牲架势:拧吧。
    言景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暖香昨夜折腾半宿,快到天明才心虚忐忑的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伸手一摸,身边的床褥早就冷了。言景行照例起得很早。暖香摸摸耳朵,言景行终于没有揪她,被子一团把人丢到了床里头。
    糖儿见她醒了,急忙拿今日要穿的衣服给她,烟柳色银色灵芝叶含珍珠的小袄,菡萏色束腰长裙,细细密密的褶子如水波般流泻下来。饼儿把半旧大红海棠流苏罗帕给她铺到膝盖上,又金盆进水,为她擦净手脸。昨夜的事情过于丢人,小丫头明智的不提,暖香暗喜她们识趣儿,每人赏了一对儿金锞子,如今当了女官,时常得皇后赏赐,她手头也越来越宽松了。果儿给她梳头发,镜匣子捧过来问她今天想要什么发型。
    暖香托腮想了一会儿:“还是弯月髻吧。今天要格外端庄些。”
    果儿初时不解,随后听到外间动静,便明悟了。
    窗外红日高升,雀鸟叽叽喳喳的叫。暖香晓得自己起晚了,看到那一桌子早膳有点寂寞。又是个独自吃饭的早晨。醋香水笋丝,奶油松酿卷酥,红枣小米枸杞粥,还有莲藕蜜糖糕,荷叶小馄饨。红豆葡萄干大核桃仁小腰仁的乳酪杯。“这个点心好。”暖香尝了一口,细细的奶香,浓浓的甜糯,还有酥口的五仁,这口感层次分明,实在棒极。
    “小侯爷特意命厨房做的,滋补很好,年纪小吃不了人参,这奶可以多吃些。夫人莫慌,先把这养胃粥喝了。”一心笑着递过来一把手柄上镶着银丝福纹的木质小勺子。
    暖香依言行事,问道:“小侯爷什么出门的?”
    “五更天,因为六皇子要回来了,所以齐王府格外多事些。”
    “他吃了什么?”